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丽丽的“工作”
这双41码的花皮“白马王子”皮鞋,穿到脚上,不用说,真是舒服。脚口软乎乎的,脚底软绵绵的,280元,要的就这感觉。
丽丽帮我系好鞋带,我站了起来,呵,足足长高了两公分多高,一下子连我都感觉气宇轩昂,精神了好多,那个词语叫什么来着?……对,鹤立鸡群!我一下子感受到自己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丽丽痴痴的望着我说:“老公,你真帅!唉……”
我一下失去了兴致。我说:“丽丽,什么意思?损你老公呢?”
丽丽说:“我哪敢损你。”
我说:“你听:老婆,你好漂亮哦,唉……唉……”
丽丽听得“咯咯”傻笑。伸出双臂给了我一个深深的拥抱。梦呓一般的说:“我是叹呀,不知道将来哪个卖服装的小老板娘会把你抢了去!”
扫兴,绝对的扫兴。
我推开丽丽,抓起床上的鸭绒外衣,披在丽丽身上,说:“丽丽,走,给你的姐妹们打电话去,今晚我们唱歌去!玩他个天翻地覆,海焦石烂!”
丽丽一脸的鄙夷,伸指头来刮我的鼻梁骨,说:“比我没文化!那叫海枯石烂好不!”
转身到衣橱里取出一块蓝底、嵌白色碎花的丝质围巾给我围上,关灯关门,轻柔的挽上了我的胳膊。
丽丽没打电话。她说,白天本想邀约她们一起逛街的,全都没回电话,也许都不在昆明了,想必是跟男朋友过节去了吧。
“只是梁菊这小妮子,又没男朋友,又没去处,传呼机也丢失了,不知去哪里了。早上我去找她,房东说,过年那天还见呢,后来一直没见到。这小妮子会去哪里?真让人担心。”
“都没在,就我们俩,唱给谁听?唱歌就别去了。这样也好,清净,咱们就随便走走吧。”我听丽丽的。
随便走,是没有目标的,我们就任凭双脚的差遣,它们指向哪里,我们就走到哪里。
丽丽一路也不说话,只是将头紧紧靠在我的肩头,只有一个信念:任这个英俊的男人带她瞎转悠。
出了菜街,沿东面走,那个方向更幽静。大凡热恋中的恋人,都会选择只属于自己跟恋人的那片天地。
不远处有一座人行天桥,偶尔有一两个匆匆的过客光顾。我想,站在那天桥上,看着那迎面呼啸而来的车辆,又向后一路呼啸而去,感受一下那种汽车破空的“刷——”!那声音,绝对是一种听觉上的刺激、享受。
记得我在红河州乡下出差那段时间,晚上最享受的就是听这汽车破空穿行于崇山峻岭的声音。我几乎能根据那不同的音律辨别出正在行驶的是什么品牌的汽车。
只要是那尖锐悦耳夹带着悠长的回音的破空声响起,“唰——!”由远而近,我就会很欣慰的对身边翘首企盼的烟农及小老板说:“我们陈哥的车来了!”
他们半信半疑,说:“你怎么知道?”
我说:“你听这声音,这是桑塔纳穿行山谷的声音。”
只要陈哥的桑塔纳一到,不用多长时间,装货的大车也跟着就到了,我一天的工作就算完成。
关键是每次货装完毕,陈哥都会从那一沓一沓的钞票里拿出一沓来,要么抽出六张,要么抽出三张交我手里,然后很温和的跟我说:“兄弟,辛苦了,天凉,多注意身体!”
那不仅仅是收获着听觉上的享受,更是收获着希望,收获着理解,收获着温暖,收获着——收获。那种感觉满足无比。
站立于天桥上,我闭上眼睛,将自己斜靠在栏杆上,任丽丽在我肩上磨蹭。我沉醉着享受这久违的声音的刺激,也享受着丽丽身上散发的体味。
丽丽幽幽的说:“老公,你不想问问,你的丽丽在三类坐台小姐里面,属于哪一类?”
唉!真扫兴,好不容易有个好心情。丽丽今晚怎么了,竟整些扫兴的东东。
我睁开眼睛,盯着她的眼睛,本来想说:我不管你属于哪一类,在认识我之前,你是哪一类跟我无关,但做了我的女朋友,你就只能是一类——吴清泉的女人——吴清泉的女人,是坚决不准去坐台的!但转念一想:是不是太过武断?丽丽的担心也不是没有根据的。她究竟想要表达什么呢?先听她说说吧。
我说:“你能是哪一类呢?除了被那些畜生欺负得哭鼻子抹眼泪,你还能是哪一类呢?”
丽丽摇摇头说:“我把我自己归为第三类的。”
我揶揄着说:“呵,我还小看了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了?”
丽丽说:“我想,坐台女之中,我是算最幸运的一个了。
“我第一次接待的那个客人,是个三十岁不到的男人。那天晚上,那个男人来到酒店歌舞厅的时候,已经喝得几分醉意了。一进门,就随便指着我说:‘就是你了!’
“老板娘赶紧示意我跟上去。到了包间里,他只是一个劲的喝酒。我跟他说:‘先生,酒伤身体,少喝点吧。’他说:‘都要死的人了,还要什么身体!’我吓了一跳,说:‘你别吓我,我胆子小。’他说:‘美女,想喝酒自己倒酒,别说话,我就想静静的喝完这最后几杯,别烦我。小费少不了你的。’从钱包里拿了一叠钞票拍在桌子上,说:‘全给你了,全是你的!’
“我看着这个奇怪的男人,看着他透着红光的眼睛,很是害怕,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说不定这个人真的会寻死的。见我没拿钱,也不出声,这男人好奇怪,说:‘全给你,还嫌不够?’我说:‘先生,这里的小费,标准只是一百元。再说了,我还没听说过一来就给小费的。……你怎么啦?’
“那个男人说:‘新来的吧,见到钱还不敢要?’我说:‘是的,我是新来的。’他问我,‘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跑这种地方来混?’我看这个人不像个坏人,就把我的故事跟他说了。最后我说:‘没办法呀,好死不如赖活着,先混着吧。’
“这男人听了我的故事,很气愤,说我的父亲不是人,说我那该死的前夫应该枪毙。
“我问他,是不是碰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他说,他是做工程的,专盖大型钢屋架厂房。半年前在玉溪接了一桩大工程,借了30万高利贷揽下了这桩工程,前前后后投资了80多万进去,眼看就要结算进度款了,甲方老板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已经一个多月了,怎么都找不到人。放高利贷的一个劲的催着还债,说再不还钱就要杀/人了。他就想,以其给别人弄死自己,不如自己了结算了。就想在那天晚上喝喝酒之后,把车开出昆明,找个高点的山崖冲下去,死个痛快。他一番叙说,把我听得心惊肉跳。
“我问他有没有结婚,他说结了。我问他有没有孩子,他说有个三岁的女儿,很可爱。
“我问他:‘你老婆爱你吗?’他说很爱很爱。我问他:‘你死后,你的老婆,你的女儿怎么办?’他说,舍不得,也没办法,也许自己活着,更拖累她们娘俩。我说:‘先生,你以为你死了,你的妻子女儿就能逃得过债主的追逼了吗?父债子还,夫债妻还。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你不想办法跟妻子一起度过难关,却想着自己一了百了,了结得了吗?也许你走后,你的妻子就只能带着女儿,也来跟我们一样,做这个下贱的职业,还不如我们。我们没有债务,你的妻子却背着一身的高利贷,你可想过,她将来怎么活下去’……
“那个男人大哭起来。我安慰他说:‘你不应该来这里,你这个时候应该在家里。陪着妻子,跟妻子一起想想办法。追债的人不是还没来吗?只要他们一天没来,你就多了一天的机会,哪怕只有一天,半天,一小时的机会,你都应该争取,不要轻易放弃。
“放高利贷的要的是钱,不是你的命,在人家心里,你的命还没人家的钱值钱呢,他们怎么舍得弄死你?你死了,他们到哪儿要钱去?难不成真要逼你妻子坐台还账?哪里会有逼你想办法还账保险呢?问题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那个男人抽出一张钞票给我,说‘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我说我叫丽丽,他说,‘丽丽,如果我不死,我一生都会感谢你!’然后,收起他的钱包,走出了歌舞厅。
“后来,好久的事了,我在金龙商场碰见这个男人,见到他跟一个好漂亮好漂亮的女人,抱着一个孩子逛商场,我记得他的,赶紧躲避,没想被他认了出来,见我要躲,就大喊:‘丽丽!丽丽!’带着女人孩子追上我,跟那女人说:‘老婆,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丽丽,我们家的救命恩人!’那女人把孩子交给男人,紧紧的包住我,满脸的热泪,说:‘丽丽,感谢你!真的真的很感谢你!’……
“凡是来酒店歌舞厅的男人,只要见到那些趾高气昂、粗俗的无赖,我就躲得远远的。老板娘也不为难我,毕竟我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在歌舞厅里,得有一些长相好的撑门面。
“我们的100元小费,要上交20元给老板娘,这是不足挂齿的。关键是我们把客人哄开心了,客人就会大把大把的花钱消费她货架上的酒类、食品,给她带来大笔的利润,这才是她想要的。如果我们这些长相娇好、又会哄客人开心的女人都走了,她的生意也未必好做到哪里去,所以,来的客人,我们这类的坐台小姐是可以挑剔的。
“看到那些比较有修养的,我才接待,接待了,说话得体,举止庄重,歌也唱得马马虎虎,所以人家还是尊重的,后来,好多回头客来了,都只会点名道姓要我接待。
“后来我跟老板娘说:‘我就不来歌舞厅报道了,只要有回头客来,点名要我接待,你传呼我就行。’老板娘也好商量,都听我的。
“所以我是很幸运的,我没被别人强逼着啃过猪肘子,也没被人欺负过,我接待的客人,都是些有涵养的人。……
“所以,老公,你不用担心我,好吗?我想再干几年,这个行业是吃青春饭的行业。到我不能干的时候,你也应该事业有成了,到那时候,我就在家做你的全职太太,这样好不好?老公?……”
我没想到,坐台还有这样“坐”的。我无言以对。
我问丽丽:“你说的都是真的?”
她说:“绝无半句假话!”
我说:“如果你的客人要求你出台呢?”
丽丽说:“那他就不是我的客人。我宁愿不要那80元小费。”
我说:“你老实跟我说,这些年来,有没有你们所谓的客人要求你陪过夜,或什么包养之类的?”
丽丽说:“有,当然有。但我知道,那是一条不归路,我不会走那条路的。”
我说:“如果有人愿意一出口就几十万要求包养,你会不会答应?”
丽丽说:“除非这个人是我的清泉,不然的话,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凉快去!”
我一把将丽丽抱起,狂奔着飞下人行天桥。我在丽丽的耳边轻轻的说:“丽丽,我今晚就要逼你出台,你敢不肯吗?”
丽丽“咯咯”娇笑,一脸的羞臊,娇嗔着说:“滚你的咸鸭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