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颜张了张嘴,正欲说话来打破沉默,幺娘看了她一眼,转而对王闻道:“你抓她走做什么?”
王闻想了想道:“我以为她是小镜姑娘。”
二钱在旁微点头。
幺娘低头思忖着王闻的话有多少可信度,小镜却道:“为何隐瞒真相?你将喻颜从庄内带出来肯定看见她颈间的玉链,这确实喻府独有的标识,想来药王不会不认识吧。”
王闻胸前的血一直流,但语调仍是坚定地道:“没有看见!”
紫色尼裳飘晃而过,幺娘妩媚一笑:“也罢,既然抓错了人就让我带回府好生接待,怎生说也是药王庄的贵客,这般怠慢传出去实在是有损名誉。”玉手于袖间探出,身形晃动,顷刻间已然越过二钱正要抓住喻颜,使得正是一招“囊中取物”,这本是药王庄“覆云倾雨”中的“抓”式,实为主攻的招式此时却被幺娘用以急急猎取喻颜用,想来也是心中急切所致。
“不可能!”王闻胸口一挺,一双鹰眼中绿光盈盈:“哼,你莫妄想与屈祖教交好!”左掌拆开幺娘的“囊中取物”,还游刃有余地将掌握成拳,运足深厚的功力重重击在其后背。又见他一脸坦然地面对幺娘因为错愕而瞪大的双眼,唇角扬笑:“中了毒的是喻颜,我本意就是要杀她的。”
但观这时的喻颜前庭暗黑,面色苍白,唇色发紫,确实是中毒的迹象,幺娘一扫诧异,忿忿地喝道:“你……找死!”手袖振振,翻卷起的衣裳带起一阵尘沙碎叶,汹涌至人眼帘。
众人皆掩目遮挡。
王闻急道:“喻颜你快过来,丫头片子果然不知江湖深浅,倘若让她与屈祖教达成一致,整个武林震撼,喻府也难遭幸免……”
然而王闻的话未完,喻颜已经感到身子一轻,硕然睁开双眼,却是怒极的幺娘拉起她腰带轻松地拎起,掌中用力一推,她便颓然倒于小镜身前。
幺娘怒道:“你骗我!你居然没有中毒,怎么可能?”
王闻抚须道:“你忘了这边上有一条药泉溪么?我与二钱早前便饮下一大缸子,为此还争着小解而大打出手……”说完与二钱相顾“哈哈”放声大笑。
幺娘煞白的脸上呈现极度扭曲的表情,不可置信地道:“怎么会这样……”仰天厉喝一声,运起全身的内力,提气而起,匕首在指间旋转,如一朵散开瓣而带刺的花,银晃晃的光耀人眼目。王闻冷静一想,侧目而视,斜上劈开一脚,踢飞她手中匕首,引来她面红的惨烈一叫。
王闻“呵呵”笑道:“臭婆娘,你背脊已经受我虎拳致命一击,想不到还有力气来举匕首刺我。”
幺娘又拾起地上的匕首欲再次袭来,这一次的速度并不如上会急速,王闻嗤鼻一笑:“还来!”随手一翻,敲在幺娘肩上,夺过匕首,挥手一扬,银光映射在幺娘愤怒的眸子里,“你那点武功,简直不堪入目!”
宽大的紫色衣袖划开一个完美的弧线,幺娘耗力过多,又牵动伤口,猛地又吐出鲜血,然此时不可见的空气中弥漫了浓烈的药味。
王闻惊叫道:“你,你下了‘破伤还魂’!”
幺娘浑身一软,只觉得眼前昏晕,仍牵动唇瓣摄魂一笑:“正是,耗强内力者闻之即重伤,还魂,还魂于……”
王闻也觉得周身无力起来,只好运起内功调理,一脸悲恸地道:“场中除你我二人,只有喻颜这丫头片子精武,这不是渡给她了么……”
喻颜一时错愕。
幺娘无语,只顾自运功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喻颜自闻到那股药味就不住地轻咳,面颊已然通红,紧闭着双目,忽而又摇头晃脑,似要甩开什么。原来她脑中总是一晃而过奇异镜像,仔细用心看去,竟是一个黑影小人在一招一式练武。
在无形之中,王闻与幺娘毕生精学化为气力溶于药中,通过空气这一媒介全部喻颜慢慢吸收。
时间在树叶“莎莎”的摇曳声中渐渐走远。
“臭婆娘,你我二人到底会是谁早死?”王闻感觉好了点就对幺娘怒目而向。
“哼,我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都是你妄想借屈祖教这一股来占据江南的一方势力,真是痴人说梦!我用药讲究的是辟邪安正,而你用得不是正途,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幺娘不理他,勉强站起身来,一直置身事外的小镜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扶她。
只见一套鲜华的紫色衣裳下掩盖不住的是重创,幺娘平日里慵散的眼帘同样是半睁半闭,风情却不再,看了不禁让人产生淡淡的怜惜之情。
喻颜感觉到身后有人悄然走近,却不能分心,只知那人对自己施了一掌,温润的暖意通顺了全身经脉,很快便静下心境,脑中的幻像缓缓褪去,然再睁开眼睛时,额上已冒着豆大的汗珠。转身,映入眼中的是幺娘虚弱的面容。
幺娘道:“你记住了多少?”
喻颜愣了愣,想来幺娘问的是脑中闪现的招式映像,仔细回想道:“只记得一式。”
幺娘冷冷地将指尖朝向王闻:“第一式么?练给我看看。”
喻颜面带疑惑,然刚刚学得的招式确实很难得一见,喻颜本身也很跃跃欲试,脚步点地,由慢渐快,身轻如燕,一跃已离开丈外,直奔至王闻方向,喻颜手中之剑就要触到王闻的刹那,幸得脑中镜像一闪,喻颜只紧跟着旋身一转,如穿堂之鸟,返身的速度之快,若离弓之箭。
幺娘脸色白如宣纸,不及细想,喻颜的剑直直插进她左腹。
喻颜大惊,手一哆嗦,剑由手中脱离,“咣当”——
王闻忽而跳身抚须“哈哈”大笑道:“臭婆娘还想害我,自食其果的滋味不好受吧。”
幺娘确实是支持不住了,颓然倒地,连伤口都不及捂住反对他破口大骂:“王闻!你这杀千刀的!”挣扎着要站起来,慌忙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看那样子似要施毒。
众人还未及有动作,一矮小灵巧的身形一晃,正是二钱。他拾起喻颜的剑,奔至幺娘跟前,“唰唰”两下,伴着幺娘撕心裂肺“啊!”的一声——
血溅当场!
幺娘十指双手在手腕处竟生生被二钱挥剑斩下!
喻颜紧紧闭眼,眼皮子溅上一道温热而粘稠的液体。
二钱蹲身,拾起那遗弃在杂草堆,指尖仍在微微颤抖的双手,发出“呵呵”的狞笑:“这样你就不会下毒了吧!”
看着这个血淋淋的场面,喻颜产生一股强烈、自心底而生的干呕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