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司,这些兵拿的火铳好像和神机营不太一样。听说令兄就在海军里任职,可否给下官解解惑?”
锦衣卫百户倒是想得开,既不慌也不急,就背着手在一旁看热闹。见到十名陆战队士兵列成一行端起了武器,注意力居然不在一触即发的现场,而是仔细观察起了火铳的样式。
不提火铳还好,李如梅也是第一次碰到此种场面,心里没底想法有点多,不曾关注过陆战队使用的武器,现在仔细一打量,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当初皇帝把自己两兄弟召到海河造船厂,除了用自身发展和国家未来说服之外还展示了一些新奇物件,这种叫做火枪的东西即是其中之一。虽然只有一个字的区别,模样长得还差不多,但骨子里真不是一种东西。
边军、卫所军、京营,包括女真人、朝鲜人和日本人用的各种火铳、铁炮自己都见过,甚至亲手操作过,和皇帝展示的火枪比起来都可以扔掉了,没有半点优势。
火枪的枪管要比火铳更细更长,里面又很神奇的刻画了三根盘旋的凸起线。重量大概在六七斤左右,比多数火铳都轻。
它发射的弹丸不是小铅球,变成了铅包裹的铁弹,呈长卵型,后面还是空心的。为什么这么弄皇帝没说,可射击效果有目共睹。
五枪中有三枪击中了百步之外的人形标靶,把套在上面的一层铁甲、一层皮甲、一层寸厚松木板统统贯穿,威力和准头惊人。
就这皇帝还谦虚说枪法不好呢,若是严加训练二三个月可以做到五枪五中。且不用像弓手那样精挑细选,只要眼神没毛病,能举起锄头,下到十岁孩子上到六七十岁老翁,人人都可以做到。
除了威力、射程、准头远超火铳之外,哥哥李如梅还发现了一个更了不得的优势,装填速度。在战场上火铳兵面对骑兵往往只有一次发射机会,必须依靠长矛手、刀盾兵和弓箭兵保护才能继续上弹发射第二次。
但皇帝的火枪则不同,它装填弹丸的速度非常快,火药包和弹丸提前用细绸裹成了圆筒状,在铳口的小尖刺上戳破尾部,用通条捅到底就可以再次击发。
点火的地方既不是火绳也不是火绒,而是一套很复杂的金属机构,大拇指向后拉卡住,食指扣动下面的机簧,自然就会发出火星点燃火药。
要问拿着火枪的陆战队士兵能不能打过举着锄头、竹竿的村民,李如梅觉得真可以以一敌十。怪不得朱百户一直催促自己下令攻击,皇帝说过,火枪被近身还不如锄头好使。
“……此铳非彼铳,本官有幸在海河机械厂里见过,陛下称之为火枪。唉……今日怕是要血流成河了!陈员外、高知县,你二人若不想罪上加罪最好赶紧让村民们散去。
这些都是陛下钦点的海军,黑帆船就在长沙港外停泊。本官可能不敢擅杀民众,可被他们杀完怕是还要落个海匪乱民的下场,何苦来的呢?”
一想起自己治下之民要被火枪成片射杀,李如梅不得不再次试图说服这两位乡老和父母官,让他们明白抵抗是徒劳的。
“嘟……咣……”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听到黑帆船,陈员外和高知县眼睛里刚有了点闪烁,尖利的铜哨声划破了夜空,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炸响,回廊附近顿时腾出一片白雾,在灯光的照射下人影绰绰。“第二队出列……举枪……瞄准……”不等在场的大部分人看清楚战果,朱百户短促有力的命令又响了起来。
随即第一列发射完的陆战队员蹲下身,单腿跪地开始向枪管里装填,又一列陆战队员排成了行,举起火枪顶在肩窝瞄准了大门口。
“……”李如梅打算叫停这轮射击,如此近距离,十发弹丸怕是很难打不准,至少得倒下五六位,应该已经起到震慑作用了。
“都司,现在是海军平息海匪暴民作乱,你我还是少插手为妙。不如趁此机会好好想想回去之后该怎么向朝廷奏报,免得被人抓了把柄白白糟蹋了朱百户的好意。”
可是手刚抬起来,话音还未出口就被锦衣卫百户给拦住了。还是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还是那种懒洋洋的腔调,但条理分明,好像对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根本就不想多关注。
“你……嘟……咣咣咣……轰!”
李如梅很想问问这个锦衣卫百户之前是做什么的,为何会如此冷酷,但被一声铜哨和一阵爆响给打断了。尤其是最后一声,简直就是炸雷,震的人耳朵嗡嗡响,院子里挂的红灯笼都被震掉了好几个。
“嘶……这是?”反应最快的还得说锦衣卫百户,声音响起,他整个人就缩在了高知县身后,只露出小半个脑袋向四下张望寻找声音来源,满脸的惊慌失措。
合算他不是冷酷无情,也不是见惯了生死好不动容,而是天生了那副若无其事的德性,干啥都不紧不慢的。真遇到危险,两条腿照样打颤,脸上诡异的笑容也没了。
“唉……都不用躲了,是外面的陆战队在开炮,想必是村民们不听劝阻过于靠近。本官早就说过,不要有非分之想,伱们……若不是有律法约束,本官真想一刀一个宰了你们两个!
现在知道怕啦?晚啦!陛下的海军是拖着火炮来的,村民若是伤了他们怕是从今晚起就没有陈家村了。来人,堵住他们的嘴!”
李如梅倒是没躲没闪,这种声音不能说听腻了也不是很陌生,在朝鲜、陕西、辽东都曾经听过不止一次,唯一的答案就是外面的陆战队开炮了。
那三辆马车里装的不是粮草,更不是给军官乘坐的,而是三门比黑帆船上装备的舰炮短一些、轻一些的火炮。林南平说叫野战炮,专供陆战队使用。优势在于轻便,只有四百多斤,不善直射,却可以把开花弹打到三里地之外。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虽然贵为都指挥使,是广东的军事最高长官,可真指挥不了海军。唯一能做的就是指着陈员外和高知县的鼻子,臭骂一顿,聊胜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