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这才撒了手,韶光用力的揉了揉耳朵,心里默念,尊老爱幼,尊老爱幼。他今年三十有五,李嬷嬷近六十了,和他娘的年纪差不多。
“我去买菜,你还不请这位小少爷进去。”李嬷嬷真是要被气死,这老韶头三十也好几了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这跟在夫人后头,到底是帮衬了夫人还是拖了后腿子。虽老韶头正值壮年,但是因为那张脸老是皱着,像个小老头,干脆就喊老韶头了。
韶光咧着嘴,对容白术笑着,侧身让出条路来,恭敬的说道“这位小少爷请跟着我来。”
容白术将包袱重新收拾好,跟着韶光进了薄府。
进了门,韶光就开始喋喋不休起来“别看我们府上门头小,这里面院落可不小,可是个二进制院落呢。”
容白术跨进门槛,先是看到了福字影壁墙,然后向里走去,跨过内大门,眼前庭院略微有些许苍凉荒败。连廊下本该是绿草油油的模样,现下却是贫瘠的都看得见土壤,小树丛叶子全无,干枯枯的在那草丛上杵着。瘦弱的桂花树在正厅两边,挂着两三片叶子,那其中一片摇摇欲坠,似马上要掉落。
现下正值六月,应是绿植繁茂的季节才是。
韶光挠头,尴尬一笑“奴以前也不擅长弄些花草的,让奴突然照料,难免手生的要紧,小少爷还莫见怪,还请正厅里稍坐片刻,奴去请夫人。”
容白术颔首,勉强附和着笑容。坚韧不拔的小草都能养成这样,这怕不是手生。
未出半晌,就见身着深兰色织锦长裙,腰系月白绸带,仪态端庄贤淑的妇人款款而来。近看她眉如翠羽,肤如白雪,容貌姣好。
温婉柔和的声音恰逢时宜的响起“小少爷,可是久等了。”那妇人眉目带着笑意,嘴角向上扬。
容白术见来人,眸中有过片刻的惊艳。虽来人衣着寻常,浑身上下只有手腕的白玉镯子点缀一番,但让人总觉着贵气逼人,总觉着这小府院落似与这般姿容的夫人不匹配。
“夫人好。”容白术微微弯腰行礼,随后说明来意“我是来看望薄小姐的,这些补品还请收下。”
他递出包袱,容白术微微低头,脸上有了不易察觉的羞赧,总觉着眼前这夫人或瞧不上这些微薄之物,他轻声跟了一句“这些补品虽不值钱,但也是一点心意,还望夫人收下。”
看着眼前的少年态度诚恳,慕容青阳没有推辞,接过包袱,没有着急打开看,而是带着盈盈笑意说道“小少爷不必如此客气,我收下便是。你是看望初儿的吗,这小丫头喝了药刚睡下呢。”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打扰了,那让薄小姐好生休息,也替我转达一下歉意,怪我没有及时通知她,她才无端淋了雨。”容白术言语之中带着些许歉意。
慕容青阳挑眉,小丫头倒是没有和她说起这茬,只说了有个大哥哥心善地很。“小丫头醒了我一定和她说,小少爷也是有心了。”
随后慕容青阳亲自送容白术出了府门,看着这个眉目俊朗的小少年,她总感觉越瞧越顺眼呢。
终归是年纪小,体质弱些,薄之初又在家中休养了三天,才恢复了生气。回去私塾第一天便是找了容白术,准备向他回礼。她和娘亲说了来龙去脉,她们娘俩一直认为,容白术实在太客气了,这本也不怪他。所以娘亲准备了些许糕点,让她带去。
作为南安私塾大塾师的关门弟子,容白术本就令人惊羡,再加上清秀俊雅的气质,更是让人青睐。
虽年纪小,却丝毫不妨碍容白术成为女子们的爱慕对象。虽年纪小,薄之初也在同桌陈岚岚的耳濡目染下知道了,与这样容白术这般人物打交道时得避着些许,不然容易生出诸多的麻烦。
上回被罚打扫的时候,那么多女子赶着趟的来,她已经见识到了这麻烦。所以此次送谢礼时,她偷偷摸摸,躲躲藏藏的,终于将谢礼送了出去,与容白术也不过是三五句交谈就离开了,可谁知就这般短促的会面都让人发现了去。
隔天,她下学路上,被一红衣女子带着两三奴仆给围堵了。
说来好笑,她不过六岁女童,不过刚出私塾,就被高出她一个头的红衣女子硬拉到了小巷子中。
那红衣女子不似一般妙龄少女梳着双髻,而是用红色绸带束起了高马尾,罕见的米白色圆润珍珠耳坠平添了几分贵气。眉毛细长,一双丹凤眼就这样直愣愣的盯着薄之初,嘴角带着冷笑,带着几分怒气“小丫头片子,前几天好言相劝让你把打扫的机会给我,你不给。小小年纪就学会私相授受了!”
薄之初哪里遇到过这种阵仗,除却那红衣女子盛气凌人的模样之外,她身后还站着两个虽然瘦弱但是也正值壮年的奴仆。她咽了咽口水,低垂着头不敢直视那红衣女子,但总觉得眼熟万分,好似这是前些天过来问过她要不要换打扫的姐姐?
她又抬头悄悄的打量一翻,红衣女子双手抱胸,也在打量着眼前的女童,见女童沉默不语,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她霸道的说道“说,你给容白术的是什么,他怎么对你笑了。”
话本子里说的一见公子误终生,她可是真切的感受到了。或是平常看多了话本子,她虽八岁,却也知晓什么是情窦初开。第一次见容白术,就觉得这小公子风姿卓越,身如玉树。
“就..就是一些寻常糕点。”薄之初有些结巴的说道,红衣女子的气势着实彪悍了些,她心底还是有些怕的,双手早就在不知不觉中紧紧的攥住衣角。
红衣女子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糕点她也送过,可是别说收了,容白术根本瞧都没有瞧一眼,转头就走了。这是为何。她百思不得其解。
容白术今日被大塾师留了一会,明后日大塾师因有事外出,故今日多布置了些许课业给他。他刚走出私塾大门没几步,余光瞥见巷子里有人影绰绰,不免又瞧了几眼。这瞧清楚了,他心下一沉,冷着脸走进了巷子。冷声喝道“你们在做什么?”
“呵。”红衣女子听闻头都没有转,一声冷哼。谁敢管她陈大小姐的事情,不耐烦了是吗。南安首富可是她爹诶,她又是谁,家中独女,陈府娇女。她娇蛮霸道的说道“谁今天要在这多管闲事!”
说罢便转过了头,一时惊愣住。那心尖尖上芝兰玉树的少年郎就站在她的面前,冷着一张脸,那漆黑的眸子里似乎带着一些凌厉之气。
薄之初急忙反应过来,立马窜到了容白术身后,紧紧的抓住他白袍一边,似是在求救一般。
那红衣女子脸上堆满了笑容,似是带着娇羞,柔柔说道“容少爷,这可是误会什么了。”
容白术眉头微皱,盯着红衣女子一言不发,脚步微挪,侧着身子像是在护着薄之初。
半响,见那红衣女子依旧笑意盈盈,他才开口道“既是误会,那我便带小薄走了,受了薄家夫人所托,要送她回去。”
红衣女子的笑容逐渐僵硬,双手藏在袖子里握得紧紧的,小薄?薄家夫人?她日日盯着,可不知这容白术何时与这小丫头片子这么熟了。
最终她不情愿的点了头。奴仆在她的示意下让了路。
容白术沉着脸,赶忙拉着薄之初的袖子走出了巷子。走了好远,他才松了手,又瞧了瞧薄之初,见女童澄澈的眼眸微红,起了怜悯之心,不自觉柔声道“那陈菲菲为何会找上你?”
陈菲菲?薄之初皱着眉头,似还在刚刚的场景里未回魂“我不认识她。她来问我给你送了什么东西。”
容白术原本冷着的脸,又冷了几分。他又牵连了这女童受了无妄之灾了。那陈菲菲,他认识,自他进私塾第一日便缠着他,令人头大万分。他虽一直冷脸相对,但对那厚脸皮的女子确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如今没想到她都威胁起别人来了。
“对不起,又是我的错。”他诚恳的道歉着。
薄之初慌忙摇了摇头,虽觉得委屈,但也是容白术解救她于困境之中呀。
容白术低头沉思,两人沉默着走了一会,他开口说道“刚我们离去时陈菲菲一脸不情愿,想必日后还要为难你,你家中大人又事忙,不时常来接你。日后我送你回去,且等过了这一阵再说。”
此事因他起,那理应也是由他处理妥善。
薄之初沉默半响没有说话,而后缓缓的说着“这不太好吧,不好麻烦容少爷了。”她心下也知这麻烦多少因为容白术而起,但是按她所想,远离他,麻烦不都解决了吗!
容白术可没那么想,他一心只当是自己给别人添了麻烦,固执的想要解决这个事情。刚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唤了一声小薄,现下不自觉熟稔起来“小薄别在推脱了,以后也不必那么生疏,唤我白术就可。”
他可从未待人如此亲近过,只因瞧这小丫头年幼懵懂柔弱,徒生了怜悯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