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绘出了正堂,却见外面月下有人影徘徊,她左右一看见无人,沉声喝道:“谁在那里?”
“是我。”闷闷的声音传来,苏如绘听出是苏如墨,奇怪道:“堂姐你在这里干什么?”
苏如墨走了过来:“你出来了?父亲他们寻你说了什么?”
“是些宫里的事情。”苏如绘含糊道,“伯父他们还要商议,着我先回去,我的哥哥们呢?”
“在前面。”苏如墨拉住她袖子,低声道,“你先别过去,我有事要问你。”
“是顾师兄?”苏如绘叹了口气,“堂姐,眼下咱们家遇见了难事,还是消停些罢,最近也不要叫顾师兄过来……哦不对,顾师兄去洪州了,不要多提他了,等咱们家过了这一关再说罢,如今宫里可是瞪大眼睛在寻咱们家不是的时候。”
苏如墨一把摔开了她的手,冷笑道:“谁要和你问这个?我是想问你采选的事情!”
苏如绘一怔,道:“伯父没替你求免选吗?”
“你也知道这眼节骨上,父亲只恐怕落下把柄,哪里会去?”苏如墨鄙夷道,“我听沈子佩与端木家的女孩子说,宫里如今竟是沈淑妃在做主?周皇后越发不中用了是也不是?”
苏如绘赶紧止住了她:“怎能这样说中宫!”
“自家院子里有什么关系?”苏如墨嘀咕了一句,“咱们家宫里没主位,如今又局势艰难,你好容易回来一次,我自然要多打听一些,免得进去之后平白的吃苦。”
苏如绘心道,这时候你却也知道信不过你那闺中密友沈子佩了?
但到底堂姐妹,苏如绘尽管心里为自己担着心,还是拉着苏如墨到了附近,细细道:“太子的事情你们想必也听到,周皇后就算能保住后位,多半也要失去宠了,原本沈淑妃只是奉命协理着宫务,从周皇后上回抱恙起,却是淑妃主理着。不过因为曲台宫的修缮,淑妃忙得极了,实在顾不了太多,那时候又有慧妃动了胎气之事,所以太后点了德妃娘娘协助淑妃,一直没有叫德妃卸下,到现在德妃还搭着手——德妃与淑妃有旧怨,又和贵妃交好,而且,德妃有意收养四殿下,你进宫若遇见四殿下,可别轻慢了他,惹德妃不快。”
苏如墨点了点头,道:“采选时能说得上话的就这两位么?宫里高位妃子可不少,其他人是不是不用太注意?”
“贤妃娘娘病得厉害,贵妃到那时候几近临盆,下面端瑶夫人、敏丽夫人,资历不够,景妃在行宫看着六殿下,慧妃也是有身子的,庄妃当年得罪了小霍氏,太后想来不大喜欢她,这些年宠爱也不多了,至于九嫔如刘修仪,只看到时候太后或陛下点不点她们去帮着掌眼吧……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原本这回采选是为了太子选正妃,可太子现在……”苏如绘苦笑着摇头,“还不知道这回到底是替谁主选呢。”
苏如墨看着她,想说什么,想了想却又住了口,只道:“德妃可有什么喜欢和禁忌?”
“这倒不清楚。”苏如绘沉吟着,“但德妃素与贵妃交好,我仿佛记得贵妃是喜欢茑萝的。”
苏如墨又仔细问了许多宫妃的爱好忌讳,这才放她走,苏如绘见时辰已经不早,心头暗喜,再随她去曜国太夫人院子一问,果然,太夫人上了年纪,精神不济,左等右等之下,撑不住先睡了,曜国夫人到底顾忌着自己没有亲子,庶子们又不争气,将来总有要寻二房帮忙的时候,便不轻不重的说了她几句,就准了她告退。
苏家三兄弟是早就等着了,苏如绘看到他们,便问:“不留人等父亲了?”
“父亲说今晚留在这里。”苏如铁道,“让我们回去陪母亲。”
回到武德侯府,苏如绘隔着帘子,听到外面传来管家苏泰压低了嗓子的声音:“三位公子,顾公子在城门快关前进城,直接往咱们家来,已经等待多时了。”
“顾公子?”苏如绘忙揭开车帘问,“是不是顾师兄?”
“正是。”苏泰为难道,“夫人病着,少夫人又怀了孕,虽然顾公子不是外人,但小人瞧他模样怪急的……”
苏如铁接口道:“我这就过去,如绘,你不要急,过会我叫人去召南苑给你回话。”
苏如绘答应了一声,若有所思的任马车向后院驶去。
云烟服侍着苏如绘才换下衣裳,外面却传来一阵脚步声,苏如绘一惊,便听苏如锋嚷嚷道:“妹妹,顾兄是来找你的!”
“你出去伺候,我自己来。”苏如绘拍了拍云烟的手,云烟会意,出了内室,对几人福了福道:“小姐换件衣裳就出来,几位请坐!”
云烟奉过一回茶,苏如绘换了家常衣裳出来,看到苏如锋陪伴来的顾连城,明显风尘仆仆,脸色憔悴,却仿佛是星夜赶路一般,全身上下,都透露出了疲乏二字。顾连城是帝都颇负盛名的佳公子,从来都是风采翩然的,乍看到他这么狼狈,苏如绘惊讶道:“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顾连城勉强笑了笑:“刚刚祭完洪州顾氏的祖先便听说帝都出了大事,所以告别父亲,独自赶了回来,本想与世伯打探些消息,却没想到师妹恰好回来侍疾……师妹可否说一下如今宫里是个什么情况,各人……都还好么?”
苏如绘疑惑的看着他:“师兄不是特意回洪州的?”
“特意?”顾连城诧异道,“什么特意?”
苏如绘暗赞他运气不错,开门见山道:“师兄这么急着赶回来,又直接寻上了我,难道是担心太子?还请师兄放心,太子性命无忧!”
顾连城勉强笑道:“是么?那便好!”
苏如绘又道:“不过太子之位,怕是难保。”
“此事我在洪州已经随信得知。”顾连城沉吟着,“其他人呢?”
“其他人……我三哥好好的在这里,至于卫公子、端木公子、周公子还有任公子……”苏如绘看向了苏如锋,苏如锋摸了摸鼻子,笑道:“放心,你都没事,大家当然更没事。”
兄妹两说了,却见顾连城还是一副坐卧难安的样子,皆有些奇怪。顾连城斟酌了半晌,忽然起身,对着苏如锋有一揖,为难道:“我有些话,想单独问师妹,不知子峨兄可能容我们单独一晤?”
苏如锋一愣,看了看更漏,又看了看苏如绘,苏如绘微讶的看了眼顾连城,见后者神色紧张,便点了点头:“三哥你先回去吧,一会我叫云烟送师兄去客房。”
“好吧。”对顾连城的人品,苏如锋还是相信的,不过对自己不能听的秘密,苏三公子到底有点悻悻,不舍的拖着脚步离开了。
云烟也跟在后面退了出去,厅上只剩两人相对,苏如绘道:“师兄有话不妨直问!”
“听说,太子被废,起因是澂嫔溺毙于太液池?”顾连城道。
苏如绘点了点头,疑惑道:“师兄,太子失位已成定局,此事追究无益。”
“我不是问太子……”顾连城沉吟着,低声道,“我是想问……澂嫔故去,那……四殿下……可是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