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迦叶被虐惨了。
他从小到大从没被这么虐菜过。最可恶的是,丑八怪不伤他别处,专打脸!他感觉自己要破相。若真是如此,他发誓要剐了他以泄心头之恨!
经扶乩真君调停,司凤谢邈率先停了手,收了兵器,身姿翩翩退出打斗圈子。
严迦叶现在满脸敷血,也没心思再质问仙草竞拍会是否有弄虚作假之事,他只知道一点,非搞死那个五仁修仙门不可!扶摇派自然也罪责难逃!今日技不如人,不便多做纠缠,山高路远来日方长,总有一日要报了今日之仇。
他也不屑于听扶乩真君安抚调停之语,带着自家子弟愤然拂袖而去。
司凤晃了晃手里的碧绿小瓷瓶,扬声道:“严公子,今日是有些误会,所谓不打不相识,你就多多包涵吧。我这里有上好的伤药,绝不留疤,你要不要?”
严迦叶满脸血污,目眦欲裂狠狠甩了她两记眼刀,同时毫不掩饰地剜了扶乩真君一眼,不再理会周遭奚落调笑之声,头也不回率众御剑下山。来时颇多威风耀眼,走时狼狈黯淡。
扶乩真君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梁子是结下了。严家要把账算到他扶摇派头上。
司凤刚刚只顾着自己痛快了,全没想到会牵连拖累扶摇派,她脑子里惯是缺根筋的。
谢邈心思比她细腻得多,严迦叶临走时那怨愤屈辱的目光,一下就将他从报复的快感中扯了回来。他当即向扶乩真君道歉,并表示由此引发的后果由他一人承担,并当众表态:若严家要报仇寻仇家晦气,只管找他,切莫迁怒无辜。
这番表态虽未必影响到严家,但在座诸人心里都明晃晃地亮堂,五仁修仙派门派虽小,缺有担当。若六合仙盟或严家当众对扶摇派发难,尚有人能作证此事与扶摇派干系不大。若非严迦叶故意寻衅,后头的事根本不会发生,有大半的原因是他自找的。
扶乩真君自然也明白谢邈这么表态是为扶摇派开脱,朝他颔了颔首,摆手示意不必如此。
其实谢邈也明白,招惹了严家,以严氏的行事做派,铁定是会迁怒的。
他们心里都明白,六合仙盟和各大门派家族此番吃了瘪,必会找由头变本加厉发落扶摇派,不管有没有严迦叶这档子事都不会影响这个结果。
只是这事有他九幽派插了一脚,心中有愧,总不能惹了祸毫无表示就夹着尾巴逃跑,这不是他九幽派弟子的作风。
做了错事,那就光明磊落地承担,勇敢去面对,不能逃避。这是师父言传身教的行为准则,沈焱教徒弟一向稀里糊涂任性胡来,只有这点好,教了弟子要明事理,有担当,不可一味推脱责任。
司凤被大师兄押着向扶乩真君谢罪时,才明白自己一时任性闯了祸,可以预见扶摇派接下来的日子更不会好过了。
她一面自责道歉,一面怒火熏天。
扶摇派排名好歹比严家高吧,居然被这么个小世家胁迫整蛊,不就是仗势欺人么?
她愿意一人做事一人当,别个还不一定肯买账。如今这世道,真是没天理了。
扶乩真君没责怪她,只语重心长叮嘱他们以后还需低调行事,尽量别招惹大门派的人,以免惹祸上身。
若说从种种传闻中司凤听到的扶乩真君是个懦弱胆小之辈,今日真正见到时对他有了更深的认识,哪怕只有这一面。她感觉他是个宽容大度同时又看得非常通透的贤者,很多事他都了然于胸,只是不说破罢了,外界有关他的传言不乏贬低抹黑之词,不能尽信。他是有大智慧的,以前种种虚与委蛇可能只是蒙蔽六合仙盟的。
今次扶摇派彻底夺回了仙草竞拍会规则制定权,扶凌真君对仗六合仙盟诸人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若说没有扶摇掌门在后提供支持,鬼都不信吧。
正是因为扶乩真君一向来对外示弱退让的惯常作风,麻痹了那八大仙门的人,大大降低了他们的提防心。
而他对司凤谢邈两人的宽容劝诫,以及指点,都让人感动。
叮嘱完,扶乩真君的身形便化作虚影随风消失了——他们看到的并非扶乩真君的真身,这只是一个分身而已。也是,这事并不算很大,若就惊动得掌门本尊亲临,倒显得扶乩真君这个掌门跌了身份。
“两位道友,请多保重!”凌渊抱拳施了一礼,再朝其他修士拱手,邀请他们重回会场,继续后续修士法宝的自由竞拍环节。
被这个不太愉快但很热闹的小插曲打断的竞拍会又重新继续,大家很快就忘了这事,毕竟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既然影响不到自己的利益,记忆自然不会很深刻。
司凤谢邈两人刻意减弱存在感,异常低调退下了山。
他们回到金屋时,太阳将将偏西了点,还未落山,沈焱几人还没回来。司凤自知惹了祸,也不用等沈焱来教训她,自觉找了些荆条扎成扎,身条板正跪在其上。
谢邈默默瞅了她一眼,一撩衣摆也挺直地跪在旁边。
“大师兄,你干什么?”司凤扭头愕然望着谢邈。
“这趟差事是我们一起办的,你是师妹,做错了事,我做师兄的自然是没进到应尽的责任,及时匡正你的行为。”谢邈淡淡道,目光望着远处,越过茫茫青山满野。
“是我的错,大师兄你没做错什么,是我不顾你的阻拦。是我太冲动了,拖累了扶摇派。真君无意中透露信息,必是想不到会被我搅黄了,还害得他们门派受牵连……”司凤冷静下来已是大悔,悔不该只顾逞一时意气,不顾大局。
仙草竞拍会前一周的晚上,扶凌真君下山来找她师父喝酒,两人喝得酩酊大醉,司凤帮乔云收拾残局时,无意中听到了扶凌真君猜测本次竞拍物品,他直白地提到“其中怕是就有你沈道友苦苦寻觅之物”,司凤本来漫不经心地收拾碗碟,闻言立即竖起耳朵听着。扶凌真君却只提了那一句,后头的话便没一句涉及仙草竞拍会的,全是对他那位掌门师兄的吐槽埋怨,尤其对他性格方面吐槽了许多。
后头司凤就好好寻思琢磨,又打听了许多先前几届扶乩真君挑选拍品和传送拍品的喜好,试图找出规律。她那几日净顾着琢磨扶凌真君的话了,外带分析扶乩真君的性格和行为方式,别的事都没干。
那时候她就隐隐感觉到了这次扶摇派可能要干一票大的,搞不好便是要跟六合仙盟摊牌彻底翻脸。她正是通过分析总结,认为扶乩真君很大可能会把最重要的东西押在最后一场竞拍里,因为扶摇派需要震慑住六合仙盟与在场所有修士:扶摇派修改规则绝非是因为小气或者要坑人,同时也是向整个修真界宣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倔强。只是当时的她想不到扶摇派会这么大手笔,将万人垂涎的九转清心莲都拿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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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扶凌真君这次出面言辞不像以前在六合仙盟开会时那么犀利**味浓,如愿掌控了局面,没让六合仙盟暗藏的棋子翻起浪来。本来一场风雨欲来的暗流翻涌就要归于平静,眼看要有惊无险地收场时,司凤打乱了这个漂亮的煞尾。
正是想明白这一点,司凤痛悔不已,她恨自己做事不带脑子,也恨自己成为了本该完美收官的盛会的一抹败笔。扶凌真君酒后无意间一句话提供的消息,被她利用了,而她反过来坏了他们的事。越想,司凤越是不能原谅自己,同时她更痛恨六合仙盟和那些自诩名门正道的大门派。她似乎有点能体会常笑对所谓的名门正派的深恶痛绝了。
沈焱回来时,推门进来就看到自己的两个徒弟正对着知事堂端端正正跪着。
所谓知事,便是知事明理了,知事堂也不过是金屋中一间大些正屋罢了。以前青冥殿正殿就叫知事堂,沈焱偶尔心血来潮时训话就是在那里进行。
从前被罚跪知事堂最多的,都是萧意粲,因为他不学好,偷懒耍滑头。沈焱这人其实不大爱体罚弟子,尤其是罚跪什么的,这么没技术含量的惩罚他是不喜欢的。他比较喜欢的是因人而异施以惩戒,譬如爱动聒噪的,就让他安静如鸡独自待着,对这样的才罚跪罚抄,抄门规条例,例子自然就是萧意粲了。谢邈天资聪颖敏而好学,为人处世又很有分寸,沈焱最是得意这个大弟子,从未罚过他。司凤和钟鸣春也没怎么被罚过,钟鸣春胆子小,性格又比较内向,做事向来循规蹈矩很难挑出毛病,唯一一次被罚是那次误闯百鸣峰。司凤被罚的几次都是跟萧意粲有关,但也没被罚跪,而是罚的金鸡独立举巨剑,或是倒立凝气对着贝壳刻门规。
看到大弟子跟小弟子都齐齐跪在知事堂前,沈焱脚步迟滞了一下,心中顿时涌起不妙的感觉。
跟在沈焱身后的萧意粲看清眼前情形,明显吃了一惊。在他印象中,近些年已经没有人跪知事堂了,连他这个最惯常跪知事堂的,自己都不太记得起上次罚跪是什么原因了。现在大师兄和小师妹居然都跪在那里,肯定是闯了大祸。
沈焱冷着脸踱进庭院中,没开口,只以眼神质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