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破庙

106 破庙

这里位于贵州与云南的交界。距离昆明不算太远。我一路上仍旧是有些恍惚。他们看我身体不适。便就近选择了一个小村落。这里比较偏僻荒凉。村子很小。定是沒有客栈旅店。只能找个大户人家投宿了。

文溪和尚负责上前交涉。可是一连敲开了好几户人家。居然都被冷漠拒绝了。我们甚至拿出了钱财。他们也都连门都不愿意大开。隔着门缝就摆手拒绝了我们。

奇怪……这个小村子有点蹊跷。

文溪和尚碰了一鼻子灰。无奈。我们只好在村子里转转。看看有沒有什么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先暂时安顿下來再说。

雁南归翻身跃上一户人家的房顶。张望片刻抬手指向了西北方向:“那里有座破庙。”

我们顺着雁南归所指的方向走去。在几棵古树的映衬下。那破庙便映入我们的眼帘。这破庙虽然看起來破败不堪。占地不大。但是里面的东西倒是很全。斑驳脱落朱漆的红墙此时看起來写满了沧桑。脱了色的琉璃瓦邋遢地挂在顶部。正门顶上的匾额早就不知去向。只有几根生了锈的铁定在那里固守岗位。

天色渐晚。寒风渐起。我从小跟师父流浪。住窝棚睡桥洞是早已习惯的事;雁南归和嬴萱也都是粗人。想來对这些也沒有顾忌和要求。文溪和尚人又随和。在少林苦行多年也沒什么大碍。就是灵琚……小丫头跟着我们风餐露宿的本就辛苦。夜晚还要跟着挤那阴森的破庙。想到此我就有些愧疚。

可是灵琚倒是十分好奇地钻入长满蛛网的破庙中。抬头看见了一尊石雕的佛像。身上的披挂早就被蒙上了厚厚的灰尘。早已看不出原本的色彩。灵琚见状。却急忙虔诚地跪地磕头。和之前把我当成神仙的时候的表现一模一样。想來这小丫头本质里也算是个怀着敬畏之心的信徒。

破庙虽然沒有大门。但是两侧的偏房倒是保存完好。我们來到左侧的房间。从外面田地里找了些草垛铺开。嬴萱蹲下用稻草编了张简单的草席挂在窗子上。算是阻隔了一些外面的冷风。我在屋子中央升起一堆篝火。破庙的顶端正巧有几个大大小小的塌陷结构。烟雾顺着气流刚巧飘散出去。

屋子里顿时暖和了起來。我蜷缩在草堆里。裹紧了身上的灰布长袍。嬴萱提了弓箭说出去走走。看能不能打來一两只野味儿。本來想着來大吃一顿。谁知道这村子如此穷苦。只能自食其力了。

文溪和尚随同雁南归与灵琚一并离开破庙。说是去想办法找些吃的。身上带的干粮早就见底。这村子的人又如此有戒备心。想要讨点吃的恐怕很难。我挥挥手。就继续钻入草垛中眯起了眼。身上还是一阵阵地发冷汗。不知道是毒虫的原因还是心理恐惧的作用。

他们四人走后。破庙就变得空荡而安静了起來。外面光线暗淡。只有我身侧的火堆散发着微弱的暖光。摇晃的火苗将不规则的阴影放大在四周的墙壁上。断裂的佛像和香炉滚落在四周。还有已经被腐蚀得不像样的经文。凌乱地散落在角落之中。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样。恍惚中我竟闻到了一股香火味道。我起身看了看角落里堆积的香灰。便再次放心地躺下。

突然。一阵空灵的木鱼声从远处传來。我一个激灵便睁开了双眼。浑身发紧。屏气凝神细细听去。

可听了许久。除了头顶偶尔钻入的风声。并沒有其他的声音。

我真是精神衰弱了……我笑着摇摇头。再度闭上了眼睛。

可是就在我闭上眼的同时。耳边再次响起了空灵清晰的木鱼声。

那清脆有节奏的声响像是踩着诡异的鼓点。正不怀好意地侵袭我的防线。我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抽出玄木鞭拿在手中。蹑手蹑脚向大殿方向移去。

我突然意识到。我们进入这破庙之后并沒有里外全部搜查一番。而是直接进入了左侧的偏房。或许。在这破庙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想到此。我便有些发憷。若是有什么穷凶极恶的匪徒。我一个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探出脑袋。朝对面右侧的偏房看了看。

大殿中央的石佛此时在光影的映衬下显得面目可憎。早已失去了佛家慈悲为怀的怜悯。正端着诡异的微笑看着我。让我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成。

算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都是沦落至此借住一晚罢了。只要互不打扰应该沒什么大问題。我松了口气。转身就要回屋。

突然。一道凛冽的剑气从我耳边呼啸而來。我下意识地抬手用玄木鞭迎上对手。同时迅速转身撤步。不管來者何人。打我是肯定打不过。倒不如先冷静下來谈判。这样我或许还有点优势。

“这位英雄。我并无恶意。只是借住一晚罢了。”我站定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行示好。可是眼前的景象却让我愣住。

我面前什么人都沒有。

我方才……明明是用玄木鞭接住了一击不小的力道。可是。这人呢。

头顶一阵阴风拂來。我背后屋内的火光闪动。光线的变形让庙宇中充盈着鬼魅陆离的阴影。空荡荡的寺庙之中。我竟和无形的敌人莫名交手。

我一阵冷汗。虽说自己常年与梦境中的各种鬼怪打交道。可这里毕竟是现实。身边又沒有其他人。我终究是陷入了恐惧之中。我丝毫不敢怠慢。尽力捕捉身边任何可能错过的声响。

只听右侧再次传來呼啸之声。我弯腰一躲。同时抬手挥鞭。这次我有了心理准备。转身之后迅速回头向那力量來源看去。就见一道绿色的光线迅速钻入了右侧的偏房。

原來是速度极快。并不是无影无形。我吃了颗定心丸。深吸一口气。主动往偏房走去。

刚迈入偏房。我就被躲在侧角内的人冷不防地袭击。我猛然退后一躲闪过了对手的攻击。可也正是这么一击。让我产生了异样的熟悉感。这种隔着门从侧边的攻击为何如此熟悉。联想到刚才看到的碧玉色光影。我顿时猜到了对手是何人。

“段希夷。”我站定后疑惑地问道。

偏房门后的人显然沒想到我认出了他。停顿片刻后。那人便不再出手伤人。销声匿迹。

“嗯。”我看门后的人沒有反应。便主动上前试探。

“别进來。。”门后传來了那熟悉的声音。仍旧是细声细语。根本不像个男人。

我有些好笑:“还记得我吗。在下姜楚弦。咱们在湘西有过一面之缘。”

门后传來了瓮声瓮气的闷响:“知道。”

原來是认识的人。我顿时沒了戒心。虽然他手中的幽花玉棒很是凌厉。但最起码是个明事理的主。说清楚之后不会再无缘无故伤人:“那个……我们沒有恶意。就是路过这里借宿而已。”

门后的人不说话。显然是并不想同我聊天。

“那个……你要是不说话。那就算默认了啊。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就别再拿你那幽花玉棒袭击我。让我睡个好觉。成么。”我挠挠头。撇下一句话便转身回屋。

“等一下。”屋内的人突然大声呵斥。“你怎么知道幽花玉棒的。。”

我莫名其妙地回身。想來这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于是如实说來:“哦。那个啊……我们同行之人有位博览群书的和尚。他上次见到你用幽花玉棒袭击我。便认出了那是大理古国的国宝……”

我话音刚落。屋内的人猛然侧身走出向我扑來。我根本來不及闪躲。被他手中的幽花玉棒正中小腹。

我痛得跪地不起。转脸啐了口鲜血。用玄木鞭撑地艰难地看向他:“你干什么。。不是说好了井水不犯河水的。偷袭算个什么。”

可是我刚说完。就震惊地再也说不出话來。

眼前站着的并不是我想象中的一位瘦小的公子。而是一名轻纱黄衫的少女。之前隐匿在礼帽中的长发此时温润地散在肩头。并不复杂的发髻挽在脑后。上面还缀着橙色的流苏。上次的那不合身的立领西洋长褂此时早无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看起來虽然普通。但更显得她娇俏的琵琶襟黄色袄裙。橙色的镶滚花边如同绽放在衣角的小花。让我惊讶地说不出话來。

上次见面她还是个多金富贵的西洋做派小少爷。这次就换做了娇俏可人玲珑有致的少女。这样的转变让我有些猝不及防。上次被宽大褂掩盖的曼妙身躯此时正放肆地在我眼前摇晃。柔软无骨的身躯包裹着她此刻胸腔中的怒火。却让我不禁盯死了她的脸庞。许久无法移开。

那张明媚的脸颊沒有了宽沿礼帽的遮挡。如同那西域上等的美玉。被巧手的工匠精雕细琢。却丝毫沒有任何主观的人工刻板。而是泛着自然柔亮的光芒。一双宛如黑曜的双眼正死死盯着我。明眸善睐。眼波微澜。虽有怒火。但并不影响那美好的五官。细长的绒眉飞起恰到好处的角度。精致小巧的鼻梁弧度让头顶的春光顺势滑下。水润微弹的双唇犹如含苞的花蕾。这种少女散发出的美好光芒。让我早已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这是一名会发光的女孩。

“你看什么。”段希夷愤怒地向我呵斥。但在我听來。更多的是一种娇嗔。听得让我浑身一软。

段希夷看我不说话。抬起手中通体碧玉的幽花玉棒就朝我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