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绘又等了片刻,见甘然只是沉默,奇道:“你没有别的话?”
甘然惊讶抬头:“什么话?”
“……此事你就这么听听算了?”苏如绘颇为无语。
“不是听听算了,难道还放在心上?”甘然目光柔和的望着她,嘴角逐渐浮起一丝促狭的笑意,“你特意带着浮水去与刘修仪摊牌,莫不是以为这故事我听了会有什么想法?”
苏如绘咬着唇,狠了狠心,点头道:“不错!”
“我能有什么想法?”甘然笑意加深,忽然反手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悠悠说道,“这故事大约是皇祖母编造出来哄了父皇,父皇又拿它哄了良王……而母妃为此至今耿耿于怀,周后也未必过得好,良王那冷情的性.子怕也与此有关,可这些是他们的事,我又不是他们!”
苏如绘靠在他胸前,只是嘟嘴不语,甘然索性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微笑:“你怕我听了之后,和他们一样?”
“……有点。”苏如绘勉强道。
“唔,我看不是有点,是很怕才对。”甘然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苏如绘被他的眼神激怒,忽然伸手挽住他脖子,在他耳畔咬牙道:“你说的不错!我从良王那里听到这个故事起,便时常想着……若是你……又该如何?所谓江山美人,任谁都会说前面一个更重,不是么?有了江山,还怕没有美人?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只想着那位至尊好狠的心呵!”
“先帝废弃卫、钱二妃所出之子,是有缘故的。”甘然忽然道。
“……?”
“和皇祖母、父皇的想法一样,不愿意再看到阀阅势力太大。”甘然坦然说道,“当初那位二皇伯其实非常聪慧,可他的生母是卫淑妃,注定了先帝绝不容许他继承大位,你想父皇继位时才三岁,虽然先帝驾崩的突然,可三岁时能看出多少聪慧?先帝选择父皇,不过是因为皇祖母识大体,而张家平庸罢了!”
“先帝早就准备要在外家势力不大的妃子所出之子中选择储君,因此卫、钱两妃的子嗣,先帝自然要想办法解决,免得酿成皇室内乱。”甘然淡然一笑,“而且先帝早年虽然宠爱两妃,却还没到专房的地步,那个故事,说起来我却觉得有些好笑。”
苏如绘疑惑道:“不是真的?那……为何卫家女子不许再入宫,刘家却未受限制?”
“……刘家根基在东胡!”甘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揉着她长发,“卫家都是文臣,去了卫家还有如霍德之流,而刘家呢?真的让他们寒了心,谁去驻守边塞,与北戎杀个没完没了?四破军吗?长期驻扎那边,迟早诞生出类似刘家的势力,还不如就让刘家在那里,一来他们世代抵御北戎,对北戎深为了解,二来刘家现成有把柄,还好控制些。”他摇着头,“我猜是当时父皇执意要立母妃为后,皇祖母一时未能说服他,便把隆和八年时改了改,那时候父皇也不过你我的年纪,又是极为崇敬先帝的,一时激动,允了太后……哈,到了良王,父皇也拿来了教导他。”
甘然摇着头,强忍着笑的模样:“不过若非如此,只怕如今难过的不是周后,而是母妃了。”假如霍贵妃是霍皇后,以长泰对她的宠爱,膝下无论是亲子还是养子,多半也会子以母贵,被立为太子,然后……
“世事如棋。”苏如绘唏嘘了一句,忍不住道,“既然说着此事,那我又想不明白了,若是故事,刘修仪做什么会相信?还真担心我告诉了卫家?”
甘然淡笑道:“你若不告诉她是从良王那里听来,恐怕她是不会替你解决崔氏并敲打安宝林的。”
“良王?”苏如绘沉吟道,“可良王这些年也未告诉卫家,卫羽青……这……”
“前朝之事,一则年代已久,二则当时相关之人都被杀得干净,就是刘家卫家,也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真正知道真相的,当然是皇家人。”甘然哂笑,“这话出于良王,又说得合情合理,才能够叫刘修仪深信不疑,反之,卫家也愿意相信。良王为什么不告诉卫羽青?很简单,良王又不是傻子,此言一旦由他传出,卫刘两家反目成仇不说,刘家首先恨上了他,卫家也不见得会感谢他,更重要的是,先帝的清誉……皇祖母和父皇又会怎样看待他?这么亏本的生意,他为什么要做?就算要说,他也只会告诉刘家,以把刘家拉到自己这边,而卫家……卫羽青是六个伴读之中最受他依重之人,良王绝不会轻易放弃这个帮手,可若卫家知道此事,与刘家翻了脸,良王站在哪里?无端端的把刘家推为敌人?刘家那七八个老将军虽然至今在江南‘休养’,怎么说也是千年望族,何况良王母家势力不大,如何肯平白去得罪一个阀阅?”
苏如绘听得七荤八素,迷惘道:“这么说,良王是不会说出来的?可惜了,我还道刘修仪会想办法替沈子佩准备一个妹妹,真是可惜!”
“你又想不通了。”甘然失笑,捏了捏她面颊,“刘修仪以为是真的,为了封良王之口,少不得要舍出一个刘家庶女……嗯,良王有了沈家嫡女的王后,刘家庶女的侧妃,不但能够保命,恐怕还很安稳了。”
“你说得又羡又慕,可是觉得自己委屈了?”苏如绘立刻抬起头来,幽幽的问道。
甘然肃然道:“没有的事!”
苏如绘哼了一声,幽幽叹道:“我知你不可能只我一人,也不指望你如何长情,你不要太冷落我就行了。
“天地良心!”甘然一本正经道,“你说这番话,心里不亏心么?”
苏如绘大怒,白了他一眼:“怎么个亏心法?”
“以你的性情,我觉得你应该说:你以后若敢朝三暮四,哪怕是一国太子,也瞧我怎么收拾你这负心薄信之人!”甘然想了想,诚恳的道,“你这么说了,我也听习惯了,像方才那样的幽怨……我听着实在后怕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