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书的人选最终定为原兵部右侍郎王象干,这个任命并不算意外,王家称得上官宦之家,乃山东新城当地的大户。
自嘉靖朝追赠的兵部尚书王重光起,其父王之垣、其叔王之猷和王之都,堂兄弟王象坤、王象晋、王象蒙、王象斗、王象节、王象恒、王象春皆为进士出身,且都在朝中任职。
用兵部尚书的位置,换来一大堆中级官员以及家族的感恩和支持,皇帝绝对赚了。
另外王象干也不是仅凭家族荫庇的官二代,他的笔试和面试成绩都不错,在播州之战和镇压苗族叛乱方面,都有统帅兵马主导大规模作战的经验,绝对配的上兵部尚书的职位。
其实兵部左侍郎李化龙的履历更佳,在播州之战中还是王象干的上司,只可惜由于身体有恙不光没有参加遴选,还请辞回乡养病了。
这下兵部只剩王象干一个光杆司令,还得再选派左右侍郎来帮衬。经过殿试遴选,两个人因成绩优秀被提升。原湖广提学参议王在晋擢升兵部左侍郎,原辽东巡按熊廷弼擢升兵部右侍郎。
他们两个的入选表面上看是由内阁大学士叶向高、海军总督袁可立推荐参与遴选,实则是洪涛暗中授意。在他的印象中,这两位都是明末比较有名的大臣,且全部赞同退守山海关保存实力。
既然要借着谋反事件的余波在朝廷里搞大清洗,选上来的官员做不到都是自己人,至少也得有部分理念趋同,否则清理了半天还是一大堆反对者,不是白折腾了。
礼部尚书落到了原京兆少尹杨廷筠头上,已从四品一举升到了正二品,跳过了四级,不可谓不皇恩浩荡。但为什么皇帝会看上他绝大多数官员都猜不透,即便是王安也只知道杨廷筠和李之藻是同乡,仅此而已。
实际上李之藻没向皇帝刻意推荐过这位同乡,他们俩虽然关系不错,但走的不是一条路。李之藻更偏重于数术、天文,杨廷筠则热爱文学笃信佛法。
唯一相同之处就是都愿意与西番僧人交往,多听一听大明之外的奇闻轶事,然后再和身边发生的事情比一比,从中找出优劣予以辩驳,加深对世界的认知。
也正是这个特点,让杨廷筠的答卷受到了皇帝赏识,在当面问对之后,得知其拉丁文已能和番僧日常对话,力排众议,坚决要把其从四品副市长提拔到教育、外交及民族事务部部长的位置上来。
理由很简单,只有一句话:朕寻遍了朝野上下,能像杨廷筠一般主动睁开眼看世界,且看过之后用心琢磨还有所得者,万中挑一!
洪涛的意思很明白,礼部除了管理着国家教育和宗教事务之外,还有个非常重要的工作,那就是外交。
如果找一些连西番人来自何方、文化与大明有何不同都懒得深究的官员主持工作,根本也就别聊什么外交了,一群井底之蛙。
刑部尚书意外又不意外的由原刑部右侍郎沈应文担任,为啥说意外呢,因为在前两次廷推的时候他就是候选人之一,结果写的履职报告被皇帝否了。不意外则是刑部左侍郎一直空缺,按资排辈本该由他接替萧大亨。难道是洪涛糊涂忘记了,或者这次的答卷成绩优秀?真不是,主要是洪涛看遍了十几答卷结果全都不满意。古代人对律法的认识都差不多,与后世人截然不同,想找到一个超前的很难,只能矬子里拔将军。
不光刑部尚书如此,左都御史的情况也差不多,本着用熟不用生的原则,只能由原来的左副都御史许弘刚升任。
但在大理寺卿的人选上皇帝的最终选择真是把所有人,包括亲信和对手全给惊到了。新任大理寺卿居然是东林书院创始人之一,顾宪成的亲密伙伴,在士人之中有着高顾之称的高攀龙。
如果说杨廷筠升到礼部尚书算是火箭速度,那高攀龙就属于光速了。此前他没有任何官职,只是进士出身,曾经当过八品行人,一下子蹦到了正三品的大理寺卿,太过匪夷所思。
但官员们惊愕的并不是升官速度,高攀龙虽然无官无职但名声在外,学问、人脉啥的一点不欠缺,直接被任命为三品大员也不算太突兀。
最令人费解的是他的身份和主张,东林元老啊,以前这个名号在朝堂里是数一数二大势力的代表,现在则成了过街老鼠,除非真撇不清,否则谁也不会主动承认自己曾经是东林党人。
这位不仅仅是东林党,还是东林书院的创始人,和顾宪成的地位不分高下。同时他所坚持主张的朱程理学又和眼下风头正盛的泰州学派、公安学派不太对付,怎么可能被志在改革的皇帝委以重任呢?
“人无压力轻飘飘,如果朝堂之中全都是一种论调,没有任何反对意见,不光官员们会逐渐失去干劲儿,连朕也会满足于现状。
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做为主政者,最不该的就是只听到一种声音,只相信一种理念。有了他在朝堂任职,可以给朕当镜子,给官员们当警钟。”面对王安的疑问,洪涛不加修饰的道出了原委。
在谋反案过后,浙党、楚党、齐党、东林党都遭到了毁灭性打击,眼下朝堂里聚集了一群福建籍和河南籍的官员,隐约有尊李贽和袁可立为首的趋势。
如果再不加以制衡,用不了多久泰州派和中州派就会取代浙党、东林党,继续掌控朝堂的话语权,打压异己、争权夺利。
可李贽和袁可立本人并没有这种想法,完全是官员们见风使舵硬生生给抬上去的。皇帝也没法提前打招呼,这不成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嘛。
该怎么刹住这股风潮呢?洪涛想了个简单易行的办法,召在野的高攀龙入京任职,还是六部九卿之一。这样一来不光东林党人能松口气,还会让那些墙头草多寻思寻思,别急吼吼的又去抱另一条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