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那些你觉得自己不熟悉的事情,当你不得不去做时,其实你会发现,自己做得没有那么糟糕。
几天下来,唐天已经打听出不少消息,比如起码知道罪域在哪里。
罪域的确不在圣域。
然而,让唐天没想到的是,罪域竟然是光明洲第一个发现。据说光明洲多年来,一直在努力地探索蓝世界,唐天猜测他们肯定是想寻找进入天路的通道。通道没有找到,光明洲却在一次探索中,无意发现一片独特的空间。在这片独特的空间内,没有任何能量的存在,更让光明洲感到惊惧的是,任何有能量物质进入此地,能量都会以惊人的速度散逸。就连光明洲实力强大的黄金圣者们,都不曾深入此地。如果呆的时间稍长,甚至会造成实力永久性的退步。
这等危险之地便被彻底封存,光明洲对它兴趣廖廖。
光明洲吞食整个西域过程持续数百年,贯穿他们崛起的整个过程。光明洲的崛起史,就是西域各洲的血泪史。大大小小西域各洲,逐一被光明洲暗中策反、征战、吞并。很快,光明洲高层便面临一个棘手的问题,那就是俘虏。
各洲王室、权贵几乎塞满了光明洲的监狱。光明洲对他们充满戒备,没落的王室贵族,心怀仇恨,流亡在外,万一死灰复燃,那就麻烦大了。但是光明洲又不敢把他们全杀了,王室贵族们的家族往往都十分庞大,人口众多,血腥赤祼的杀戮,只会让西域各洲更加团结,抱团对抗光明洲。
一位长老忽然想到了那片能量无法存在的空间,那简直是一座最完美的天然牢笼。
那片空间,便被命名为罪域,成为这些王室贵族们的流放之地。
罪域的生存环境异常恶劣,流放此处的人,在几个月的时间内,体内的能量就会散逸殆尽。他们无法动用任何能量,只能凭借肉体的力量。从圣者直接掉回到如此虚弱的状态,绝多大数流放者,没有坚持几年就死去。而那些求生意志强大之辈,却努力地活下来,他们创造城市,努力适应罪域,在这里扎根,繁衍生息。
紫鹃城便是由紫鹃家族所建,紫鹃家族是当年紫鹃洲的王室一脉。当年的紫鹃殿下和他的臣子们被流放此地,他们同舟共济,建立这座紫鹃城,并且继续维系着当年王室地位。
经历了数百年,当今的罪域人,大多都是在罪域出生。在罪域出生的婴儿,从小体内就没有半点能量,他们对罪域也更加适应。
因为流放的人都是各洲的高层,他们接受过优秀的教育,吃喝玩乐之辈早被自然淘汰,剩下的无不是心志坚定、才华横溢之辈。他们不断地尝试摸索,把他们所熟知的武技、知识,运用到罪域。
罪域逐渐发展出一套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
这些东西只是最普通的常识,并不能直接帮助唐天解决眼前的困境,却能够让他对罪域有更直接的认知。这些认知能够帮助他融入罪域,而且,对于战场的熟悉,是任何一名战士事先就应该做的准备工作。
唐天心中的许多疑惑,也恍然大悟。
他之前就发现自己双子炉内的能量海,在不断地萎缩,现在才搞明白原因。
罪域没有太阳,但同样有昼夜之分。白天的时候,天空会呈现淡蓝色,据说那是蓝海。罪域人说,罪域就像蓝海里的一个大气泡。也正是因为罪域排斥能量,它在全都是能量的蓝海中,才能生存下来。
到了夜晚,天空会呈现一道道绚烂的光纹,像极光一般。
唐天的工作很简单,他在守仓库。薛家经营着织纺,薛家祖辈流放进来的时候,身上的衣物的夹层内藏着几粒云蚕籽。这些云蚕籽内的能量迅速消化,孵化出来的蚕,和云蚕已经完全不同。而经过薛家三代人的培育,这种由云蚕蜕变进化来的金刚蚕,变得完全不同。
罪域植被稀少,矿石却众多,金刚蚕也进化成能够吞食矿石。吞食矿石的金刚蚕,能够吐出极细的金刚丝。金刚丝非金非石,内径中空,质地柔软,轻如羽,而且极为坚韧,刀剑难伤。
正是凭借这门独门的生意,薛家才能够屹立不倒。
金刚丝的制作工艺复杂,工序繁多,因此价格昂贵。堆放金刚丝的仓库,也成了很多盗贼的光顾之地,经常会失窃。薛家从一开始就阴盛阳衰,到了二十年前,这种情况变得更加极端。一众出生的全是女婴,从那之后,这种怪异的现象成为薛家的定律,再无一男婴出生。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薛家的女孩,无一例外,体质都颇为孱弱。薛家只得花费重金,请来看家护院。但是财帛动人心,经常发生失窃事件。曾经就出现过好几次,护院欺负主家孱弱,暗中勾结外人,偷盗金刚丝的事件。
有一次当场被抓获,那几名护院还想倒打一耙。要不是薛家和紫鹃家族的关系莫逆,这点基业早就保不住了。
失窃事件屡禁不止,薛家也默认,绝口不提。
所以唐天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看守仓库。对于别人来说,这是一个苦差事,但是对于唐天来说,却是正中下怀。
自从知道罪域能够排斥能量之后,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就萦绕不散。
这岂不是修炼零能量体的绝佳之地?
他的实力受损严重,如果不恢复实力,哪怕得到大家的消息,也只能干瞪眼。他知道自己不擅长阴谋诡计,他只会硬来。既然硬来,那就需要实力,没有强横的实力,硬来就是找死。
薛老太太虽然有不少许诺,但是事关大家的性命,唐天怎么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老太太说的那些警告,他这些天也回过劲来。老太太的话大抵是没错的,但是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局面,大不了自己一家家找过去。
谁要不交人,就踏平!
唐天心里发狠。
想明白方法,唐天也就定下心神。无论如何,先把实力恢复,这样无论是打听消息,还是营救大家,都要足够的底气。
夜深人静,仓库的角落里,唐天开始演练基础武技,这是他一贯的热身活动。
一挥拳,唐天便生出异样的感觉。
恍然间,他回到安德学院,回到山上一遍遍训练基础武技的岁月。熟悉的陌生感,笼罩着他。以前的基础武技有真力相助,后有血脉之力,再之后是魔鬼火,最终演化为零焰。
但是如今,体内的力量消失一空,只有最最纯粹的肉体之力。
完全不同的感受,那些他演练过无数遍的动作,早就朴素得惊人,如今却是连最后一层光华也被剥去。
唐天的动作越来越慢,简练到极致的动作,仿佛被拆解成一个个慢动作,烙印在这片空间。没有呼啸的风声,甚至连空气流动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他周围多出一个个拳影、腿影,就像定格的画面,经久不散。
一张张画面定格重叠,却没有半点杂乱之感。
唐天沉浸其中,那些已经成为本能的动作,开始变化,犹如干枯的树枝,抽出细嫩青翠的尖芽,勃勃生机。他周围定格的那些画面,也宛如活过来一般,纤毫毕现的拳影腿影,自发运转。
唐天的动作,渐渐发生变化,愈发随意洒然。
犹如一位画师,每一笔都简练至极,却又不拘一格,笔法难以琢磨,落笔之处难以预测。
极致的简练,不是简单,不是放弃变化,恰恰相反,极致的简练必蕴含着极致的变化。
唐天的眼睛愈发清亮,漆黑仓库中,犹如星辰。他犹如醍醐灌顶,浑身散发着发自内心的愉悦,每个动作,都像无以伦比的享受,空间、时间、力量……那些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变化,在他眼中,如同散落在盘中色彩鲜艳却各不相同的颜料,而他的简练之道,却是手中的画笔。
在这么一瞬间,他终于知道,自己终于找到那条属于真正强者的道路。
一条真正属于自己的道路,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法则。
这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蜕变,他终于窥到更高境界的力量。从这一点来说,他比别人来得更晚,像井豪早就领悟剑意。唐天更多的是依靠他强悍绝伦的身体,还有层出不穷的手段,打败他的对手。他对力量的领悟,远远落后其他人。
真到今天,这层窗户纸,终于被捅破。
他停下身形,周围定格的画面不散,他双眼紧闭,默默回味。零焰没有恢复,星门依旧黯淡,但是,他却有如新生。
就在此时,唐天若有所觉。
他缓缓睁开眼睛,仿佛黑暗无光的房间,推开窗户,苍穹浩瀚的星海投射下淡淡的星辉。一阵极微小的气流拂过,定格在半空中的残影画面,犹如扬沙飞灰,消散不见。
唐天无声一笑。
没想到第一次守夜,就有人光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