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驾崩了, 防来防去终究还是逃不过毒杀的命运。因为下手的就是他最宠爱最信任的玉妃——司徒玉心。
这些是从宫中特地赶过来的安公公带来的消息。
这个消息不知是好是坏,鬼宫主听了心里没有一丝欣喜,反而觉得悲哀。南宫也沉着脸不说话。虽然这个女子好事没做过、坏事没少做, 但毕竟是相识一场, 突然就死掉了……
他有点不信, 昨天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 怎么就香消玉损了?他宁愿司徒玉心还在活着咒骂他。
安公公说得眉飞色舞, 神乎其神。昨天的皇帝在他口中成了先皇,昨天的太子成了皇上,昨天的玉妃成了逆贼。
“那个在宫中投毒的人果然就是司徒玉心这个逆贼。她一开始假装中毒, 想排除自己的嫌疑,还想毒杀皇后, 这些都给鬼宫主您看出来了~可惜她又毒害了个小宫女转移大家注意力, 给无罪释放。先皇那么宠信她, 浪子贼心哪!居然干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
“如何知道是她杀害的?”鬼宫主打断安公公的慷慨激昂。
“当然是她!”安公公一瞪眼,歪着头夸张地拉长脸。“先皇谁也不信, 就整天待在玉清宫里,饮食都是通过她之手,除了她还能是谁~”
wWW_ Tтkǎ n_ C〇
这些真的都是司徒玉心做的吗?一个女人,在这个社会都是要依附在男人身上,如果说她杀了皇后是为了夺得后位那还有可能, 可是杀了皇帝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皇帝也是中了安乐死的毒?”他紧接着问一句。
这个问题至关重要, 在这场毒杀舞台中一直是“安乐死”唱主角。所谓安乐死, 就是让人无苦无痛地平静死去, 不过不会立刻死, 而会拖个一两天。可是皇帝应该是昨晚中的毒,为何没有人来跟他要琼浆, 而且皇帝连个缓冲期都没有就这么死了?
安公公顿了一下,咬下牙说:“鬼宫主,奴才是看在您的份上才说的。”然后压低了声音:“先皇是中了安乐死,不过这毒是给下在酒里的……”
这又有什么不同?
他还没反应过来,却见安公公板起脸来大声吆喝:“司徒玉心逆谋造反,皇上下旨株连九族。现奉旨捉拿同党司徒玉焞,违旨者杀无赦!”
鬼宫主和南宫骇然失色,安公公此番来居然是来捉拿司徒的,整个南宫家不知何时已经被官兵包围了。
“俺家可不是来闲话家常的。司徒玉焞,快快出来束手就擒!”
安公公站在原地,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却不见毒阎王。毒阎王的余威还深刻印在他脑子里,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鬼宫主和南宫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暗自庆幸。南宫借给司徒治病之机下了据说“连最凶猛的狗熊都可以睡上十天的迷药”,司徒现在应该还在睡美人当中……吧?
司徒摇摇晃晃地走出来。轻敛眉头、单手抚额,满脸都是倦意。美人就是美人,发困的美人更是看得人心猿意马。有枝柳条情不自禁地飘到他身边,被他不耐烦地打开,怒嗔间天地失色……
安公公也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不是他不懂得欣赏,是美人在他眼中已经成了妖魔鬼怪的化身。有些意志薄弱的士兵连武器掉了也不自知,心中想着: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果然是比虎还狠、比熊还猛啊!他看了一眼南宫卓,对方已经无地自容了。
司徒见场中这么多人明显一愣,待看清这么多人手里还拿着刀抢,倦容立刻一扫,换成厉色。
喂喂喂,你挡在我面前做什么?人家要抓的人是你啊。
安公公翘起兰花指指着鬼宫主身前的司徒玉焞,声音尖尖的带着抖音地吆喝道:“快、快给我将司徒玉焞擒拿归案,必、必有重赏~”
一群官兵才回过神,饿虎扑羊地朝美人扑去。只是他们没有见识过毒阎王的手段,心中存在的想法跟安公公南辕北辙。
司徒随手就撒出一把毒粉,后领就被鬼宫主抓在手里,一提飘身而去,远远丢下一句话:
“安公公,你去告诉新任皇帝,司徒玉焞被我救走了——”
留下傻眼的安公公和一帮倒地哀嚎的爪牙。
南宫笑眯眯地朝远处的黑点挥手。
老鹰捉小鸡将司徒带到一间破庙,确定远离了皇城才稍微松口气。
“宫里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要捉我?”司徒不笨,一下子就问到点子上了。
该不该告诉他呢……唯一的妹妹死了……
“是不是玉心出了什么事?”
司徒脸上染上急切,忘情地抓住他的衣袖。
你不问我就不说了,你这一问……
“她死了,司徒玉心下毒杀了皇帝……”
不敢再说下去,因为司徒的脸色白得吓人。
“我不信。”他低下头,垂下的双手慢慢握成拳,喃喃道:“我才不信……她不会这么笨……那个狗皇帝怎么值得玉心出手……我毒阎王的妹妹下毒怎么会被人发现……”
……越听越黑线。
不过他说的也是事实。
司徒玉心那女人不会又在耍阴谋吧?
“我不信!”司徒忽地抬起头,两眼放出悲切却坚定的光芒。“我一定要亲眼去瞧瞧!”
正好他也不信。于是点点头,两人又重回虎穴。
在到处搜查的人马怎么也想不到,两个要犯此刻就在皇帝眼皮底下。
司徒玉心真的死了。
她的遗体就挂在城墙上。
生前美丽的容貌仿佛还在人眼前招摇,现在再美丽的脸皮也只是死人的灰白。披头散发,嘴角残留着一道干涸的血迹,华服上扎满了箭把。细细的脖子吊着根绳子,风一吹华服就散开露出染血的鞋子。尸体底下站着两个彪悍的大汉,正目不转睛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他眨眨眼,觉得心底有什么要涌出来,眼睛很痛。
司徒就在他身旁,看着亲生妹妹的尸体,一句话也没有说。突然一声咳,摇摇欲坠地吐出一口血。
不好,司徒内伤未愈,恐怕是怒极攻心了。
他连忙遮住司徒的红眼,抱着他离开这个伤心地。司徒开始还挣扎了一下,之后就不动了。
回到原先的破庙,他眼一扫,发现这个小地方已经被人翻了个底朝天,看来他们走后官兵也追踪到了这里。他呼口气,幸好走得及时,这地方也暂时安全了,查过的地方再来查的可能性很小。
这一来一回花费的时间也不少,两人呆坐了一会,司徒是完全呆掉了,他是找不到话安慰人,不知不觉太阳就下山了。
觉得有点凉,肚子还是空的,不过只要回想起司徒玉心的惨状就完全没有食欲。他环顾四周,这间破庙实在是潦倒,连桌子椅子都被人一搬而空,只有石台上的木像还完好无缺。世人是存了敬畏的心理不敢动,却被老鼠占了做老窝。
好像是玉皇大帝的像,正好,拿来烧柴火。
一手将木像拉下台,一脚踩烂,感觉非常熟悉,以前似乎也做过这种事。
升起了火堆,驱散了湿气和凉意。司徒感觉到火光,呆滞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他没瞧见,站起身说:“我去找点吃的。”也没指望对方有回应。
抬起的脚却被拉住了。
“别走……”
一只白白青青的手紧紧拉住他的裤脚。司徒半伏在地上,抬起脸,面无表情,眼眶中却不断涌出泪水,点点滴滴散落在满是灰尘的地上。
他心头一紧,鼻子也酸酸的。这人,连哭都这么倔犟……
“哭吧,哭吧,哭出声来……”
他将司徒搂进怀里,拍拍他的头哽咽着耳语。司徒玉心死了他是不应该伤心的,可是为什么看到这人的眼泪就也想跟着哭呢……
司徒靠在他的肩上,眨眨眼,泪水流得更厉害,终于鼻子一抽,发出第一声:“呜……”
突然,他推开他,走到墙边,双拳击打着墙面,仰天长啸:
“啊——”
“啊——”
……
像一只失去狼崽的狼。
灰色的墙壁印出一个个血印子,司徒原本青葱般的双手很快变得血肉模糊。
他快步走到司徒身边,强硬地夺过他的手,不让他继续伤害自己。
司徒挣扎得厉害,双手却被他紧紧拽在手里。
悲戚的哀嚎却没有停止,直到声音咳了、哑了……
他听着听着像有根鞭子在心上抽,唯有扬起头才能不让眼泪流出来。可是怀中的人还在挣扎不休,喊叫声似乎要将脏腑都逼出来。他不忍心再听,没来得及想清楚就已经用唇封住了他的。
司徒一愣,闭上眼,反而靠上去,如攀到浮木般急切地回应。
也许是天气,也许是地点,也许是人的关系,气氛变得暧昧迷离,像上等的朗姆酒味漂浮在空气中,一丝丝地钻进毛孔里。
在这间破庙中,小小的火堆发出“啪啦啪啦”的脆响。
还有两人粗重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