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家的那一场丧事来得快,丧礼办得也快,但是帝都的人却没有因为宁家五小姐的入土而彻底忘了她,茶余饭后,也不时地也会提起这一位精通星象医卜,曾经也在帝京搅起风云的女子。
宁孤抒下葬后的第二日,皇城中的太后出宫到护国寺上香祈福。守在护国寺外想要一睹太后凤仪的人中,不乏眼尖的。眼尖的人看到太后脸色蜡黄,就算有人扶着,走路也是颤颤巍巍的。可是,等到太后从护国寺出来之后,整个人容光焕发,丝毫不见方才的颓然病气。那些眼尖的人在心中感叹之余,也不由得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将来一定要往这护国寺多跑跑才是。这里的菩萨,可灵着呢!
谁知,太后至此以后,也没有再去护国寺的消息,倒是带着马车去了京郊桑阳书院的后面的一处名曰玄星观的道观,几来几往的,虽然老百姓不明白哪里冒出来了这样一个道观,但是看着太后跑得如此的勤,玄星观的名声也就大了起来。最令人疑惑的是,许多人想要慕名到这玄星观中来一探个究竟,但是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玄星观的踪迹。就这样的,玄星观在人的眼中,就带了几分神秘色彩。
嘉定二十八年春,一直在边疆守城的定远侯带着自己的几个部下回京述职。因为在边疆这三年,宁韬络立下了不少功劳,深得定远侯的器重。定远侯面圣时大力赞赏了一番宁韬络。圣上大喜,当即封了宁韬络为三品参将。按理说,三品参将是可以接受皇帝的赐宅,但是皇帝却没有提起此事丝毫,意思还是让宁韬络住进太傅府,和宁元重共叙天伦。谁让他还是宁元重的儿子呢。
谁知,宁韬络对此没有丝毫的怨言,从宫里出来之后也就搬进了太傅府。
可是,他进了太傅府却没有进正堂去拜见宁元重,只是挺直着脊梁,目不斜视地走进了拂悠院。拂悠院依稀还是自己当时离开时的样子,只是曾经坐在院中对她笑着招手的母亲和在院子里无忧无虑玩耍的抒儿已经不在人世,只留下他一个人来面对这才狼虎豹的人世。
听到院子中的有人进来
,蕙姑急匆匆地跑过来。虽然这些日子以来,她经常会有小姐回来的幻觉,最后都落了个空,但是每一次她听到了声响还是要急急跑过来看一看究竟。
当蕙姑见到一身劲装,面含哀色的青年公子,还是愣住了。
“公……公子?”蕙姑迟疑地开口,宁元重留下她打理这拂悠院,但是她整日魂不守舍地,根本就不知道宁韬络回京的消息,见到了宁韬络,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如今的宁韬络比起三年前刚刚离京,身量更高了些,而且褪尽了往日的青涩,这样看上去,几年的行伍生涯,也让他没有了贵族公子骄气,看着就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般。
宁韬络看到失魂落魄的蕙姑,眼前也浮现起了自己离京时满脸不舍但却还是一直鼓励他的宁孤抒。那时候,她的肩膀就那样瘦小,可还是知道他们在帝都的处境。父亲是所作所为让他们心寒,自然也就知道靠太傅是靠不住了,所以宁韬络就打算离家投身军营,自己闯出一片天地来,好给自己的柔弱的妹妹一个避风的港湾。
可是,他如今也算勉强有了这个能力,但是那些需要被他保护的人呢?一个个都已经离他而去了,他需要保护谁?他保护谁去?
那时候,抒儿挣开了蕙姑的手,他满心以为这个小丫头会抱着他的胳膊,哭着求他不要离开她。可是抒儿只是走到他的面前,抬起头尽量跟自己目光平视,平素一张柔弱娇美的小脸难得的出现出男儿才有的刚毅。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哥哥只管放心地去,不要牵挂抒儿。抒儿在家中等着哥哥回来,抒儿会等着哥哥衣锦还乡。抒儿只有一件事情需要哥哥放在心上,那就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抒儿,哥哥如今也算是衣锦还乡,那么你呢?你也跟母亲一样抛下了哥哥吗?也罢,如果你在那边可以遇到母亲,那哥哥也算是得到了宽慰。不由自主地,这个早已经见惯了无数生死的参将难得地眼睛一酸,双目一闭,就是一滴怎么也憋不住的清泪。
蕙姑已经静了心神,自然知道自己现在见到的不是一个幻影,
真真切切的就是公子本人。她干干脆脆地就跪扑在了宁韬络身前的青石板上:“公子,您可一定要给小姐做主啊!”
宁韬络心神一颤,自从得知了胞妹的死讯,他就断定自己的妹妹绝对不可能是身染重病而亡,只是因为自己远在边关,所以再多的猜测也是没有用处的,只好在回京之后,再来查个明白。
“蕙姑,你且起来慢慢说,小姐究竟是生了什么病?”宁韬络拼命地维持着冷静。
蕙姑一扬脸,脸上早已经是泪水纵横:“什么生病?小姐小时候身子虽然不强健,但也不是多病之躯,本来好好的,但就是喝了高氏那个女人的一碗羊肉汤,所以第二日就……”说道这里,蕙姑就说不下去了,但是却也不妨碍宁韬络知道她话里要表达的意思。
虽然钩芷一事被宁元重瞒得死死的,但是蕙姑也知道自家小姐死得蹊跷,虽然不知道蹊跷在什么地方,但是也知道这件事情跟高氏断不了干系。否则,这些日子高氏不会被宁元重禁足。
“那个女人呢?难道父……太傅就没有任何的举动?”宁韬络的一颗心早已经寒冷到了极点。他知道将妹妹留在帝都自然免不了要让她受些委屈,但是他又不能带着这样一个弱女子远走天涯,太傅府也就成了她最无奈却也是最好的地方。受些委屈便是没有法子了,等到他能够挣得功绩回京,自然会给她讨一个公道。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把妹妹留在一个狼窝之中,让她平白无故的丧了命。就算能讨回公道又能如何,妹妹还能活着回来吗?
蕙姑摇了摇头,眼里全是恨意:“那个女人把小姐害得那样惨,可是却只是被禁足,太傅他,到底还有心没有了!”
宁韬络将拳头撰的紧紧的,脸上青筋都已经暴出来了,却还是要忍着的一副模样,蕙姑气急,转而也怨怼起宁韬络来了:“公子?难道你不为小姐讨公道吗?小姐她在府里受了那样大的委屈,却还是时时刻刻想着公子回来,如今您终于回来了,连给她报仇都不敢了吗?您就不怕夫人和小姐地下有知,寒了心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