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煞主哈哈笑间, 下盘稳扎,摆出一个抵御式。众人见状惊呼:“金陵煞不是该攻而非守么?”
青年面上赤红亦是大吃一惊,犹犹豫豫道:“这, 这是七步煞?”
金陵煞主也不作隐瞒, 拍着胸脯, 大大方方地笑道:“不错。”话毕, 他硬住的下盘忽而腾起, 半起身架在空中,随即斜身错开两手,分两个方向切入青年怀中。
青年的反应已经算快了, 但他迅速抵挡的只是金陵煞的一只手掌,而金陵煞主的另一只手掌此刻正平铺在他胸膛, 不偏不倚, 竟对准了心口位置。
只听“砰”一声响, 仿佛是胸膛的骨头折断的声音。
青年睁着一双凸出走样的乌黑眸子,其空洞无神, 充斥的绝望不是常人所能想象。时间似乎也停在这一刻,愣了半晌,直到青年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这一对是继廖木倾以后第二对结束比试的,而这两对是最没有悬念的,众人更为关注的是喻部与赵烈。他二人可谓是旗鼓相当, 都是魁梧体型之人, 虽然喻部身材略高, 但赵烈的蛮力亦更强壮。
便是这一个过肩斩, 其中凝聚了赵烈多少内力!霎时天地都变了颜色, 仿佛他手中的这柄是开天斧:“我赵烈一生敬仰的莫不是像你这样的汉子,今日能与你一战, 实在是我赵烈的福气!”
喻部不急不慢地侧身、旋步,手中利剑更是利落翻旋,他这一番变幻正是障眼之法,迷惑了赵烈这等汉子的双眼,他心中暗暗惊叹赵烈的“开山斧”,口中也不觉道:“喻某也正是此意。”
赵烈豁然长身而起补进一斧。看他身材壮大,怎么想到他动起手来亦如盘龙,气势不减身形更快如闪电。喻部不是凡辈,使出一记“破釜沉舟”,这明明已称得上狠招,而赵烈弃斧而纵身向上,破釜沉舟是自上而下的招式,讲究的是占尽先机,而此时先机尽散,破釜沉舟又有何威力可言?
喻部不由发自内心地松下一口气,方才竟只怕赵烈接不住这一招,真是太看不起他了。复又爽声笑道:“赵兄果然好身手。”
“哪里,是兄弟你承让了!”赵烈将外袍半脱捆在腰上,袒胸露背,将开山斧一沉,秋日下的熠熠银光似乎也不足跟他身上豆大的细密汗珠所反射的光相提并论:“依小弟愚见,你我绝不可能有一人全身胜出,不若继金陵煞主之议,方才我接你一绝招,只要你能接住我这一招,那你我便算是平手!”
喻部沉道:“好。”
赵烈厉喝一声:“好!果然是条汉子,你这个朋友我赵烈是交定了!你可定要接稳了,等会与我喝酒去!”
“不醉不归。”
如此凶残不忍的比斗在他二人如此豪壮的笑谈中竟仿佛是一场聚友大会。然而,笑声遏止时,喻部眸中精光一闪,倒映出赵烈挥霍而来的开山斧。
喻颜不及替她大哥担心,只因她身对这个力大无穷的壮汉实在毫无头绪。她晃荡的脑瓜子耐是怎么想也想不透,为何这个看似莽撞的汉子在比试的时候竟不见一处空门?
孟项在轻巧上或许是要输的,但在双刀四面八方的突围中,喻颜又明显经验不足,尤其她对自己也不曾有一些信心。
其实孟项也在想,这个姑娘长得如此清丽,倘若死在自己双刀之下怎能不说是可惜了。但既然在比武台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何况关乎门派利益之争,即使难逃一死,自身又怎能在自惭形秽中安然度过后生?
心思至此,孟项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来,双刀哗然一声齐齐旋动,整齐划一地令人炫目。
喻颜在他靠近近身时方才醒悟,想来这又是幻化之术。然而虽然从她惊愣到此时才不过片刻功夫,但只这一片刻,对孟项也就足够了。
喻颜扭腰蹿身而出,然而孟项这两刀下来已是拼上内力,岂容她如此容易就逃脱的!“啪啪——”双刀斩得利索,孟项甚至连眉头都不曾再皱一下,缓缓地自刀柄上暗附真气,刀锋愈见光鲜耀眼。
喻颜倒吸一口冷气,不及思考,最为本能地在地面上“骨碌”一周过,她身子每过之处,都被刀痕替代,直到划白线的圈子外缘。
孟项大而有力的手腕动得如此轻快,瞬间就将交叉状的双刀抵至喻颜脖颈上。
再用点力就可了结了喻颜,只需腕间稍稍一带!
喻颜早已闭目不作挣扎,之前无谓的抗争使得她早已知晓两人间的差距,片刻前那最后一瞥,孟项的双刀已泛赤红,仿佛猛兽嗜血前兴奋的目光,甚至覆盖了喻颜心中仅存的最后一点生还的希望。
然而冰冷的秋风仍一丝一丝吹在她微微颤抖的面颊上,刮得生疼。
她忽然想到了祈湖旖旎的风光,它的悠悠白云、袅袅烟波,它的宽阔广博,它深不可测,以及那个在祈湖上立誓立约的玄衣少年,以及他略微诚恳的那句“不会有事的,你放心……”不是说人在死前都会将一生迅速地过一遍么,那么现在她就是濒临死亡的时刻了吧。
这仿佛是片刻功夫,却又如一日那么长。但脖子上只微微有圈凉意,并无意料中的断颈之痛。等死……的滋味不好受……
既然不好受为何还要在此坐以待毙?即便是要死也要轰轰烈烈!
双睫剧烈颤动,面上渐渐换上倔强神情。这一瞬看似毫无变化,然而她心中斗争的剧烈程度谁能感受到一二!
喻颜霍然睁开的双眼。
呆滞状的孟项握着两把双刀,面带惶恐,倾侧的高大身躯将阴影笼罩着她娇小的身躯。喻颜甚至不去细想为何孟项神情会异样,她只知道这一刻是全部活生的希望,当即旋起飞身就是一脚,准确无误的踢中孟项粗壮的腰盘。
孟项此时倾侧的身子全部重心都放在腰盘,喻颜这一脚的力度也不小,等于是拼尽了全力,充斥着她去鬼门关走上个来回的力量。
“咣当——”
两把柄上还带着孟项体温的阔刀应声坠地。
喻颜脑中忽然闪过一道光,她窃喜之下,翻身来到孟项后背,左右手各推出一掌,在他脊椎处又重叠交至,复又腾然起身,脚下借力踩过孟项已经佝曲的肩头,在他后脑门补上一套三分力的“拍岸掌”。
整个动作她娴熟而过,仿佛训练有素地练习了数年载,其中姿态娇柔,翩若惊鸿,掌风到处重重叠影,哪像是初出江湖的弱女子!
众人看得瞠目结舌,直到孟项“扑”地狂吐鲜血最终趴在地上不复动弹,方才恍若游梦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