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
一种乐器的名称,也是一个人的名字。至于姓氏这种东西在方城四州的孤儿里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多他不能添温饱,少他太阳照样东升西落。
所以琴就一个字,她喜欢歌喜欢舞,她同样是孤儿,过着同样艰辛,只是她爱笑,许飞宇爱看她笑,孤儿们爱讨好她笑。
于是琴就是方城四州小圈子里的公主,公主本应该高高在上,如高悬于晴天之上的明月不沾人间烟火。
只是她却偏偏在人间,落在人间的明月总会惹人瞩目,注视的目光并非独独只有尊敬、爱慕,也会有欲望。
……
“她如明月,我们如尘土,只是明月早晚有黯淡的一天,只是不想他来的如此之快。”
没有人会在琴面前生气、发火,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即便此时的琴依然如此,因为她始终是小圈子里的公主,那怕她惹上满身尘埃,那怕她马上要凋谢。
狼一站着没动,却将眼光投向远方。许飞宇不会偷袭他,起码现在不会,因为他是头狼,头狼有头狼的尊严。
看着满身血污的琴,许飞宇依稀的记得走之前她还憔悴、呆滞、恐惧、木讷、无助,眼角还挂着银链子一般的珍珠。
那一夜,许飞宇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看着琴肿胀的脸颊,淤肿的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容颜,只是依稀的眉眼还能辨认出是她,单薄的衣衫上渗出条条道道的血痕依然在渗着血,在夜风的吹袭下瑟瑟发抖,原本黑亮的长发早已经凌乱成一团,沾染着黑黑的血块和沙子。
“她傻!”许飞宇说道。
“我们不是因为她傻才喜欢的不是?”狼一反问道。
听完狼一的话,许飞宇笑了笑,从胸口揪下一个金色小牌子,在黯淡的光线下闪着淡淡的金色光泽。红黄蓝三色相间的条纹如翅膀一般张开着,下面坠着一个盾牌中间则是一柄剑配以六芒星。
这是一枚勋章,到底是什么品级已经不太重要了,重要的只是他代表着方城四州小圈子的绝对权力。
有权力的不是王者,而是监视者、保护者。
“你想要这个?”晃了晃手里的勋章,许飞宇看着狼一很认真的问道。
“想”狼一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做个交易,它是你的,而她是我的。”话未说完,许飞宇就将勋章抛给了狼一,丢下野狼走向躺在简陋担架上的琴。
接过勋章狼一冷声道:“你死了,它一样是我的,这不是交易。”
许飞宇迈出的步子稍微停顿了一瞬,晒然一笑道:“不,它是交易,因为我死不了。”
死不了的人未必真的生猛异常,仅仅是因为一个躺着的女人,一个充满着奇异魔力的女人。
如果说生活的残酷磨砺了孤儿的狠心和坚毅,那么琴就是这份狠心与坚毅背后的柔软,是添塞在骨胳与心脏间的血与肉。
蹲下身子轻轻擦拭着琴肿胀的脸颊,让琴本来就粗重的呼吸声边的更加沉重,她很疼,许飞宇知道,而他的心更疼。
疼过之后人总会清醒的,看着那肿胀眼睛中的那抹往日如明月般璀璨的眼眸,此时却苍白而无神,许飞宇心中一阵巨疼。
感谢上天,感谢诸神虽然那他从来不信神,但只要她还活着。
“你很傻。”
“你不该来。”
两个人同时开的口,和以前一样开完口总会相识一笑,这是默契。只是今天笑的只有许飞宇,琴是笑不出来的,裂开的唇瓣渗着嫣红的鲜血。
“你个傻瓜,若是顺着他们话说何苦受罪,你知道我懂得。”许飞宇轻轻的扶住琴的脑袋,顺手将那黏糊在一起的长发轻轻揉开,用手擦去脸上的血污。
“你说过,做人得讲原则。”琴的声音很小有些黏糊,但是很认真。
“傻瓜。”
“你也是。”琴依然很认真。
深深的一股负罪和愧疚浮在心间,许飞宇觉得自己有些不敢去看琴的双眼。
慢慢从夹克的上衣兜里掏出一个薄薄的小盒子,里面只是一个小的定位仪,虽然小但是很准确。
抓住袖管扯了扯却没有扯动,手上却多了些粘稠与湿滑,一股冰冷的寒意浮在许飞宇的心间。
扯不动许飞宇知道琴不愿意让他看,轻轻将盒子放在琴的臂弯里,扭头看着狼一说道:“野狼是你的了,但你的车得归我,这是规矩。”
方城四州什么最大,规矩最大。
说话间细长的手指极快的在琴的手臂内侧划过,这是一个小游戏,小时候经常玩的猜字游戏,只是那是琴在滑许飞宇在猜。
轻轻的低下头,仔细的看着琴的双眼里闪出的疑惑,低声说道:“那里有希望。”
看着琴明亮的双目里有了些异样,许飞宇笑了笑伸出右手拇指,在琴的眼前晃了晃,下意识间琴也从袖管里抽出满是血迹的右手,白皙的手掌满是黏稠的鲜血,细长的指节前段却是血肉模糊的一团,原本细长而美丽的指甲被硬生生的从指节里拔了出来。
许飞宇在笑,笑的眼泪不自觉的滑落,消逝在枯燥的风沙中。
看着那闪烁的晶莹,琴猛然醒悟想要缩回手去,却被许飞宇抓了个正着。
拇指与拇指轻轻的勾在一起。
“活着”没有别的话,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但这是承诺。
狼一看了一眼,却自顾自的低头看向远方,眼角也带了些微微的水意。
轻轻放下因为伤痛而颤抖的右手,许飞宇想要站起身来,却不想那颤颤巍巍的右手又轻轻的伸出那只血肉模糊的小拇指。
许飞宇笑了笑也伸出小拇指,轻轻的勾上。
夜风里静寂而清冷,一声颤抖的沙哑:“活着”。
许飞宇点了点头,肯定的回答道:“活着,我一定会活着。”
放下琴颤颤巍巍的手,许飞宇站了起来,对着清冷的夜风,对着即将降临的黑暗朗声道:“我会活着,我若不活着,有人岂不太如意了,现在存款的利率可不低,我想这些利息足够人吃上好几辈子,但愿他们活的要好些,不至于把我的利息带本金带到下面去。”
“惩罚者快来了。”狼一轻声提醒着,此时心里没有多少恨意和焦急,而多了些莫名的情绪,是伤?是感?还是情?
隐隐的夜风里远远送来嗡嗡的嗡鸣声和骑手狂野的叫嚣声,这一刻许飞宇笑了。
“来的好,不怕他们来,就怕他们不来,出门多几个送行的,办丧时多几个送钟的终究不是什么太坏的事,你说呢?”许飞宇站在枯燥的夜风里冷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