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

孟天初回到了家。她甩去脚上的高跟鞋,靠进暗红色的沙发。她的屋子里,除了角落里那架盖了白布的钢琴,全部都是猩红色,只有红色,才能让她感到自己仍是活着的。

眼前依旧晃过交错的灯影,穿透缭雾,打在现实与虚幻的交接上,面容身形已然模糊,一片混沌,犹如天地初开,不懂爱憎。可谁又在乎呢,你的脸,他的脸,所有人的脸,都埋着同样悲伤的种子。

肆意只是想甩走沉重的往事,哪怕只有今晚。

狂舞,而后坠入不安的宁静。

卸掉一脸充满魅惑的浓妆,她淡淡的神情与秀气的样貌像个从未经历过世事的小女孩,简单、安静、纯洁,还有洗去妖艳的美丽。

今夜,又一个男人被他拒之门外,没有人可以跨进这里,在她家过夜,更没有人可以见到厚厚脂粉下的她,就如同没有人可以走进她心里……

“你这样最美,以后不要化妆了吧。”

身后猛然响起一道声音,天初惊恐的回过头,空无一人……倒吸一口凉气,她记得,那是他说过的话,只是,怎么又回荡在了耳边?

她说过不再让自己回忆。

懊恼的扯下耳环,微微的扯痛感让她不禁皱眉,迁怒般将已摘下的耳环甩在地上,该死的耳环,把耳朵夹的那么疼!正打算轻轻摘去另一只的手悬在半空,她感觉着被耳朵被夹痛的灼烧感,为什么还在戴着假耳环,为什么不去打个真正的耳洞?

该死的!她忽的闭上眼睛。

“不许打耳洞,我要一个完整的你!”那么温柔却又不可抗拒的声音,是谁?

也许今晚醉得太轻,以至于再次掉进不敢逾越半步的雷池。她定了神,睁开眼睛,另一只耳环孤独的坠在左耳,愣了愣,却失了再去摘掉它的勇气,她怕碰的不是它,而是回忆……

用凉水拍打着脸颊,她让自己变得清醒些,微醺的感觉太暧昧,容易把过多的感情无限扩大,甚至杜撰出一套完整的愁绪,可她不想。湿凉的流海贴在额头,全身顿起一股寒意,她抓起它们,随意的别在了发顶,纤细修长的手指,与发丝纠缠。

一双天生为钢琴而生的手,却在她经历了生离死别后决定放弃。

她说黑白的钢琴键总能让她想起太平间里他不肯闭上的双眸,所以,她要戒掉它……但戒不掉的是纹在她中指的那只精巧的翅膀,那本是一双,而另一只,在他的中指……

月光**裸的照进屋子,撒在窗台,撒在地面,撒在百合花蕊中,撒在她的身体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全身都是他的影子!为什么从发顶到脚尖都还有他的温度!为什么即使眩晕,即使不清醒,眼前那些男人的脸却还是在和他重叠!

为什么!旁人20年前尘封的往事如今连累的是他们?!

为什么!他丢下她一个人……

而他和她的结局,哪个更悲哀?是他的死,还是他们竟然是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