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源退下后,大殿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李克用坐在轮椅上,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但实际上究竟是不是在闭目养神,没人知道。
不一会儿,李克用睁开眼睛,对着大殿后的李存勖道:“勖儿,出来吧。”
李存勖闻言,便从帷幕后走了出来,站到李克用旁边。
李克用开口问李存勖道:“勖儿,对于老大的话,你怎么看?”
见李克用问到自己,李存勖想了想,道:“儿臣觉得,大哥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潞州之围,仍然是迫在眉睫。”
潞州之于晋国,相当于长城之于华夏,若失潞州,晋国必危。
听到李存勖这番话语,李克用不可否置地轻轻点头道:“潞州的确不容有失。”说着又看向李存勖,问道:“那你觉得该如何解潞州之围?”
如何解围?这问题其实很简单,归根结底也就两个答案:一个是战争,一个是议和。但朱友贞明显不会接受议和,因此只有通过战争来解围。
但怎么战是个问题。李存勖有自知之明,他自忖自己并不是什么算无遗策的谋士,也不是身经百战的将星。因此在这个问题上选择了惜字如金:“儿臣觉得只有战争才能让朱友贞知难而退,至于如何退敌,儿臣自知愚钝,愿意听从父王调遣!”
李克用却以为他在耍滑,不愿自抒己见,因此淡淡笑道:“小滑头,学会耍滑了?你这一番言论,跟李嗣源如出一辙。”
面对李克用的调侃,李存勖有些错愕。在他看来,李克用一向都是不苟言笑,从不轻易露出其他表情……
李存勖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便宜老爹晋王李克用,可能要对自己转变态度了?
望着李存勖错愕的神色,李克用道:“勖儿,为父闭关这么多年,一直疏忽了你,咱们父子之间都有些生疏了,现在这里没有外人,咱们父子可以谈谈心里话。”
听到李克用这番话,李存勖被他给震惊到了,以为李克用突然间转变了性格,竟然用这种温和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不过无论如何,李克用这种语气,让李存勖陡然生多许多好感。
其实一直以来,李存勖都对李克用有一种偏见,一种自己不受晋王重视的偏见,但如今细细想来,或许并不是这样?
或许,父子亲情,一直都是存在的。
虽然说是要父子谈心,但李存勖完全不知该说什么好,所以还是李克用率先开口道:“勖儿,你可知,当初为父闭关,为何要把通文馆交给李嗣源打理?”
“儿臣当时尚且年幼,威信不足,武功不行,不足以掌控通文馆。”李存勖思考了一番,如实道来。
李克用轻笑一声,旋即道:“你说的虽然对,但并不全对。”
“愿听父王教诲。”李存勖闻言立刻做出洗耳恭听,诚心受教的样子。
“想必你早已经接触过了不良人了吧?”李克用在李存勖身边安插了眼线,对此早已洞若观火。
李存勖点了点头。
李克用望着李存勖,解释道:“为父之所以闭关,为的就是突破至圣乾坤功的桎梏,以对抗那不良帅……而在当时,为父一但闭关,通文馆便会无人执掌,为了避免通文馆发生混乱,为父便将通文馆交给了李嗣源打理。”
“而为父之所以将通文馆交给李嗣源,不交给你,很大原因就是为了避免你过早进入不良人的视线之内。”
闻言,李存勖露出不解的表情。
李克用则是继续道:“不良帅袁天罡若要想完成复唐大业,必定是要与通文馆、幻音坊两派势力有所交集,而按照不良帅霸道无比的性格,与其有交集之人,不臣服便死亡。因此,为父一但将通文馆交给李嗣源打理,那么不良帅必定会去找李嗣源,而不会找到你身上。这样一来,你也会安全一些。”
李存勖听到这里这才明白,原来老爹是为了避免自己与袁天罡接触,深陷险地,因此拿李嗣源当做替罪羊。
可袁天罡又岂是那么容易琢磨透的?自己就算不在通文馆建制之内,但晋王世子的身份摆在那里,终究还是要被盯上的。
当然,李存勖也并不是完全相信李克用所说,毕竟李克用告诉过他,凡事要三思。
这时,李克用顿了顿,又道:“不过,你现在已经暴露在袁天罡视线之内,再说这些也是无用了。”
“父王,儿臣知错了。”李存勖认真听着,连忙向李克用抱了抱拳。
“犯错不要紧,但不能一错再错。”李克用用着波澜的目光看着李存勖,轻声道:“过而不改,是为过矣。”
“嗯,父王教训的是,儿臣谨遵父王教诲。”李存勖低头道。
“臭小子,在为父面前,少学李嗣源那一套。”李克用轻骂了一声,然后语重心长地道:“本王亲子唯你一人,你就是未来的晋国之主,为父希望你少犯些错误。”
李存勖闻言默不作声,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回想起来,他做的错事傻事还真不少。
当然,李克用也不打算深究李存勖的错误,旋即又道:“这一次,为父决定让你去解潞州之围。毕竟这祸患是你引发的,就应该由你去解决。”
“孩儿遵命。”李存勖对于李克用这个决定并没有很吃惊,毕竟他来时的目的便是要解潞州之围。
李克用道:“本王给你三千沙陀精骑,火速赶往潞州,以解潞州之围!”
李存勖顿时吃惊起来,这沙陀精骑,又称黑鸦军,乃是晋王手下乃至天下数一数二的精锐骑兵,就算比起善马的契丹,也丝毫不弱。正是因为有了这只精骑,晋王才能在战场上力挫敌锐,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整个沙陀骑兵也不到万余人,李克用给了李存勖三千,已经是非常慷慨了。
“谢父王!”有了这么一只战力强劲的劲旅,李存勖自然感到欣喜万分,语气中都透露着几分惊喜。
李克用颔首道:“此次,乃是长途奔袭作战,虽然沙陀精骑是百战精锐,但梁军士兵却更多。你身为主帅,任何一项决策都要做到三思,也就是思危、思退、思变。”
李存勖顿时面色肃然,然后不可否置地点了点头。
说着,李克用用内功驱动轮椅转身,又道:“为父的位置,迟早要交由你手,为父希望你能够做到真正的‘可亚其父’,做到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