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浪沧十三剑(2)

林拂尘忙道:“孙兄弟言重了——只因此事于老哥性命攸关,故不得不慎重……”正说时,忽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清脆的金铃摇晃碰撞之声亦不绝于耳,只见街上风驰电掣般奔来一骑,马上之人满身风尘,五旬上下,面如淡金。

林拂尘忙冲那人高声喊道:“范兄,在这里!”

那人一把勒住胯下坐骑,马儿一声长嘶,前蹄高抬空中一仰,原地又是一溜,那人却乘势一下跃起,旅雁惊飞般翻身落在了林拂尘面前,惹得路上行人一片喝彩。

范忆娟惊喜地叫道:“爹,怎么会是你?!”

这人原来却就是范忆娟之父“塞北孤雁”范离炫。他见到范忆娟在此,不由奇道:“娟儿,你怎地不在东京婆家,却为何到了此处?!”

林拂尘将情形大致一说,又向范离炫引见了在座的诸人。

白天乐对林拂尘微笑道:“该到的人都到了,林老哥该办的事也该办了吧?”

林拂尘肃容道:“不错——但林某此举并非为官府卖命,实乃深忧自家性命……”

范离炫点了点头道:“不错,还有七日你就要去赴约了——没有‘龙丝软甲’护身,你万万不会是他的对手……”

白天乐道:“原来林老哥子要‘龙丝软甲’是为了与人决斗——你却也要知道,白某的血海深仇,也要靠赖着有‘龙丝软甲’才可能得报!”

萧玎玲闻言,不由奇道:“白大哥,你几时又有什么血海深仇了?”

白皑皑心下不由一咯噔,暗道:“若天乐哥果真要报仇,该如何面对两位萧姑娘?就算父母不是萧王天夫妇亲手所杀,却也终归是因他们而死,这个仇难道不该报?”又看了一眼萧玎珰,脑中更是一片混乱。

万巫淡然道:“真的非动手不可了么?”

林拂尘道:“距此十余里远西郊城外,有个好地方。”

万巫双手平按在桌上,站起身沉声道:“好!”

当下众人结算好酒帐,一路缓缓向西行去。出得城外,经过一片枫林,但见此刻夕阳衔山,长天流霞,衰草凝黄,落红满径。再行得片刻,渐挨江岸,进了一座江林,但见花卉四周,菰蒲葱绿,柳荫四合,草散茵毯,水天一色,浩淼烟霭明丽妩媚,碧波红蘖湛然可爱,仿佛丝毫不知初秋的来临。中间一片空旷,两面毫无人迹,却不想江边竟有一蓑笠人正在垂钓,他左边竖放着一个朱红大酒葫芦。看他的背影静静屹立,仿佛不堪孤单凄凉,却又显得无比刚毅坚强。他身前右侧则泊着一艘乌篷小舟。

林拂尘停下来道:“就是此处了。”忽看见蓑笠垂钓之人,不由轻皱眉头,咳嗽了一声,对着那人后背一抱拳道:“在下等即要在此进行一场打斗,恐误伤了阁下,请阁下稍移尊驾如何?”

那蓑笠人头也不回,轻叹道:“七日后生死之约,自家性命尚且不保,你又何必顾及他人?”听他的声音,似甚为苍老,却又雄浑有力。

林拂尘身子一震,惊道:“尊驾是说在下么?尊驾怎知在下之事?!”

蓑笠人并不答话,似呆了一下,忽地轻声吟道:“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身。世上如侬有几人。”似凝思了一会,随手抓起地上的葫芦灌了一大口酒,复又吟道:“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放下酒葫芦,复又沉声吟道:“昆明池水汉时功,武帝旌旗在眼中。织女机丝虚月夜,石鲸鳞甲动秋风。波漂菰米沉云黑,露冷莲房坠粉红。关塞极天唯鸟道,江湖满地一渔翁。”

林拂尘眼神一亮,颤声道:“你、你、你老人家莫非就是‘玄机渔翁’宫十老宫老先生?!”

蓑笠人淡声道:“你既已知老夫的身份,还要赶老夫走么?”

除白皑皑一片茫然、孙鸣鹤一脸不屑外,万巫、白天乐、王道毕和范离炫诸人不由相顾失色,不想这蓑笠人竟是二十多年前退隐江湖的武林第一奇人“玄机渔翁”宫十老。这宫十老的师门来历及武官高低无人能知,只知他精通世上万事,对江湖大小事务了如指掌,更掌握着诸多江湖人的隐秘,行事令人莫测高深,故江湖人称“玄机渔翁”。

林拂尘“扑通”一下跪在了宫十老背后,颤声道:“恳请宫老先生指教,晚辈如何方能逃过七日后生死之劫?”

宫十老道:“其实就算有‘龙丝软甲’护身,你亦斗不过他。”

林拂尘身子又是一震,紧伏了头低声道:“敢听宫老先生指教!”

宫十老随手一甩鱼竿,只听“啪”地一声,一个油纸包已然落在了林拂尘面前。

林拂尘急急将油纸打开,却见里面是一张羊皮。他只看得几眼,即刻欣喜若狂地连连磕头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多谢前辈救命之恩!”话声中,起身长笑了数下,忽地拔足向江心狂奔而去,脚尖连连轻点水面,身形越变越小、越变越小,随即消失不见。

范离炫似乎愣了一下,对范忆娟道:“娟儿,你自个好生保重!”又朝着林拂尘远去的方向大声喊道:“林兄,等等我!”话声中,双臂一振,俩肩竟“唰”地一下多出了两张大薄弧翼,再双足一蹬,人竟像大鸟一般“扑哧扑哧”地朝天上飞去,霎时不见了踪影。

范忆娟急叫道:“爹!爹!”

白天乐微微摇头苦笑道:“天底下真的什么奇事都有,竟还有人真的会像鸟一样飞……”

万巫拍了拍身旁范离炫的坐骑,道:“此种飞行之术最损真气,否则他也用不着骑这匹马了。”

宫十老忽“啪”地一下甩上一条大鱼,随手丢进腰篓之中,又将鱼线重新放入江水之中,悠悠叹道:“饮恨离亭西去,浮生长恨飘蓬。回头烟柳渐重重。淡云孤雁行,寒日暮天红。今夜渔舟何处,潮平江月朦胧。酒醒人静奈愁浓。残灯孤枕梦,轻浪五更风……”

正此时,竟有数艘赶早的彩舫一路向东岸漂去,隐隐约约飘来数声歌女弹唱:“莫攀我,攀我太心偏。我是曲江临池柳……者人折了那人攀。恩爱一时间……水精帘里颇黎枕。暖香惹梦鸳鸯锦。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藕丝秋色浅……寂寞画堂梁上燕。高卷翠帘……落花红几片……泪滴绣罗金缕线。好天凉月尽伤心,为是玉郎长不见……”歌声娇滴幽怨,缠mian委婉,有无限情思蕴含其中。

宫十老不由轻声笑骂道:“好家伙,倒扫了老夫的雅兴!”

菊英听得此歌,神色间却是不甚凄苦。

孙鸣鹤缓缓拔出长剑,对白天乐冷冷道:“孙某不能白来一趟,想向白兄讨教几招!”

白天乐叫道:“好!”叫声中欺身而上,切菜刀已然在手,毒蝎摆尾般连连向孙鸣鹤脖颈间暴甩过去!

孙鸣鹤轻身一晃,已然避开白天乐数招杀着,口中边冷笑道:“白兄倒是说打就打,还出手够毒辣,这点倒甚合孙某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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