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的声音中气挺足的,众人都放了心。皇上回身捡起绳子往下顺,道:“我们这就拉你们上来……”
卢风笑道:“何用如此麻烦?”
说完,便已经纵身一跃,轻盈地跳了下去。不多时,便已经拽了雷停上来。将雷停放在地上,又去拽追风。这两人已经冻得直哆嗦了,就是再有什么高深的内力,在这里也使不出来,只能做了这大姑娘的窝囊事儿,让人扶着上来。
雷停和追风站在外头缓和了好一会儿,这才有力气开口。追风道:“这下面是什么啊?怎么这么冷?”
一看卢风的装扮,自然也知道是皇上叫来的救兵了,而且这救兵一定是无量山上的人,不然不可能开了这机关。
卢风道:“这下面的壁面,都是晚年寒冰堆砌而成,岂能不冷?这些都是永安里对付擅自上山的歹人的,不想今日来的竟然是朋友。让朋友受惊了,在下在此向朋友赔罪。”
“没事没事,只是冻了一会儿而已。身强体健的,这点儿冷算得了什么?”雷停笑道。
皇上道:“怎么,近来经常有人偷偷上无量山吗?”
“并非经常,但前一阵子有人来了两趟,都死在无量山的机关下了。原本后山、东西山的雪松林和机关是几代以前便有的,但前山却是一片坦途,想要进来很容易,无量山也从不拦着这些求见的人。但渐渐除了百姓之外,还有一些居心叵测之人,我们便不得不防了。于去岁才挖了前方的陷坑,移了现成儿的树过去。”
皇上道:“原来如此。其实这是明智之举……”
皇上回身看了一眼敬雨和蒹葭拉着的两辆马车,道:“不然如车上人之流,怕是早就混进去了。”
卢风看了容菀汐一眼,道:“太师父进来正在为宋师伯的事发愁呢,咱们这就去见了太师父,以便作安排。”
容菀汐和皇上相视一眼,便知他们是找对了地方。
随着卢风一路从东山绕到了前山主峰,着实走了好长的路。一路上卢风向他们介绍无量山的风光,尽足了地主之谊。一行人听得认真,也不觉得这一路有多漫长。但容菀汐觉得,他们这一行人之中,还是有一个挺奇怪的地方——君紫夜怎么还在呢?
君大哥不是说,看到他们平安到达无量山,他就要走了么?但是在他们已经到了无量山之后,居然又跟了他们一路。他们觉得听卢风的介绍挺有趣的,但君紫夜听了,只怕觉得停吵闹吧?
但是君紫夜没说走,她自然也不能赶人家啊。而且心底里,是希望君紫夜能以直跟着的。因为君紫夜这人虽说平日里沉默寡言,但对很多事情都看得很透彻,能给大家提供很好的建议。如果在营救母亲之事上,能有君紫夜的帮忙,或许会容易一些。
一直到了主峰峰顶的无量殿外,君紫夜还跟着呢。
无量殿外有有个空旷的大理石练武场,映着高天白云、皑皑白雪,颇有仙境之感。殿宇倒是普通得很,只是正常富贵人家的朱墙碧瓦而已,没什么别致之处。只是那“无量殿”三个大字写得颇有风骨,既恣肆潇洒、又苍劲有力。让人见之不忘,颇有受到震撼之感。
“烦请诸位暂且在此等候,容在下去回禀了太师父。”卢风道。
着实过了好一会儿,卢风才出来。而且看来,好像是受到了训斥的样子,颇为低落,不似方才那般有精神头儿。
“娘娘,太师父让您先进去。”卢风道。
容菀汐看了皇上一眼,问道:“夫君可否与我同去?”
卢风摇了摇头,道:“太师父只说让娘娘一人儿进去。”
容菀汐点点头,道:“好吧。”
其实单独去见无崖子,她并不害怕,只是不想让皇上觉得被当做外人对待。
随卢风进了屋,只见这殿宇如同他们在外面看到的那般,宽敞明亮。外头是朱墙碧瓦,里头却是一片洁白,屋里一应物什,都是由大理石做成,甚是光洁。
可能是听到了脚步声,一个一身白衣、一头白须白发的老者,从后殿走出。身子清瘦却很硬朗,高鼻深目、面容很白,却像是雪国北方人,不似南部这边。虽然上了年岁,但走路之时却不见任何老态,仍旧身子卓然、步履踏实,很有几分仙风道骨。
“太师父。”容菀汐向他施了一礼。
无崖子并未应,而是毫不避讳地走到她的近前来,细细打量她一番。直接伸手去摸她的风池穴。容菀汐依旧没有任何躲闪的反应,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卢风和无崖子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若是看她是否有易容,不是只看这张面皮的真假不就行了?
无崖子见她没有躲闪,又盯着她的脸看了一眼,便后退两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才长叹一声儿,道:“像,真像……和你母亲年轻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太师父在上,请受孙儿一拜!”听得无崖子这么说,容菀汐自然知道,这是认了她了。
无崖子阅历深厚,自然不用像卢风那么抓抓挠挠地才能确定她的脸没有易容,只近看一眼便知道了。
听得欧阳掌柜的话,容菀汐还以为无崖子是一个很慈爱的老者,但是近日一见,觉得慈爱少一些、威严多一些。即便他没说什么,就只是在这儿一站,就会让人莫名升起一股敬畏之感。
无崖子叹了一声儿,道:“你母亲很惦记你,总想着有一日可以回风国见见你。”
听得无崖子这么说,容菀汐更是觉得自己找对了地方。很显然,自从母亲回到雪国之后,和无崖子是没少联系的,所以他们之间才会有这么日常的话语。
“孙儿一直以为,母亲已经在生我的时候去了。直到去岁偶然得知。至此便一直想着要来雪国寻母亲,带母亲回到风国去。但奈何国中正值大乱,没法子出来,以至于到了今年三月里……母亲……母亲竟是被慕容焰俘虏去了!孙儿紧赶着去驿馆救人,但慕容焰太过狡猾,孙儿赶到之时,已是人去楼空。”容菀汐道。
无崖子点点头,道:“皇上的确不是善类……还跪着干什么?无需多礼,快起来。坐下好好说会儿话。”
“是。”容菀汐看出了无崖子其实也是一个寡言的人,只是这寡言的程度,要比君紫夜轻一些罢了。估计他只是不爱说废话而已,却不是不爱说话。因而碧娜也并未啰嗦,顺着无崖子的话起身。
卢风觉得他们之间或许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谈,在这里留下自然不方便,便问道:“太师父,不知师姐的同伴们,当如何安置?”
“你说风国皇帝也随着来了?”
“是。”卢风道。
“朝堂之高,他怎么来了?”无崖子诧异了一句,随即便赞同道,“他有此心,是为难得,让他进来吧。还有你说的那个会内力的高手,是谁?”
卢风回道:“孙儿不知。这人一路一言不发,冷得像个冰块儿似的,孙儿没照着机会和他说话。”
容菀汐道:“是紫云阁阁主君紫夜。”
“哦?竟然是他?”无崖子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但却也只是一闪而过而已,随后又是那一脸威严、毫无波澜的面容。
容菀汐觉得,在这样严师的教导下,母亲还能养成那样活泼顽劣的性子,可实属不易啊……
“让他也进来。”无崖子道。随即问容菀汐:“其他人可是你们的随从?”
“有孙儿的贴身侍婢初夏,还有我夫君的四个得力属下,还有我夫君的二哥——翎王,除此之外,便无我们的人了。马车里的,都是我们路上俘获的雪域天宫里出来的阉人。”容菀汐道。
无崖子点点头,吩咐卢风,道:“将那些阉人官到司刑房去,将菀汐的随从们妥善安置了。请风国皇帝和翎王、君阁主一并进来。”
卢风应了声儿“是”,忙退下去办了。
虽然只是看他们祖孙二人的相处,容菀汐便已经觉得,这里的规矩及得上宫里了,不似崇阳阁那般师徒亲近,而是各守规矩,和青云山庄倒是有几分相似。可见无量山在雪国江湖中,当真无人出其左。
皇上和翎王、君紫夜进了屋,君紫夜先向无崖子施以江湖之礼,道了声:“前辈”,便算是了了,连一句“久仰”的客套都没有。但他能一进屋便如此主动地向无崖子施礼,已经表示了他十足的尊敬。
翎王也紧跟着他的恩人施了礼,道了声:“久仰前辈大名,今日有幸得见,实乃晚辈之大幸。”话是客套的,但情意是真的。想来如君紫夜、翎王这样远离朝堂之人,自然对江湖中这些德高望重的前辈多有耳闻,盼望一见,便如读书人盼望见到先贤一般。
翎王话音落下,皇上也向无崖子施了个江湖上的礼,道了声:“孙婿见过太师父。”
无崖子那威严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欣赏之意,道:“你这孩子,很好。”
“多谢太师父夸奖。”皇上诚挚道。
一见无崖子,便知道这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了。在君紫夜这不苟言笑的人面前还好,毕竟是同辈中人,逗逗他也没什么妨碍。但无崖子是德高望重的长辈,无论是论年岁、还是论在江湖上的资历,都要比他师父杨景天还老,这是他师父的师父辈儿的人,总不好太过贸然。
“好,都别客套了,各自坐吧,咱们好好说会儿话。”无崖子果然和君紫夜有一拼,说话的耿直一点儿也不输君紫夜。人家还好意和他寒暄呢,他却一句话便将这热络的气氛给打住了。
容菀汐正想着他们俩有一拼,他们俩还真拼上了。听得君紫夜道:“晚辈还有他事在身,不便在此逗留。与前辈见上一面便可,这就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