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天的时间一晃而过,长生秘境的这些西海玄门七脉弟子越来越少,先是青墟派的六位弟子丧命,后来,西极宗、九阁、十六世家的阵修弟子也陆续消失。
蔺青媚联手多名星辰派弟子布置一座星宿阵,抵御九宫之法,避免此前反复走散的局面,二十多名弟子挤在一起,谁也不敢乱动。
她是众人之中最后的五品阵修,叶夔和西极宗的李坤元寸步不离她左右,负责保护她的安危。
叶梵、屠灵岐、聂麒、聂麟四人,还有其余几名玄门弟子被分散在其他地方,一直无法同蔺青媚等人会合。
大阵每天都在变化,起初只是很诡异的九宫夺魂阵,威力并不大,他们还有一些胜算,后来慢慢融入更多章法,最后连四象、五行、六合等等奥妙也融入进来。
白天阳气强盛,大阵之中就涌现云雾,浮现天地六合之法,晚上又会显现出诸多阴阳鬼门之法。
夜晚再一次降临,已经想尽办法的蔺青媚轻轻叹息,晚上斗阵是一点胜算都没有,她所能做到的只是尽量保护周边的师兄弟和玄门道友。
叶夔站在她身边,双目释放出一道道流光,窥视大阵变化,叹道:“很快又是黑夜,每一天,夜晚的鬼阵威力都在加强。”
“难道就没有其他方法?我们都有破阵符吧,不如大家聚集一下,搜集十几张一起破阵。”李坤元依然不甘心。
“没用,最多能冲出去一半人,另一半就得等死。”蔺青媚摇头,复道:“何况整座岛都在大阵的包围中,岛外就是禁天大阵,你能跑到哪里去?”
秘境中的这些事远在西海七脉玄门的预料之外,各方都是按照往年的常例派遣弟子,星辰派和西极宗派遣的弟子以叶夔、李坤元为首,此二人皆是大宗室出身的弟子,同境界中的强者,其他方面未必优于别人。
李坤元更是纯粹的剑修,一心专研剑道,阵道所学仅限于玄门三百普经,弄不懂这里面的玄机,但也知道现在不能得罪星辰派,仅有的三名阵修都是他们这一派,凡事只能暂听他们安排。
“最安全的办法是撑到三十天的历练结束,七脉真人接引我们时,他们必能察觉不妙,第一时间从外面强力破阵,带我们离开长生秘境。后面的事情就交给镇守秘境的那几位老祖吧,不用我们操心。”
蔺青媚凝目思索,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也是她无意拼死一搏的原委,“可惜是梅黯师兄陪同,若是换了郭岱师兄,以他的天道特长调控长生秘境的地脉之气,我们或许早已破阵。”
“怪我咯?”梅黯摊开手,他的厉害之处是斗心算计,可不是斗阵。
“呵呵,你也别埋怨,现在确实没有你的用武之地。”叶夔苦笑,两个副手都挑错了,他难逃其咎。
蔺青媚笑一笑,颜色间轻松许多,有些话,她一直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怀疑对手很可能是七星一脉出身,对她的破阵法门了若指掌,有几次能重伤她的机会也被对手放过,刻意绕她一命。
地下,幽魂宫。
秦玄这几天终于缓过最紧张的阶段,除了阴阳六仪幡和宫梦云的招魂幡,灵鼎派的那几位弟子身上还有一尊黑鼎,大致是用于吸收阴阳岛上的阴魂之气,居然也能用于炼器,而且是鬼门一脉的法器。
利用这十几天的间隙,他和阴虚联手,将七百二十九枚阴木令重新炼制一番,全部提升成中阶法器。
人鬼联手,用六仪幡袭杀了不少阵修弟子。
顺道,秦玄还赏了慕讽一掌,借助六仪幡加持威力,一击即走,既无意击毙慕讽,也不想暴露身份。
折腾了十几天,他终于将局势稳住,玄门弟子们再也无法翻身,只能坐等各派接引真人在三十日期满时前来救援。
万年之前,那些中土老祖布下禁天大阵时就藏了心机,不让西海这些小宗小户能够真正有效的利用此地,加上西海各派相互监督,没有哪一派能掌控禁天大阵。
阵内阵外,形如两方天地。
即便是坐守在阴阳岛外的那几位西海老祖,也无法知晓长生秘境内部的状况。
这才有了阴虚的出现,也让秦玄有机会控制秘境。
天色渐暗时,鬼妖阴虚回到幽魂宫,随身携带的两只兽囊重新变得鼓胀,塞满妖兽。
“怎么样,都抓好了?”秦玄看向他。
“太厉害的还是不敢抓,也太耽误时间,只能先抓几只阴魔狼凑成一阵使用。”鬼妖阴虚将兽囊打开给秦玄过目,它的修行时间虽长,却都是靠自己琢磨和仅有的几十卷阴阳宗残卷。
这些天和秦玄时常一起研讨阵器诸法,收获颇多,对秦玄日渐尊重。
它怕秦玄不放心,特意将其中一只兽囊都打开给秦玄过目,确实仅有三只锻灵后期的阴魔狼,黑漆漆的周身涌动妖魔之气。
这种妖兽的魔气极重,属獬血脉,本性凶残,玄门修士根本不敢收做灵宠。
鬼妖阴虚的实力虽然稀疏,偏偏不怕魔气,它的幽魂御兽符也不担心妖兽魔心深重而不受控制。
秦玄大致看一眼,问阴虚,“这种妖兽好用吗,似乎只是中阶血脉的妖族?”
“好用,原本就考虑过,后来还是选择更厉害的高阶妖兽,今天抓过来尝试一番,果然和我是绝配。”鬼妖阴虚对此事没有任何质疑,它又将另外一只兽囊打开,交给秦玄检查,“这六只也是中阶,我打算带出去慢慢培养,它们很奇怪的,我当初就是利用这些东西重新挖通阴魂界的秘道。”
它说的是犰狳。
阴阳岛上的一种奇异特产。
这些犰狳和阴魔狼一样,通体黝黑,阴气深厚,腹中丹田却是阳气雄浑,虽是中阶妖兽,却身藏一种很高明的妖族功法,同宫家的玄阴化阳功有七八成的类似。
“这六只是犰狳妖兽,血脉有点特别。”秦玄轻轻触摸其中一只,仔细洞察它的血种,感觉和聂麒的血脉气息相似,或者说是更像聂麒,也有一部分像叶梵的灵螭血脉,其他五只则是鹿血脉的一种独特分支,介乎于蛟鹿之间。
秦玄忽然领悟叶梵要杀聂麒的根本原因,叶家必定有某种秘术能夺人血脉,而聂麒的血脉和叶家又有一些很隐秘的关联,他问阴虚,“岛上还有其他的犰狳妖兽吗?”
“不多,也不少,只是异常难找,它们有一种借助地脉穿梭地下的血脉特长,岛上的这个地下世界曾被掩埋很久,就是被它们慢慢的重新挖掘恢复。”阴虚想了想,“你想要吗,我可以替你再搜集几十只。除了我,恐怕没有谁能找到它们的踪迹。”
“不急,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安全撤离此地,我需要去找一个人,让她配合我们的计划。”秦玄将大阵留给阴虚掌控,自己借助阵威匆匆离去。
这一次闹得太厉害,继续这么折腾下去,长生秘境的开启之期一结束,必然会有玄门真人杀进来。
阴虚此前并不知道此事,如今借助大阵监控众弟子时打探清楚,只能彻底追随秦玄,一人一鬼妖,这些天的配合也很默契,没有任何异常。
除了秦玄,它也找不到别的合作者。
长生秘境的环境和万年之前截然不同,阴阳池和诸多幽魂宫被打成废墟后,几万年积淀的阴魂之气彻底融入整座岛屿。
八座灵山洞天里的环境没有变化,外面则是玄阴之地,四处生长的灵草多是阴性。
白天,漂浮在整个秘境里的阴魂之气重新收敛,沉入地下,阳气透过禁天大阵渗透而入,但也不是很强,这种环境异常适合玄参、灵芝、黄精、石斛、墨莲之类的灵草生长。
最有价值的当属玄阴血参和墨玉魂莲,前者是寿丹必用,后者有增强神魂的奇效。
长生秘境三百里方圆,中间一百七十余里的山谷之地统称“内谷”,周边统称“外山”,内谷平坦,森林浓密,多是数千年期的雾竹、磬竹和槐树林,也有一种很奇诡的阴魂树,通体黑树黑叶。
秦玄在这十几天的斗阵中,一直将剩余的几十名玄门弟子,控制三片数里方圆的槐树林里,其他较为有价值的区域都被隐藏起来。
在这天暗未黑,阴魂之气未起,阵威又不弱于夜晚时,正是秦玄对整个大阵掌控最强的时刻,灵识借助大阵扩散到每个角落,悄然运转药灵特长。
离开祖师洞后,他一直通过各种渠道搜集情报,有一些和长生秘境有关,有一些则和飞灵祖师、周天宗、擎天门有关。
当他渐渐知道更多前因后果,终于萌生离去之意,想要离开星辰派,自寻出路。
在槃木洞府修行的数十天里,他已经循序渐进,改修更适合自身的周天凝气功。
这个决定过于冒险。
可能是对的,也可能是错的。
长达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一直在反复纠葛。
道统有别,门户有别。
他真要彻底舍弃星辰转气功,星辰派就不再有他的立足之地,这是星云祖师和菩提树妖册立的七大铁律之一,无人能改。
据他所知,据宫九轩和宝木当铺的童掌柜所言,也据道上传闻,风魔剑和他一样,皆是星辰派中所谓的“巨木之子,擎天之后”,更简单的称呼是“周天余孽”。
这正是风魔剑背叛宗门的根本原因。
秦玄遇到风魔剑时,此人的周天引力早已浑然大成,譬如验证秦玄血脉时,只需微微一指之力,便能牵引秦玄骨髓深处的本源精血,手法精巧细微,与星辰一脉截然不同。
风魔剑当初愿意救他一命,没有杀他灭口,相约风魔十事,给他机会踏上修行之路;飞灵祖师赐他周天星符,讲解修行真谛;
擎天树妖传他祖先记忆,飞霞老祖传他完整无缺的周天功。
凡此种种,既有智取择选,也有运气,根本原委却因为他属于周天余孽。
只不过,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至于星辰派。
这是一个让他爱怨纠葛的大宗门,既仰慕,又无奈,可惜,再无他的立足之地。
他并无埋怨,也没有资格埋怨,只有一些小小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