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喝了点酒的缘故,又或许是昨晚没睡好,凌晨的钟声还没响,柳絮的眼皮已经撑不住了,上下眼皮不停打着架。
“困了就睡会儿。”看柳絮跟瞌睡虫较量,曲子晋低笑了一声开口。
柳絮勉强打起几分精神摇摇头,语气蔫蔫的,“不要,我还等着看烟火呢。”
说完又趴回曲子晋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数分钟后,柳絮跟受到了莫大惊吓似的,蹭的坐直了身体,捂着喉咙,脸色有些发白,死命咬着唇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有着纯粹黑的瞳孔剧烈一缩,曲子晋一把扶着不住摇晃的柳絮,素来沉稳冷静的声音带了丝罕见的颤音,“你哪里不舒服?”
恶心感一阵阵的传来,柳絮想让曲子晋别担心,可唇一动,声音还没发出来已经拔腿冲向了洗手间。
“妈,速度叫家庭医生过来。”急切的丢下这么一句,曲子晋追了上去。
“呕……”趴在大理石制成的洗漱台上,柳絮娇小的身板弯成了弓形,手抚着胸口不停的呕着,一开始还能吐出点东西,到后来只剩下干呕。
空气中的味道有些难闻,曲子晋清冷的眉眼间却没有丝毫嫌弃,轻拍着柳絮的背脊,待她稍微好些之后,拿过纸巾替柳絮轻拭着唇角。
虚弱的靠在曲子晋怀里,柳絮艰难的喘气,半晌才恢复元气,原本不断袭击的睡意经过这么一折腾,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四个长辈们乍一见到这种情况面面相觑,半晌没人动身,末了还是两个大男人站起来,不约而同的摸出手机要打急救电话。
却被心有灵犀的秦映芝和杨秀娟止住,“大过年的,别说私人医生了,就是大医院那些有名的专家,这会儿怕也在吃年夜饭,你贸贸然把人家叫过来,不是存心破坏人家团圆的气氛么?”
“可柳丫头她……”曲震和柳岸远都急得不行,恰巧柳絮在曲子晋的搀扶下从洗手间出来。
看着岿然不动的几人,曲子晋浓眉狠狠一拧,清俊的脸上当即浮现出不悦,冷声质问道,“不是让你们去叫医生?人呢?”
“别吼人,是我不让人叫一声的,大过年的……”秦映芝话还没说完,曲子晋一言不发的打横抱起柳絮往门外走去。
“子晋……”连着唤了数声,却不见那高大的背影有丝毫的停顿,秦映芝无奈摇了摇头,“这孩子,平时挺冷静的,怎么这会儿脑子就转不过弯来呢?”
“什么转不过弯?”曲震听得一头雾水,开口问道。
“你们男人当然不懂。”秦映芝嗔了一句。今晚的年夜饭很丰盛,菜的种类也很多,可他们吃了都好好的,唯独柳絮一个人吃坏了肚子,也没道理。
而且,下午柳絮的气色就不太好,像是累到了,还时不时的捂着嘴往卫生间跑。当时大家都忙着准备年夜饭,并没有太注意这个细节。
此刻联想起来,可不就跟她们经历过的妊娠反应相似。
陈洁用胳膊肘撞了曲子辰一下,示意他去将曲子晋给劝回来。
什么坏事都摊到他头上,他到底是倒了几辈子的霉?曲子晋正在气头上,居然让他出马,当他有金刚不坏之身,怎么折磨都折磨不坏?
狠狠翻了个大白眼,心底纵是有一千一万个不情愿,曲子辰还是认命的起身。谁的话都可以不听,但老婆的话一定要听。
慢动作的起身,走到门口时,一接触到嗖嗖的冷风,曲子辰便死活不肯再往前挪一步了,朝着数十米开外正小心翼翼将柳絮往车里塞的曲子晋吼着。
“喂,马上就要过禁欲生活了,去什么医院?”
这厢,柳絮也觉得好受了很多,即使隔得很远也能感受到一家人的担心,于是冲着曲子晋微微的摇头,“子晋,我没事了,咱们回去吧。”
曲子晋仍旧没说话,紧抿着的薄唇和沉着的俊脸,却有着显而易见的坚持。
说的都这么明显了两位当事人还没反应过来,曲子晋忍不住为两人的智商感到深深的捉急。眼瞅着曲子晋也钻进了车厢,穿了件单薄衬衫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曲子辰,扯着嗓子嚷了句。
“哥,我马上就要有……侄儿了。”最后一个音节跟回旋针似的,在时不时炸裂开一个烟花的空中盘旋,久久不散。
数分钟后,曲子晋抱着一脸窘迫的柳絮进了屋,一直阴着的脸终于不再那么恐怖了。
一进屋,免不了被曲子辰嘲笑一番,“哎,真不敢相信,刚那个脑子短路的人居然是我那无所不能的哥哥,哈哈哈哈……”
连串的笑声过后,曲子辰的声音继续响起,“哥,你刚的智商应该在零往下吧?”
“闭嘴。”幽冷如刀子的眼神掠过,成功让曲子辰闭了嘴。为了避免成为曲子晋的出气筒,曲子辰忍得很辛苦,差点憋出内伤。
终究还是没忍住,趴在陈洁膝盖上开怀大笑。
被震懵的曲震,打从柳絮进屋,视线就一直黏在她的肚子上,好久才回过神来,急急的走到柳絮身旁,“真的还假的?”
曲震会问出这句话,纯粹是因为上当的次数多了。
柳絮摇摇脑袋,“我不知道。”她是真不知道,上回隐隐感觉到了生命的存在,可到头来却是空欢喜一场。
如今,她一点都感觉不到生命的存在,甚至也没想过,新的生命会这么快到来。
秦映芝和杨秀娟一人牵着柳絮的一只手将她安顿到沙发上,过来人似的开口,“絮,你犯恶心有多久了?”
“有几天了。”柳絮老实开口,“一阵一阵的,中间还隔了那么几天,我只以为是吃了不合胃口的东西。”
秦映芝和杨秀娟对视一眼,“别的呢?”见柳絮询问的眨着大眼睛,两人举着例子,“比如说,贪吃贪睡?”
柳絮咬着唇想了下,摇了摇头。
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吃的挺多的,没觉察出有什么异常;至于睡觉方面,每天被精力充沛的曲子晋捉住可个劲儿的吃,她不贪睡才怪。
“怎么会?”杨秀娟纳闷。难道她们真的想错了?
和秦映芝交换了一个眼神,杨秀娟担忧的开口,“你现在要不要紧?不要紧的话,咱明天再去医院。”
现在大过年的,又是晚上,一个劲儿的折腾也扰了大家玩闹的兴致。
出去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除了胃时不时抽一下,柳絮已经不若之前那般难受,也不想大家整夜的为她担忧,于是点点头,“现在好多了。”
怕大家不相信,站起来自如的走了一圈,“真没事了。”
大家心放下来了,曲震却不爽了,就好像吃鱼的时候喉咙不上不下的卡了根鱼刺,拔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堵的难受。
这到底是有了还是没有?就不能痛快的给个准信儿?
经过这么一出,麻将是玩不下去了,秦映芝照例和杨秀娟陈洁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柳岸远专注的看着沉闷的春晚,曲子辰则一个人抱着麻将哀嚎。
这个年,他连一毛钱都没赢到,还搭进去不少。一想到钱都被曲子晋给赢去了,曲子辰就恨得牙痒痒,郁卒的走到相拥在一起的二人面前,手往前一伸。
曲子晋淡淡扫了面前的手一眼,冷冷的开口,“没有。”
“这不公平。”曲子辰不满的叫嚣着,“你是我哥,哥哥给弟弟包红包天经地义。”
剩下的人见曲子辰恬不知耻的要红包,拿他没辙只当没看见。
“我什么时候承认有你这个弟弟了?”曲子晋蹙了蹙眉峰反问道,片刻之后继续开口,“从明天开始我要努力赚奶粉钱,别来烦我。”
柳絮……
曲子辰……
这话说的也不腰疼,以他现在的身价,别说一个孩子,就是十个孩子的奶粉钱都不用他操心。
不想给就直说,还找了这么个破借口?真是抠门,也不想想,刚是谁费劲巴喊破了喉咙将他们劝回来的。
“小气鬼,抠门……”整个大厅热闹非凡,唯独不见曲震的人影。
数分钟后,曲震从楼上下来,目光再次落到柳絮的肚子上,坐在了距离门口最近的椅子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半小时后,门前宽敞的草坪上有汽车熄火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曲震嗖的起身迎了出去。
等回屋时,身后跟了个人,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穿着休闲,隐隐透着儒雅之气。有那么一瞬间,柳絮想到了薛以白,因为两个人内里散发出来的气质有些相似。
然细看之下,那儒雅的脸庞上又带有一丝薛以白绝不会有的放荡不羁。
许是被突然叫过来脸色很臭,懒懒的拱了拱手算是给曲震和秦映芝拜过年了,看见有客懒散态度收敛不少,认认真真给杨秀娟和柳岸远道了句新年快乐。
“小样,在外人面前倒是挺会装。”曲震讽刺了一句,末了同样嫌弃的看着中年男子,“你爹呢?我叫的是你爹,可没叫你。”
听见曲震的问话,一点都不客气的回道,“我爸他喝高了,正在家里拉着我妈跳舞,你确定要他亲自过来?”
曲震……
“谁要看病?”男子视线极快的扫了众人一圈,最后在陈洁和柳絮身上徘徊。
见男子用有病来形容怀孕这种头等大事,曲震踹了男人小腿肚子一脚,“晦气,过年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谁生病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有人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