上午9点,韩向柠挂任副市长以来的第一次招商引资之行正式拉开帷幕。
招商团队规模不小,除了她这个带队的常委副市长之外,还有长州市政府办杨副主任、招商局黄副局长、大桥产业园管委会主任、产业园招商办主任,以及从市委统战部抽调的一个干部。
为了这次招商,之前做了大量准备。
长州人跟陵海人一样,早在一个世纪前就开始去东海闯荡。改革开放后,有很多人去东海务工,有些市场经济的弄潮儿通过努力拼搏成了大老板,也很多学子报考东海的院校,去东海上学,留在东海工作。
长州要发展,首先找老乡!
早在侯市长刚调到长州工作时,他就让各乡镇进行过一次摸底,统计在外地发展的比较好的长州人。统战部更是把找老乡当成了一项主要工作,有一份厚厚的长州成功人士名单。
韩向柠等人乘车赶到东海已是下午两点,找了个路边的小饭店简单吃了个工作餐,就马不停蹄去拜访需要搬迁的化工企业。
有王老师的妹夫帮着牵线搭桥,此行很顺利,厂领导很重视也很欢迎,座谈会从下午3点半一直开到傍晚,最终确定下个月上旬去长州实地考察才散会。
头一次打交道,请人家吃饭不太合适,会给人家留下一个不务实就知道吃吃喝喝的坏印象。人家一样不会请她们这些来自江边乡下的小干部吃饭,只能私下里请王老师的妹夫聚了聚,拜托人家关注企业搬迁的进展。
事实证明,来不来是完全不一样的。
请不请人家聚聚,也是不一样的。
王老师的妹夫在化工行业工作这么多年,对东海的化工企业很了解,不但提供了不止一家化工厂要搬迁的宝贵消息,还提供了一份两年内要搬迁的化工企业名单,甚至当着众人面给在那些企业工作的朋友打电话,把长州的投资环境描述的别提有多好,帮着长州招商引资。
送走帮忙的朋友,回到宾馆开总结会,同时研究明天的招商工作。
一直忙到快深夜11点,韩向柠才知道姐姐姐夫来了,竟在楼下大堂坐等了两个多小时。
把韩宁和张江昆请进房间,韩向柠一脸不好意思地说:“姐,姐夫,我手机刚才开了静音,光顾着跟他们谈工作忘了看,真不知道你们来了。其实你们可以问总台的,这个酒店跟我们市接待办关系很好,储书记和侯市长每次来东海都住这儿……”
“没关系,不就是等了会儿么,我们又不像你这么忙。”
“是啊,不就是熬会儿夜吗,我们习惯了。”
“姐夫,你们天天熬夜?”
张江昆笑道:“你姐要跟邵磊轮流值夜班,我虽然不用值夜班,但要去学校接冬冬。冬冬要上晚自修,每天都上到11点,等接到家吃点东西,洗澡上床,起码12点。”
聊到外甥,韩向柠急切地问:“冬冬这段时间的成绩怎么样?”
“挺好的,他现在知道要学,不学就考不到好成绩,达不到一本线就做不了飞行员。我和你姐现在不是给他压力,而是变着法儿给他减压。”
“那你们晚上来找我,谁去接冬冬?”
“今晚他爷爷去,其实他不要我们接,可我们有点不放心。”
儿子懂事,韩宁很欣慰。
她见弟妹如此关心,不禁笑道:“我倒希望他考不上,做飞行员虽然听上去很威风,可在天上飞太危险。保送交大多好,没那么危险,离家还近。”
这是不加掩饰的炫耀!
考不上都能上交大,韩向柠很羡慕,感叹道:“菡菡将来有冬冬这么懂事就好了,她就知道玩,就知道吃,不喜欢上学。”
“菡菡才上幼儿园,菡菡现在懂什么。再说冬冬以前一样贪玩,刚转到四厂上初中时成绩掉的那么厉害。后来知道不好好学习没前途,才开始认真的。”
“浪子回头金不换?”
“是啊,哈哈哈。”
聊完外甥,韩向柠好奇地问起姐夫的工作。
张江昆对现在的工作很满意,笑道:“学校的工作比较单一,尤其像我这样的技师真的很轻松,不用站在课堂上给学生讲课,甚至不用像人家那样备课,只要在实训教室手把手教机电系学生们检修机电设备,跟以前在港务局带徒弟差不多。”
母校也有姐夫这样的老师。
韩向柠能想象到姐夫现在的工作状态,又好奇地问:“可你不只是老师,也是你们学校的武装部长,除了带徒弟应该有不少行政工作吧。”
“我们学校又不是中远、中海,更不是宝钢,学校武装部的工作没那么多,主要是推荐毕业生当兵、组织新生军训,有条件再组织学生出去接受下爱国主义教育和国防教育,没中远、中海和宝钢武装部那么多事。”
“姐夫,你认识宝钢的人?”
“认识啊,不过只认识武装部的,不认识大领导。”
“韩市长,你该不会是想去宝钢招商引资吧。”韩宁噗嗤笑道。
韩向柠确实是这么想的,她现在连做梦都想着招商引资,见姐姐调侃,连忙道:“职业病,不认识大领导就算了,当我没说。”
做上常委副市长,当然想干出点成绩。
韩宁能理解弟妹,笑道:“你姐夫不是服预备役么,经常参加警备区的会议,认识不少大单位武装部的人。不过认识也没什么用,只要是武装部的都没实权,帮不上你的忙。”
国防建设很重要,但在以经济挂帅的大背景下,武装部系统的干部真没什么地位。
韩向柠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张江昆便笑道:“前几天去警备区开会,遇到宝钢武装部军事科的吴科长。吴科长是真正的英雄,他跟刘德贵、王炎一样参加过自卫还击战,上过前线,打过仗,负过伤,立过功。我们关系挺好的,聊着聊着他跟我诉起苦。”
“他跟你诉什么苦?”韩向柠笑问道。
“宝钢是大单位,不但有武装部,也有预备役部队,还有自个儿的军火库。军火库的情况比较特殊,业务上受警备区指导,日常工作由宝钢武装部管理,可军火库的人员都来自宝钢发展公司。”
张江昆笑了笑,接着道:“这么一来,小小十来个人的军火库,就要受三方面领导。宝发展可以管,宝钢武装部可以管,东海警备区也可以管。
前段时间,宝发展的领导去检查工作,但军火库属于军事重地,甚至可以说是军事禁区,不能让闲杂人员进入。让他们进去,就违反了武器弹药管理规定。不让吧,员工的人事关系都在宝发展,说不定哪一天,领导就会找个借口让员工卷铺盖走人。”
遇到这种情况是很头疼,毕竟不是谁都有学弟那么硬气。
韩向柠好奇地问:“后来有没有让领导进去?”
“员工不敢,让几个领导在大铁门外等了半个小时。最后有人出主意,请领导去宝钢武装部打个证明,这样对大家都方便。结果领导不高兴了,说员工们胆大包天,居然连检查工作的领导都不接待。”
张江昆轻叹口气,接着道:“双方就这么发生了争执,吴科分管军火库,接到报告赶过去,据理力争,义正言辞,丝毫不给宝发展的领导面子,几个检查工作的领导就这么气呼呼的走了。”
韩向柠一边帮姐姐姐夫削水果,一边说道:“就应该这么处理,毕竟那是军火库!”
“但员工们害怕呀,生怕领导会给他们小鞋穿。吴科拍着胸脯让员工们不用担心,说只要他在岗位上一天,谁也别想从军火库调走一个人。话虽然这么说,其实他自个儿心里都没底。他是战斗英雄,是总公司武装部的科长,子公司肯定拿他没办法,但员工无权无势,上级一纸调令,员工就要被调走。总之,这事搞得他很郁闷。”
民兵预备役工作不好干。
张江昆是发自肺腑的同情吴科长,想想又说道:“宝钢预备役工作开展的不错,每年夏天,他们都要组织预任官兵集合,去东启或者我们陵海的靶场训练。警备区每次组织预备役部队搞高炮打靶比赛,宝钢预备役团都能拿第一。没有军火库的保障,哪能取得这样的成绩。”
头顶上三个婆婆,取得成绩又怎么样?
韩宁很庆幸丈夫没调到那样的单位,笑道:“柠柠,差点忘了,你姐夫学校现在也是两个上级。”
“除了中海还有哪个上级?”
“前段时间,国W院出台了个文件,我们学校根据文件精神划归东海市管。但这么一来就涉及到编制和经费,最后研究来研究去,学校依然隶属中海,教育业务归东海市教委管。”
“可惜了,如果隶属关系能划归东海,你就是正式教师!”
“正不正式对我来说没什么两样,工资待遇都差不多,但校领导可能比较遗憾,毕竟真要是划归东海市管,校长就有行政级别。”
“这一说我想起来了,我们学校要搬迁,前几天我们储书记和侯市长去学校跟校领导座谈,邵院长说我们学校的隶属关系可能也要调整,以前归交通厅管,以后可能要变成交通厅与滨江市政府共建。”
张江昆认识邵院长,下意识问:“邵院长现在是副厅还是正处?”
韩向柠笑道:“既不是副厅也不是正处,只是享受副厅级政治待遇。”
韩宁回头看了一眼丈夫,感叹道:“这也比你姐夫他们学校的校长强,中海说到底是企业,效益又不是很好,企业任命的领导干部跟交通厅任命的领导干部没法儿。”
教育这种事应该归政府管,让企业搞教育肯定不如政府搞。
可姐夫学校的情况比较特殊,人家原来就是前海运局的技校。
韩向柠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立马换了个话题:“姐,姐夫,冬冬什么时候高考?”
“还有一个月。”
“狼山上有广教寺,到时候我让三儿去广教寺上香,求菩萨保佑冬冬考个好成绩。”
韩宁乐了,噗嗤笑道:“三儿是党员干部,不能搞封建迷信!”
韩向柠觉得有必要,忍俊不禁地说:“那就让我妈去上香。”
“你妈一样是党员!”
“我妈退休了。”
“退休了一样是党员。”
“上级不会管的,再说过年时我们一样要拜菩萨,这跟封建迷信没关系,这是我们中国的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