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义龙很清楚,刚才跟他坐在一起的人是不会在三天内和他签定任何协议的,或者说他自己本来就没有这个欲望跟任何人签订约束性协议。
陶维扬是跟林义龙一起出来的,两人朝维多利亚车站方向走,一路上陶维扬接二连三地向林义龙道歉。
“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林义龙不解地问道,在他眼里陶维扬不可能有这样的疏忽。
“调味品厂的,进出口商的。”陶维扬回答道,“我从展销会网站上找到了你在佛罗伦萨获奖的照片,群发给有意购买的,只有他们有这个辨别能力想来买。”
“我怎么感觉他们是一群国际炒家呢?”林义龙愤怒地说道,“而且还是那种专门坑害同胞的炒家。”
“商场里,哪有同胞,哪有亲情?”陶维扬白了林义龙一眼,“好像你在乎一样。”
“我当然不在乎,但我感觉我差点被坑的几次,都被老乡特地选择坑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陶维扬问,她本来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
“你愿意来换个地方来伦敦住么?”林义龙认真地问道。
“我男友不想离开海牙,我得在荷兰呆着。”
“你要是能来,我能让你当上主任交易员。”林义龙提出了这样的条件,这是陶维扬曾经跟他说过的梦寐以求的工作。
“没觉得好在哪儿,我还得养女儿,没那个交易后时间。”她拒绝了林义龙的提议,“我现在跟当初见到你的时候不一样了,我现在的工作就很好。最后一点是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没那个把友谊发展到上下级关系的觉悟。”
“不觉得投资并购,在债市和期指上找人对赌很有成就感么?”林义龙问道,他曾经非常短暂地玩过外汇期货,感受过每个点高达几百块的那种心跳,实际感觉就如同服用了中枢神经兴奋剂后的感觉一模一样。这种感觉一旦沾上,没办法摆脱那种看着指数上下浮动而产生飘飘欲仙的错觉的——要不是接触时间不够多,相信林义龙也不会全身而退。
陶维扬听到林义龙的话,微微一怔。
林义龙是不会忽视这样的细节的——嘴上说着不要,但身体却很诚实。
可随即,陶维扬就摇摇头。
“这跟菠菜没什么两样,我不想我的女儿长大以后被人指着脊梁骨说:‘看,那个女孩的妈妈是个职业赌徒。’”陶维扬解释道,“有这个孩子之前,我也许真的会直接接受,但抱歉,我戒了。”
林义龙看着陶维扬,向她微微点头。
“我尊重你的选择。”林义龙说道,“感谢你为我在这个事情上的付出。”
林义龙随即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红包,交给了陶维扬。
“虽然没完成中间业务,但祝贺你成为母亲。”林义龙说道,“你说的对,我们的友谊弥足珍贵。”
两个人最后握手,然后告别。
人各有志,林义龙当然不会强求陶维扬去做什么,这不符合他的行事理念。仔细考虑一下,林义龙自己又有什么志向——或者说他到底需要什么:财富?生命?还是自我实现?好像哪一条都沾边,而哪一条都不准确——他不缺钱、寿命也不会遵循生物限制、自我实现又太抽象。然后,人生的考量就回到了形而上学的两个问题,我是谁,我存在有什么意义?
这两个问题境界太高,已经不是人的问题,而是神的问题,作为人的林义龙又怎么会知道。这方面他只知道,作为人,要好好生活。
因为陶维扬的拒绝引发的思考让林义龙走了很长时间,不知为何走到了荷兰公园凯蒂家的楼下。
这是周三,凯蒂应该在工作中,林义龙下意识地望着敞开的窗户,试图做一个决断。
在窗口中,林义龙看到了一个室内人影,如果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一个男人。
“汤姆!”凯蒂的房间里传来了她愤怒的声音,“我们这样友好的对话已经到极限了,请你离开。”
“凯蒂,你听我解释!”这个声音应该是被凯蒂称为汤姆的男性,“我希望你别怪我,为了财产侍奉男人毕竟是可耻的。”
“你去侍奉上帝去吧!”凯蒂生气地叫喊道,“我也不知道上帝为什么要折磨我,先是跟你分手,然后又被约翰设计欠了一笔钱,我找了一个可靠的男人又不能被家里接受,你也不可能接受一个欠债50万英镑的未婚妻来让你的事业充满非议,你就说你能么?”
“我会尽我最大可能补偿你的。”
“要不是你把我跟你说的话告诉我父母,我们现在也不会这样!”凯蒂完全失去了淑女的优雅,完全变成了一个住在伦敦东区贫困家庭的家庭主妇,“这就是你功成名就后的怜悯么?想让我回到你身边又不能娶我,这还不如让我去找我原来的上司。”
林义龙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按着凯蒂的门铃。
穿着睡衣的凯蒂下来开门,看到门口的林义龙,就势就要把门闩上,可怎么能比得上林义龙的力气。
“我今天能不见你么?有些不太方便。”凯蒂说道。
“我刚才听见了你和汤姆的对话,愿意让我去旁听么?”林义龙问道。
“凯蒂,是谁?”穿着T恤牛仔裤的一个红发年轻人出现在门前,看到穿着鸭舌帽,马甲和登山套装的林义龙,“凯蒂是我的女朋友,不需要你来关心。”
“你一定是汤姆吧!”林义龙依然保持着微笑,“祝你和盖登男爵女儿新婚快乐!”
“你结婚了?”凯蒂的愤怒转为哀伤,“怪不得。”
“凯蒂,不要听他胡说!”汤姆说道,“只是订婚。”
“只是订婚吗?嗯,真是抱歉!我好像少活了两个月。”林义龙笑得更加灿烂,“嘛,这个事情还没完,我想好像这不是一个说话的地方,凯蒂你看。”
林义龙望向凯蒂,凯蒂无神地把两个男人引入仍然混乱的厨房,等着林义龙下一步的陈述。
“我说过了,该做的功课我都做了,是凯蒂你选择不看关于你弟弟欠债始末的报告。”林义龙语气平静地说道,“其实如果你不看报告的话,你也应该能稍微察觉到你弟弟欠钱正好是汤姆不太理你的这段时间,真是巧合。”
凯蒂的脸色逐渐变白,她感觉林义龙意有所指。
“我都说过了,你弟弟刚成年,又没什么经济收入,当然没人会借给他,就算你弟弟名下有你父母为他买的房子也一样。
“这当然很蹊跷,于是查了查那个菠菜中心经理的名字,又扩展到了经理好友的名单,我发现刚好有一个经理很好的朋友汤姆母亲原来的姓氏一样,而这个时间发生的时间正好是汤姆对盖登男爵女儿展开追求的时候!
“所以,剩下的问题,我要是你,我就去问汤姆了。”林义龙舒展坐姿,看向汤姆,“要不是这些事儿让你没法脱身,你肯定前去格洛斯特,把整件事闹到盖登男爵的那边,对汤姆的脸色肯定不好看。”
“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凯蒂说道,她相信林义龙不会在这个事情上骗她,林义龙对她本来就有优势,没有编造这个故事的必要,“我真的对你那么碍眼吗?”
“凯蒂,不要听人胡说,这都是他的阴谋!”汤姆有些语无伦次了,他不知道面前这个长相令人厌恶的远东人会转弯抹角地探究到这些,“我是真心的。“
“嗯,等一切尘埃落定,凯蒂已经没法对你和盖登伯爵女儿的订婚产生什么影响之后,你就过来,以一个救世主的方法来拯救凯蒂,那40万镑设计骗来的钱本来就是凯蒂的。”林义龙继续着玩世不恭的声调,添油加醋地说道,“在你认为冷却期结束之后,凯蒂已经沉淀下来,你当然要一亲芳泽。所以我们——也就是你和我——目的都差不多,不过我感觉我手段差远了,请让我对你的智慧做出由衷的赞美。”
“你这个混蛋!”汤姆立即上前,一手抓住了林义龙的衣领,一手握拳。
然而,汤姆立即感到下体一阵剧痛,松开了林义龙。
捂着裆部,汤姆倒在地下,疼得满地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