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然忙伸手拉住了她袖子,苏如绘用力挣脱,正在怄气,却听到外面似乎传来脚步声,两人脸色都是一变,甘然向她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反手揽住她腰,苏如绘用力咬住嘴唇才把一声惊呼给压住,却是甘然带着她轻巧的跃上院墙,落到院外去了。
这小院四周,除了面向宫道的那一面,都是密林,因着少人前来的缘故,长了许多荆棘之类多刺的植被,无人收拾,秋天里叶子落尽,只剩了尖刺,甘然倒也罢了,苏如绘穿的绫罗绸缎,落下的地方便有一丛荆棘隔着缎子扫到她小腿上,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甘然察觉到,正要带她离远些,却听身后的院子里传来人声,是一个年纪不算小的女子:“你最近可好么?”听到这个声音,甘然和苏如绘脸色都是一变!
两人一时间忘记动作,苏如绘偎在甘然胸前,都是聚精会神的听着。
只听这人问过后,另一个低沉的男子答道:“其他都好,只不过这两回都没调到你附近去,所以想的紧。”
先前那女子嘤宁一声,半晌才轻声道:“如今天冷了,你要小心。”
“我没什么事,新任的统领很是和蔼,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周到,晚上都准备了热热的茶饭。倒是你,虽然得太后的欢心,可太后身边的人都是积年的精明……”那男子说着,苏如绘差点没喊起来,把头埋在甘然怀里,感觉到甘然的心脏也跳快了几拍,两人对望一眼,眼中都有骇然与狂喜之色!
那女子,竟是仁寿宫太后身边的袖香姑姑!
苏如绘刚刚进宫那会,第一次去觐见太后,就是袖香招呼她进去的,那时候袖香已经有二十余岁,如今七年过去,袖香的岁数总也该三旬了。
宫女年满廿五岁,除非上面有人刻意要留,或者自己去求恩典,否则都是统统放出去的。袖香满这个岁数,是苏如绘进宫后两三年的事儿,至于她到底是太后用着顺后留下,还是自己求了这个恩典,苏如绘这几个人也一直没问过,毕竟袖香是太后身边的人,贸然打探,只会惹了太后不喜。
如今看来,应是太后喜欢才把她留下的。
只是不知道那与她相会的侍卫,是在之前就与她有私.情,还是后来袖香知道出宫无望,渐渐的寻了人慰藉呢?
苏如绘这一失神,却漏听了好几句话,等她回过神来,里面已经传来了稀碎之声,仿佛是衣物解脱,她用力想维持住若无其事,到底还是红了脸,轻轻拉了拉甘然的袖子,投过一个嗔怪的眼神。
甘然倒不是有意去听人亲热,他到底是男子,心志坚韧一些,而且平素在贵妃身边,宫里的事情听的看的也有贵妃指点,虽然惊讶,倒没漏听两人之间的对话,这会似乎听到了什么,正在凝神思索,被苏如绘拉动袖子才反应过来,轻轻俯身,将那截荆棘悄没声息的弄断,揽着苏如绘小心的出了密林。
这时候天色已暮,按理两人都该回宫去,但乍听到刚才那一幕,都想商议一番,苏如绘想了想:“莫如去琼桐宫?”
那座宫殿距离仁寿宫不远,方便苏如绘回去,而且离西福宫也不是特别遥远,甘然习武之人,脚程本就比较快,一样来得及去霍贵妃那里让她给掩护。
甘然自小在六宫之中乱跑,对六宫地形清楚无比,一路掩人耳目,便到了琼桐宫外,寻了一处较低的宫墙,越墙而过。
地方还是选在了春生殿,这里两人都熟悉,虽然蛛网尘蔽、一派灰败,但现在两人都顾不得,勉强收拾了一个角落坐下,对望着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
半晌,苏如绘不由嗔道:“那个院子你选得倒好!”
“那院子三面环树,一面对的宫道也没什么人经过……这方便的地方看来早有人发觉了。”甘然有些尴尬的说道,被这么一闹,苏如绘刚才的怒火倒也发不出来,只道:“那是袖香姑姑。”
“袖香是皇祖母身边的心腹,虽然不及齐嬷嬷那么倚重,但也是托付过许多事情的。”甘然认真的道,“不过她约的男子,却不知道是谁,刚才真该冒险在墙头看上一看。”
“其实这个也不难查,听语气多半是侍卫,袖香姑姑是太后身边的得力人手,轻易不可能离开仁寿宫太远,像今日这样跑到兰秋宫那边去,怕还是借着太后让她办什么事,这个我回头去寻丹朱问上一问。”苏如绘道,“所以这侍卫,恐怕是一直都在仁寿宫附近,最近因事被调开的。”
甘然点了点头,正要说话,苏如绘却想到了一事:“那侍卫说新上任的统领?是什么统领?我记得,统领乃是宫中禁军之长的官职,素来由陛下和太后最亲信之人担任,轻易不会动的,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的禁军统领何翔因事被免,如今新上任的叫做任崤,他的父亲是先帝亲卫。”甘然随口道,“任崤从前是副统领,这……”
他本来想说任崤接替很正常,苏如绘却讶然道:“我虽然不知道何翔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被免,不过也知道禁军统领一职何等重要,等闲的事儿断然没有被免掉的道理……那何翔到底犯了什么事?”
甘然皱起眉:“那事情不好听,你不问也罢。”
苏如绘听了,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平静道:“那么,最近朝中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朝中?”甘然看着她的眼睛知道自己搪塞不下去,但秋狄入觐和沈家的动作却实在不能透露出去,所以只得强行转了话题,“太后是最恨身边人背叛的,袖香的事情恰好被咱们撞上,这一点不可不用,你就住在仁寿宫里,但也不要先打草惊蛇,等我想办法查出了那侍卫是谁,拿到证据再去与她摊牌。”
苏如绘狐疑的看了看他,没有追问,只道:“禁军统领悄悄的就被换了,你以后没有大事不要轻易去玉堂殿,尤其是夜探,免得失手。”
“换了人只怕我刚方便才是。”甘然为免她担心,到底露了些口风,微微一哂,“但你说的也没错,我会小心的。”
“还有,浮水不堪大用,我已经让她去做粗使了。”苏如绘蹙眉道,“这个小丫头做不了贴身宫女,那样只会死的快!”
甘然没放在心上:“真正机密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托一个小丫头转达,不过虽然不堪大用,但背叛你的心思应该是没有的,粗使不粗使都无所谓。”
他说的不当回事,苏如绘却似乎听出一点苗头,暗中打算回去之后好好盘问一番浮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