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碧如歌挣扎了好几下,还是不能稍动一下,她唇角哆嗦了几下,利剑一样的目光仇视的钉在漪房身上,恨不能在上面钻出几个洞来。

漪房笑的越发灿烂了些,她抬手叫来外间的嬷嬷,将小世子抱到碧如歌的床头,让碧如歌能够看清楚这个孩子的五官面目。

“看清楚没有,碧如歌,你不是要见这个孩子么,你不是要当慈母么,你可看清楚了,这孩子的唇,长的多像你,着孩子的鼻子眼睛,又和廉王有多相像!”

碧如歌在看到孩子的一刹那,目中骤然明亮,一丝柔和和不忍藏在她眼中最深处的地方,转眼间,却听到了廉王两个字,她本来柔和的眼神都转为了愤恨和厌弃。

她恨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的出生代表着她不得不咬着牙和一个她厌恶至极的男人同床共枕的耻辱,也代表她不得不低下头像一个她最恨的女人俯首称臣的失败!

这个孩子,身上所流的血,是为了给她最恨的人解毒!

碧如歌如此想着,艰难的偏过头去,再也不肯看这个孩子一眼。也许是母子终究连心,不管碧如歌如何厌恶自己这个儿子,一直被乳母嬷嬷抱着的小世子,忽然哇哇大哭起来。而碧如歌,始终不愿意再看自己这个儿子一眼。

漪房见此,一声冷哼。

“你根本就不想见这个孩子,你不过就是想把我骗到你那里去,可我不明白,你这幅样子,见了我,又能如何,难不成你以为,只要你见到我,就能让我死于非命,还是你以为,只要你见了说,说上那么几句话,就能让我再度失去腹中的骨肉?”

漪房是真的困惑着,她隐约察觉今日的事情,夏桀必然是早有安排,她抓到了真相的一个边角,可惜,看不透全部的皮相。

碧如歌听到漪房这样问,转过头,看向夏桀,语带嘲讽,眼神里却藏着无比的嫉妒和癫狂。

“你为何不问问皇上,我想要做些什么?”

既然已经被识破,被带到了这里,又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漪房此时心情已经稍稍平稳,她该说的话也已经说了,她也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对面前这个女人,她不会让碧如歌死的,死,代表的是一了百了,终究的不仅是过往的恨,还有全部的痛苦,可碧如歌做过的那些事,不够资格让这个女人就这么死去!

她要让碧如歌失去她最引以为傲的东西,然后这么躺在床上一辈子!

漪房将目光转向夏桀,希望得到一个答案,她需要知道今天事情的真相。

夏桀轻轻咳嗽了一声,叹息不已,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拥着漪房,一下下的在她耳边轻声细语着。

“漪房,漪房,别怕,没人能伤害你,没人可以。”

漪房蹙眉,她不明白夏桀为何如此欲言又止。

直到慕容艺带着另一个浑身浴血,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走进来,看着那男子摘下一张面皮,跪在夏桀的身前,再看到翠儿跟在那男子的身后,面容平静,在向她请安时,却有几分悲愤之色,所有的人都进来了,唯独没有碧儿的身影时,漪房终于有些明白了。

她平静的望扫过面前所有的人,再将目光定在夏桀的身上,薄唇轻启,“是碧儿?”

这一句话,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夏桀不言,他知,漪房一直很疼爱这个带在身边的宫女,给予足够的信任,纵使这个宫女性子莽撞,闯了许多的祸。可漪房却像是一个姐姐一般,愿意包容这个碧儿的错误。

他也知,漪房或许是想要在这名叫碧儿的宫婢身上寻找宫中不存在的天真和娇憨。

他不想让漪房失望,更不想让漪房面对这份被背叛后的心碎和当时的难堪,所以才苦心安排了今日的一场戏。当然,也是为了那份万无一失,即使想要引蛇出洞,他也不愿意将漪房置身于危机之中。

翠儿呜咽一声,倒在地上,哽咽难言。

“娘娘,是奴婢不好,奴婢司掌宫婢之事,竟没有察觉碧儿早就是太子妃身边之人,以致为娘娘埋下祸患,幸亏皇上英明,早早察觉,才避免了一场祸事。”

漪房闭了闭眼,她眼角,满是酸楚,她的心,有轻轻的刺痛,碧儿啊,碧儿,她想过今日的事情,也在刹那之间,看着夏桀的顾忌,猜测着是不是跟花飘雪有关,也许夏桀以为,花飘雪终究是马上要嫁到窦家的人,名义上又是她的小姨母,所以以为她真的会有几分顾念。她还想着,要是花飘雪今日真的想要出手害她,她会坚决的告诉夏桀,没有必要如此小心翼翼的,没想到,竟然是碧儿!真是可笑,她早前的时候,还在想着,应该如何为自己这个护了这么久,名为主仆,实为姐妹一般的小丫头找个合适的夫婿。不要太高的门楣,否则以碧儿的身份嫁过去,别人也只会看在她这盛宠的身份上,不是真心,又是门不当户不对,终究不能长久的幸福。若是门楣太低,家中不够兴旺,走出去,又会被人轻看,被人欺侮。她想,就算是要把碧儿嫁出去,也要先为碧儿谋一个身份,或者干脆让碧儿去做窦家的义女。

她想了那么多,到了此时,就被甩了一个狠狠的耳光,何其可笑!

“原来是她。”

漪房唇角溢出一丝苦笑,她的声音,听上去极为镇静,可夏桀能够清楚的听出来,里面的难过和隐忍。

夏桀只能更加用力的抱着漪房,不让她感觉到一丝的孤寒。

“到底是怎么回事!”

漪房目光炯亮,望着夏桀。

夏桀叹息一声,揽住漪房,柔声道:“从你上次受创神智不清之后,朕唯恐你被人暗害,尽管留在你身边都已经是精挑习惯,不过朕还是叫人再查了一次。这一次查探,发现你身边的一个名叫碧儿的宫婢,其舅父曾经是云州连家的总管。云州连家,是华云清大嫂的娘家,华家和连家,虽是姻亲,但关系也一向不睦。可朕还是不放心,叫人顺藤摸瓜查下去,这才知道,这碧儿的舅父,虽然是在连家当差,但有个私生女儿,随着陪嫁到了华家,而且,这个私生女儿和碧儿的关系,极为亲近。朕不敢掉以轻心,详加追查,查到碧儿进宫之前就多次去华家看过这个表姐。但进宫之后是否跟华云清有关联,却连朕手下的暗卫都查不到。”

漪房听夏桀说着,没有说话,心中却了然。

这件事情,华云清做的极其隐秘,不过正是因为太过隐秘,所以才会让夏桀起了更多的疑心,非查出个明白不可。在这宫中,夏桀一直是自诩所有的事情尽在掌握的,如今偏偏出了他不能掌控的事,以夏桀的性情,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放过去。

“朕干脆叫了三个暗卫,日夜不停的轮换着监视这叫碧儿的宫婢,初始一段时日,她半点马脚都没有露,不管是华云清疯癫困于藏漪宫也好,还是后来你清醒了也好,她始终是对你忠心耿耿的样子,而且看上去对华云清极为怨憎,朕几乎都要以为是多心了些,直到你被那人掳走,朕唯恐宫中有异动,令人监视宫中所有宫所,不管是多僻静的地方都不能放过,这才发现,这个叫碧儿总是喜欢往浣衣局而去,以前因为浣衣局地处偏僻,而且朕手下的暗卫回报,说碧儿在浣衣局有几个相识的宫婢,朕也没放在心上,可一个如此忠心的奴婢,在你这个主子不见了的时候,还有心整日往浣衣局找宫婢闲聊,朕不得不再度起疑。总算发现她会借着往浣衣局的机会,将龙阳宫中的消息藏在东宫衣物秘密的夹衬里,等到东宫的宫婢来将换洗的衣物取回,也就是将消息传到了东宫之中。”

夏桀冷笑一声,搂着漪房的手不自禁的紧了紧道:“朕以前觉得奇怪,纵使那人手眼通天又如何,这宫中,龙阳宫总是铜墙铁壁,偏偏那人处处都能抢到先机,就连朕临时起意决定要去窦侯府的事情,众人皆不知,他也能知道,还能和碧如歌联手,安排刺杀之事,原来,竟然是出了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原来,他不仅和碧家有关联,和华云清,更是老友!”

夏桀这话,说的咬牙切齿,有无比的怨恨之意。他一生自负用人识人于手掌之中,却在碧儿这么一个小小的宫婢手上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蒙在鼓里如此之久,尤其,他一直以为华云清对他的迷恋,足以让华云清失去所有的理智,没有想到,华家却早就和夏珏有联系,华云清一直就知道如何夏珏通上消息,只不过是一直按兵不动,坐在一旁看着不插手而已。

如此奇耻大辱,实难容忍。

不过,既然已经察觉了,华云清也不知死活的插进来了,他这一次也要感谢华云清,这一次不比上一次,上一次,华家势大,军中的威望无可动摇,而且,华云清刚刚在藏漪宫流产,漪房那时还背负着妖姬的名头,何况那次漪房的流产,中间牵连着太多的宫廷秘事,所以他不能借由上次的事情,名正言顺的将华云清治罪。可此时,不一样了!

华家日薄西山,他早已经华家在军中的心腹亲信几近拔出殆尽,漪房再度有了身孕,朝野中反对的声浪被窦祖年和他尽数打压,华云清在东宫虐杀宫婢,性情大变的传言也是甚嚣尘上,天时地利人和,他都有了,还有华云清和夏珏勾连的证据,有这一次华云清试图谋害龙裔的铁证,最重要的,是这一次华云清用了东宫的几个宫婢来做成这件事,等于是将夏云深牵连进来,所以无论是为了要立时除去夏云深的刻不容缓,还是为了将华云清除去以泄心头之恨的畅快,他都不容许华云清再逃脱过去!

我疯了,还是没把夏云深出宫的情节写出来,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