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胜堡内,辽国将领萧明正在与那前西夏祥祐军司的监军使多拉木都在此。
他们的跟前,摆放着一封书信,上面盖着大宋经略安抚副使高璋的印鉴。
这封书信的内容十分简单,声色俱厉地对辽国犯边表达了强烈的愤怒,并且表示大宋与辽国已经相安无事一百多年。
而今,你们辽国居然无故侵犯我大宋疆域,居心何在,你们如果识趣一点就赶紧速速退回辽境。
本官或许会既往不咎,倘若你们如此不识趣的话,那么本官一定会上奏朝廷,禀告我大宋天子。
到了那个时候,惹怒我大宋天子,你们这帮子辽国边军的小崽子肯定吃罪不起。
看着这样一封明显不敢动手,只敢嘴炮的照会公文。
河清军指挥使萧明差点乐出声来,忍不住扫了眼身边这位跟随自己来劝降东胜堡守军,让自己不费一兵一卒就取了这座西夏边堡重镇的西夏降将。
“这攻破了你们西夏王都的宋军主帅,分明就是一个胆小怕事之辈。”
“将军不可轻敌才是,宋军主帅此举,说不定乃是为了麻痹大辽。”
多拉木都也看了一眼这份全无威摄力的公文,不禁一阵牙疼。
总觉得这样的态度,才更适合宋国正常的外交风格。
可是一想到王都没了,国主都被生擒,宋军就像是发了疯一般连破辽国城寨,势如破竹。
特别是当那些各堡寨的溃兵逃至那祥祐军司,带来了一个接一个的噩耗。
当知晓了嘉宁军司与那左厢神勇军司皆已降宋的消息,令整个祥祐军司乱作一团。
他多拉木都还有军司诸将一商量,都觉得与其留在这里成为降将,倒不如直接去投辽国。
好歹辽国跟西夏的关系,不像西夏与宋国那样的敌对。
而且他们投了辽国,还可以凭借自己是西夏高层的优势,引辽国入夏境,协助辽国伐宋。
远远比被宋人当成战俘要好过许多。
“麻痹我大辽,呵呵……我大辽战将如云,控弦之士以百万计,那宋国难道还敢与我大辽争锋不成?”
萧明冷笑数声,直接将这封公文随手扔到了一边,朝着前来禀报的将领吩咐道。
“告诉那送信的宋人,西夏乃是我大辽藩属,宋国犯西夏,就是犯我大辽疆域。”
“让他们速速退出夏境,将那西夏国主恭敬地送过来,不然,小心我大辽铁骑,踏平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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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陕西路经略安抚使郑居中一行,刚刚抵达了庆州这才入城不到一个时辰,就收到了来自于高璋这位副使遣人传来的消息。
郑寄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日子,意气风发,红光满面,准备前往光复旧土去一展手段的老爷郑居中的脸色渐渐地变灰,发白。
旋即一个摇晃,缓缓地坐了下来,郑寄赶紧伸手扶住问道。
“老爷,发生什么事了,可是北边又生了什么变故?”
“辽国兴兵入夏,已然连夺十数堡寨,高璋遣使相责,却被辽将骂回。”
“还言称,西夏乃是辽国藩属,命高璋速速退兵,交出西夏国主,不然,定会兴大军南下……”
郑居中的说到了这,不禁眼眶开始发红,自己为什么要病愈,继续呆在京兆府不挺好的吗?
自己这边刚要北上,那实力十倍于西夏的辽国开始兴兵而来。
自己去,那不就是送?
“老爷,那怎么办,您是不是要速速赶去那兴庆府主持大局?”
郑居中面对这位远房堂侄兼心腹,满脸绝望地仰天长叹。
“老夫老胳膊老腿的,北上本就不易,何况辽国如今兴兵犯境,可谓来者不善。”
“老夫若是前往兴庆府主持大局,万一西军拦阻不住,又当如何?”
到了那个时候,高璋那小子倒是立下了灭夏之功,而等自己真到了兴庆府,辽兵一至。
万一拦不住,那自己这位陕西路经略安抚正使,岂不就是会变成最优秀也最恰如其份的背锅侠吗?
一口黑锅,现如今就在那兴庆府的上空高悬着,这踏马的,老夫明明就是想去赠功劳,不是想去背黑锅的好不好?
“嘶……老爷,那怎么办?咱们现在已到了庆州,过了环州,就入了夏境。”
“就算是想要拖延,怕也没理由啊……”听得此言,郑居中亦是脸色分外难看地沉吟半响。然后抬手扶额,有气无力地道。
“老夫突然觉得心悸不已。不成了,快,赶紧去唤医者过来,老夫需要静养。”
“老爷英明,啊不……老爷,老爷您先躺好了,小人这就去请医者……”
陕西路经略安抚使再一次病倒,不得已只能留在庆州养病。
不过,这并不能影响坏消息传回东京汴梁。
朝堂之中的臣工听闻了辽国如此不讲道义,居然敢趁机南下,侵夺大宋的胜利果实而深感愤怒。
纷纷表达了自己的愤慨,并且强烈要求朝廷立刻派遣使节,前往辽国去见那辽国天子。
大宋一定要堂堂正正,好好的跟辽国讲一讲道理,不能由着辽国兵马如此胡来。
另外,希望官家能够下旨,命占据夏境的宋军收缩防御,务必严防死守,不能让辽国趁势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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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法仔细地打量着信使送来的手令,仔细地打量了许久之后,这才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将军,高帅那边怎么说?”姚平仲与刘锜等诸将纷纷上前相问。
“高帅有命,既然辽国举兵犯我大宋,当可相机击敌,若有机会,可先毁掉天德军城防后,再撤回黄河南岸,南下与高帅会合。
只要我们能够赶在黄河解冻之前,夺取河清军、金肃军以及宁边州……”
等到了开春化冻之后,辽国兵马,就会被完全隔断在河对岸,只能看着大宋经营黄河南岸而干瞪眼。
拥有了西夏的疆域,大宋就等于是有了大片的养马之地。
光是现如今,从西夏缴获到的战马就足有十数万匹,而大宋边军只需要有了足够的时间来训练,必然可以获得一支强大的骑兵部队。
等到来年,哪怕是黄河再次封冻,已经积蓄力量,做好了防备的大宋,难道还会由着辽国轻易攻城拔寨不成?
更不消说,高璋已经在暗戳戳的跟那女直诸部眉来眼去,只要辽国兴大军而来。
想必那很有冒险精神的完颜阿骨打必定不可能眼巴巴地看着好机会流逝掉。
至于高璋向辽国位于黄河南岸的城池与兵马动手,到现如今,高璋早就已经有了充足的理由和借口。
光是给东京汴梁,就发去了好几封的奏折。
第一封奏折已经陈述了辽国蛮不讲理,兴兵来伐,占领已经归属于大宋的疆域。
第二封又告诉朝廷,辽国将领根本不搭理高璋劝其退兵的警告,甚至更过份的还主动继续进攻,连连夺取了不少的堡寨。
甚至还派来了信使,威胁高璋如果不交出西夏国主等一干西夏王族与降卒,他们就会向宋军发起进攻……
紧接着第三封奏折告诉朝廷,辽国三州的兵马前锋,已经不是在原西夏国境内行动,甚至还进犯到了大宋的火山军进入麟州地界。
所以,臣为了保护我大宋所光复旧土上的百姓们安全,以及维护我大宋的颜面,不得已,只能奋起反击……
“好了,梁中官,有劳你过来签押一下……”
高璋满意地打量着自己这篇可谓是声泪俱下,甚是打动人心的奏折。
转过了头来,朝着那梁师成勾了勾手指。
梁师成来到了近前,看着这份通篇至少有三分之二是牵强附会的奏折,眼皮直跳,忍不住有些犹豫地看向高璋。
“状元公,这么做,倘若朝廷遣人过来查证,这……”
“倘若本官输了,那自然一切责任都会由本官来承担,责任多一些,少一些,又能有多大影响。”
“可倘若我大宋赢得此战,你觉得,朝廷会追究这些细枝末节的小瑕疵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