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的时候,和甘然同来的还有庄妃与穆昭容,甘美、柔淑并苏如绘神色疲惫的离开德泰殿时,听到庄妃告诉齐云:“德妃娘娘昨儿熬夜将侍疾的单子拟了出来,因慧妃姐姐前不久动了胎气,娘娘特免了她,让本宫来时与嬷嬷说一声。”
“庄妃娘娘言重了,老奴如何敢当娘娘解释?”齐云沙哑的声音道。
本来太后病倒,从皇后起的诸妃轮次入侍,乃是常理,但太后是在光奕长公主的饯别宴上惊怒交加,昏倒不起的,光奕长公主辞行、中宫禁足,两件事情,就这么拖了两天,而主持宫务的淑妃、德妃,还接了长泰查清小霍氏坠井之死真相的责任,昨天淑妃又被贵妃和楚王一起送回了永信宫,德妃今儿就安排了庄妃同穆昭容过来侍奉,也算手脚利落了。
回到鹿鸣台,白鹭已经准备好了热水,苏如绘沐浴更衣,略吃了一小碗粥,却没立刻回内室就寝,而是叫来浮水:“去年年节我没在宫里过,各处的礼是怎么送的?”
“奴婢去拿单子。”浮水道。
“不用,你只要告诉我,崔御妻那里怎么送的就成。”
“御妻那里比着徐宝林的减了一半。”御妻这一级,本就不需苏如绘送什么,不过因为崔红鸾出自苏家,所以才准备一份,浮水自是记得牢固。
苏如绘想了想,从腕上掳下一物:“拿个盒子装了,送去幽竹轩。”
浮水眼尖,一眼认出她退下来的镯子乃是霞光雾月环,吃惊道:“小姐,这可是……”
“叫你送去。”苏如绘一皱眉,浮水顿时噤了声,小心的收起来,去寻盒子了。
交代了此事,苏如绘再也支持不住,进了内室,几乎是倒头就睡……
傍晚时分,她悠悠醒转,叫进浮水服侍梳洗,浮水一边捧来绀青色的外衣,一边小声道:“小姐,今儿前朝,陛下已经下旨,太子德行有亏,迁为良王,移出东宫,暂居嘉木宫,择日就藩!”
苏如绘动作一顿,才继续穿上外衣,淡笑道:“既是德行有亏,却还是封了良字为号,陛下也是用心良苦。”这自然是迫于形势,却也不想让以后的新君抓住这一点对甘霖不利,才挑了良字为号,也是希望自己的嫡长子莫要因此落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陛下此刻正在德泰殿亲侍汤药,小姐仔细些。”浮水殷切叮嘱。
“无妨,刚废了太子,陛下忙着呢,我过去时,怕陛下该走了。”苏如绘漫不经心的问,“霞光雾月环可送到幽竹轩了?”
“说到此事……”浮水沉吟,“奴婢虽然不明白小姐为什么将如此珍贵之物送与崔御妻,但看御妻的模样,见到雾月环后,起初非常惊讶,等听说是小姐之意,脸色立刻就变了!”
“哼!”苏如绘冷笑了声,也不解释,只道,“那边暂不必去管了。”
浮水答应一声,特特道:“原本楚王殿下今日白昼也要侍疾,但中间陛下派人来将殿下传去了宣明殿。”
这是苏如绘意料中的事,并不惊讶,她看了看镜中浮水手下逐渐成形的双环望仙髻,淡淡道:“太后至今尚未苏醒,少用些钗环罢。”
苏如绘到德泰殿时,长泰果然已经折返宣明宫。
四皇子甘美今日并未来迟,也许是因为也得到消息长泰在此的缘故,晚上值夜的是刘修仪并芳充容,皇子则是甘棠,太后膝下的女孩子,却照例是苏如绘并柔淑。
丹朱年纪小些,熬了数日,脸色分明憔悴下来。
因有宫妃在,苏如绘也不便说什么,只是悄悄叮嘱了句:“回去熬些参汤喝。”丹朱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与同样满脸疲惫的周意儿一起离开。
柔淑悄悄道:“方才陛下在,也难怪她们会紧张些。”
如此连续两天,前朝因正式废太子的旨意下达后,有许多引起的政务,长泰再孝顺,也只能每日勉强过来片刻,楚王甘然已经差不多成了人尽皆知的下任储君,同样没多少时间在病榻前尽孝,被长泰带在宣明宫中,严加调教。
第三日的傍晚,苏如绘与柔淑才进寝殿,这一次侍疾的宫妃却是德妃自己,并敏丽夫人——余太奇果然医术了得,他估计今日太后会醒,德妃近水楼台先得月,自是当仁不让,将自己和交好的敏丽夫人划到此刻,恰让太后看到自己的辛苦。
嘉懿太后茫然的张开眼睛,四周一片又惊又喜的声音,吵得她立刻又闭上了眼睛,过了片刻,在各样忐忑的视线里,太后虚弱道:“齐云?”
“奴婢在这儿!”齐云由衷的惊喜,忙跪到榻边,伸手握住太后的手。
“今日是……?”太后的声音虽然不高,却透露出惯常的沉稳,显然神智已逐渐恢复。
齐云恭敬道:“回太后,今儿是十五!”
“十五……”太后喃喃念了一遍,“光奕已经走了?”
齐云轻声道:“是的,长公主临走前,在德泰殿前给您磕了头,如今怕已过郁州了!”
太后眉心顿时出现一道颦痕,蓦然道:“扶哀家起来!”
“太后……”齐云转过头,余太奇会意,点头道:“太后躺了数日,如今醒了,正该起身活动一二,以便活血。”
德妃忙上前,与齐云一起将太后扶着半靠在床头,太后眯起眼睛,将四周的人打量遍了,看到德妃,眼睛一亮:“你可还在协理宫务?”
“回太后,淑妃急于追查霍七小姐之死,擅闯西福宫,言语失当,导致霍贵妃动了胎气,惹陛下震怒,将她禁足永信宫,如今宫务由妃妾暂理……”德妃不敢怠慢,忙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即使隔了德妃、敏丽夫人等人,苏如绘依旧能够感觉到太后听到霍七小姐四字时,刹那散发出的杀意与怨毒,太后恻恻问道:“擅闯?淑妃一向稳重,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再说贵妃虽然是四妃之首,但淑妃却亦是四妃之一,西福宫她有什么去不得?如何就让贵妃动了胎气了?”
“这……”德妃没想到太后对霍贵妃偏厌如斯,顿时尴尬的语塞。
太后接着问道:“瀣儿之死,与西福宫有关?”
“不!”德妃赶紧分辩,“回太后,霍七小姐之死,乃是意外,淑妃正因无凭无据的诬陷,贵妃才动气肚子疼的!”
“意外?”太后差不多是从齿缝里冷笑出声的,“是怎么个意外法,叫堂堂公侯千金,还带着两个宫女,在哀家的宫里坠井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