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玄道离开了城东菜市,心情有些沉重,没有在北石城留宿过夜,便直接向北行去。
行了大约一个时辰,路边看不到饥民,尽是些新生的白骨。显然这些白骨,不是由于天长日久,筋肉腐烂而形成的,而是因为血肉被其他饥民吞食,才形成的。
张玄道看着累累的白骨,眉头紧皱,继续一路急行。又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天色渐渐变暗,张玄道环顾四周,发觉身处旷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过夜栖身之所也找不到。
虽然在旷野中过夜也没什么不可以,但几十年的习惯,让张玄道总感觉不是太习惯。张玄道双目注入灵力,极目远眺,只见在前方远处,隐隐有一黑点,似乎是一民居。见天色已晚,便脚下运足灵力,朝黑点急速奔去。
走近了,才发现,黑点并非是一个民居,而是一座不小的道观,前后共三进,颇具规模。漆黑的大门上一块沧桑的匾额,上书五个鎏金古字,早已漆色斑驳:“五官仙灵观”。
张玄道上前叩门,不一会门开,出来一个身着粗布短衣,长相普通,一脸忠厚憨实的年轻人。
见来开门的既不是僧人也是道人,张玄道不禁一楞,年轻人见状,稽首说道:“见过施主,小人贺敬明是本观庙祝,不知施主叩门所谓何事?”
“贺敬明?”张玄道一听不禁心中一紧,北石城菜市把自己老娘和娘子卖给人肉贩子的人不就是叫这名字吗?难道这么巧,自己真遇上了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
张玄道心中打鼓,嘴上却说道:“抱歉打搅道长,鄙人路过此地,无处投宿,想在贵观借宿一宿。”
年轻人听罢,一脸真诚,说道:“施主借宿无妨,但需一两银子,而且本观并不提供饮食。”
张玄道微笑道:“无妨,只需借宿一宿即可,明日一早我便上路。”说着便递上了一两碎银。
年轻人听罢,默默接过银子,便带领张玄道进入道观。
两人来到道观大殿中,只见大殿中央供奉着福、禄、寿、喜、财五位仙官的巨大雕像,神态慈祥,惟妙惟肖。雕像前的蒲团上,端坐着一个面色枯黄的中年道士,正在闭目打坐。见张玄道到来,也并不理睬。旁边还有三四个小道士,个个面露菜色,却也一脸虔诚地在闭目修行。
庙祝见状,说道:“此乃本观观主,无尘子。观主一般不喜外人打扰,施主不要见外。”
张玄道也不多语,也假装跪拜五仙官,暗中却偷偷使用灵眼术瞄了瞄诸人,发现所有人都只是一般凡人而已,不禁心中放心不少。
接下来庙祝便领着张玄道,穿过大殿,来到后院的厢房,张玄道挑了一间颇为清幽的厢房住下。见到其他厢房并无其他商客,张玄道便和庙祝攀谈起来。
谈了一会,张玄道问道:“道长,最近大旱,不知贵观香火如何?”
庙祝叹了一口气说道:“哎,别提了,这两年丘民国大旱,百姓流离失所,根本没什么来本观求神拜佛,香火惨淡不堪啊。”
顿了一下,又说道:“我们都是靠后院一口古井和自己种的一亩三分地,勉强过活,但如果天再不下雨,井水干涸,这道观也就呆不下去了。”
张玄道又问道:“我看道长并未正式入道,世俗之中可还有什么家人?”
庙祝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本孤儿,自幼被观主收养,无奈道缘浅薄,观主一直不肯收为弟子,便在观中做些杂务,哪有什么家人。”
张玄道看其说得哀怨悲伤,眼神中也是无尽的真诚,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破绽。只能认为这庙祝和那个禽兽同名不过是巧合而已,便不再多问,寒暄了几句,便独自回房休息了。
回到房中,张玄道房中陈设颇为简单,一桌,一柜,一床,一椅而已,见桌上放了本《光德心经》,张玄道也无其他事情,便随手翻了起来,一看才发现,竟然是一本佛教典籍。张玄道翻了一会,实在觉得无趣,便吹灯上床休息。
张玄道躺在床上,看着天窗透进的月光,却翻来覆去,心静不下来。虽然庙祝所说的一切在情在理,毫无破绽。张玄道从头至尾仔细观察,也只看到庙祝的一脸真诚,根本没有一丝说谎的迹象。但张玄道似乎还是感觉有些隐隐的不安,于是便躺在床上假装睡觉,而双耳则注入灵力,仔细聆听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躺下约一个时辰,也没有听见有人过来查看,甚至连后院都没人进入,张玄道不禁有些自嘲起来。难道就因为此人和那个禽兽一个名字,自己就如此担心放不下?
就在张玄道有些放松,准备闭目入定清修之时,突然隐隐约约听见一丝丝细细碎碎的声音,不知从何方传来。张玄道急忙双耳注入大量灵力,却隐约听得像是两个人的轻声说话之声,但说些什么却是听不清楚。
张玄道连忙以耳贴墙仔细聆听,一连换了四面墙壁,还是听不清,就在张玄道考虑是不是要出门查听之时,突然灵机一动,伏倒在地,以耳贴地。
果然,声音是从地下传来的,耳朵贴地,张玄道勉强能听见两人的交谈内容了。
只听得一个声音说道:“大哥,我看这次还是不要动手比较好。”
“为什么?”声音竟然是那个非常憨厚的年轻人。这年轻人竟然是这些人的老大,张玄道不禁有些意外。
“我发现此人在大殿拜仙官之时,竟然双目放光,偷偷瞄了我一眼。我估计此人绝不简单。”张玄道一听,不禁一惊,想不到那中年道士,没有睁眼,竟然也能看见自己使用灵眼术。
“不简单又怎么样,我们干掉的高手还少吗,亏你这么大年纪,做事情还这么畏畏缩缩。”憨厚青年声音再次响起。
“不是我畏畏缩缩,小心使得万年船啊。”
“他明天就走了,那你说怎么办。”
“如果非动手不可,也要小心为妙,让兄弟们一起上。”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我们几个连老婆老娘都卖了,这次不做了他,还不知道哪天才来个人,我们没几天也要饿死了,还怕个球。”
“我只是有些担心而已。”
“要对这迷迭香有信心,不用担心。好了,你别那么多废话,动摇大家信心了,我问你,那小子睡着了吗?”
“刚才我看已经睡下了,我再去看看。”
张玄道一听,连忙将包袱枕头藏于被中,伪装成人的样子,自己则悄悄藏于床底黑暗之处,静待歹人前来。
可是左等右等,却根本没有人来,就在张玄道心中疑惑之时,窃窃私语之声又再次响起。
“我看过了,人在屋里,门窗都关着,躺在床上,睡没睡着就不知道了。”
“哼,管他有没有睡着,只要他在屋里没开门窗就好办,我这就去放迷迭香。老二,你从观察孔看着点。”
“其他兄弟准备好家伙,等他被迷迭香放倒,大家就去剁了他!”
“好!”从那些小道士虽然只吼出一个好字,张玄道就听出他们的内心无比噬血疯狂。
张玄道这才明白,原来这屋子里有机关,这些人躲在地下的密室中,通过观察孔就可以观察自己,难怪没有人到屋外来查看呢。不过屋内光线黑暗,对方应该看得也不是很清楚,张玄道估计,大概也就能看到,床周围,透过屋顶天窗,月光能照到一点地方而已。自己只需躲在暗处静待对方前来,将其制服即可。
转念又一想,对方观察自己可以通过观察孔,那释放迷香,估计也是通过什么密孔施放进来。自己虽然早已百毒不侵,对这凡人的什么迷迭香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但与其等其来搞自己,不如先发制人。
张玄道想好后,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黑色小瓶,滴出数滴无色液体,液体一出小瓶还未滴到地上,便化为阵阵无色无味的轻雾,弥漫满整个屋子。
不一会,趴在床下的张玄道,看见墙角处的地砖缓缓裂开一条一指宽的小缝,裂缝处竟然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烟雾冒出,张玄道双目注入灵力,可以看见裂缝上方空气有细微的波动,知道对方的迷香已经放了出来。而同时,屋中弥漫的轻雾也随着裂缝缓缓流了下去。
见迷香上来,为以防万一,张玄道还是闭住了呼吸。这时,听见地砖下方,传来吼叫躁动之声,张玄道不禁暗喜,知道自己的呕心沥血散起作用了,刚想起身出去查看,突然眼前景物有些恍惚,脑中一阵眩晕,张玄道暗叫不好:这迷香绝不是一般的迷香。其余还来不及思考,便双眼一黑,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