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道 七零三 他横由他横,不动如山岗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宫淳梅的气势增长,咄咄逼人,竟要把林岭逼到绝境的地步。
以她的修为,和林岭完全不能相提并论,挑衅林岭,便如兔子挑衅猛虎,颇为不自量力,但她会借势,借来满堂东南西中之势,全压在林岭身上,竟也不容小觑。
焦南山心中暗自打鼓,心道:从没听说过什么范真宗的事,这娘们儿藏得好深?那小子有什么干系?是东方藏得杀手锏吗?
万众瞩目下,林岭开口道:“没见过。”
短短三个字,却如极利的钢针,戳破了整片阴霾。其实林岭的语气极淡,并没发力,就是短促的几个字,却有千钧压顶的力量。
宫淳梅却是愕然,道:“什么?”
无怪她惊愕,因为她没有准备这个对案。她有十足的把握,范真宗是被林岭弄死的,而她就要以这个为突破口,一下子切入到北方世界丢失宝镜的事件中,一鼓作气,将北方整个世界打落在地。
正如她所说,林岭从不说谎。即使她心怀恶意,也是这样承认的。所以她有两种腹稿,一是林岭直言承认,她正好高歌猛进,乘胜追击。若是林岭含糊其辞,或者避而不答,那她就用言语挤兑,总之要林岭承认。
哪知道林岭干净利索的否认了。而且完全没有矫饰的意思。这让宫淳梅有一瞬间失措。
紧接着,宫淳梅怒上眉梢,喝道:“久闻林梅园光明磊落,有一说一。没想到全是讹传,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原来梅园主也是信口雌黄之辈。”
林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尚素天挑眉道:“刚刚说林岭从不说谎的也是你,现在说他信口雌黄的也是你。若论反复无常,你岂能让人?只是来我雪山挑事,胆子倒不小。”
这时关化鹏也道:“宫师妹,慎言。”
宫淳梅也知道自己无礼,凭她的身份,不到了全面占上风的时刻,是不能挑衅雪山三冷的,停了一停,飞快的筹措言辞,道:“妾身一时情急,只是因?师徒关心,口不择言的缘故。梅园主,你说没见过,当真没见过么?不打诳语?”
林岭淡淡的重复一句:“没见过。”
宫淳梅继续道:“你可敢与我发下誓言?”
林岭漠然道:“凭你?”
淡淡的两个字,宫淳梅却觉得脸色涨红,道:“不是因我。是为了阁下的名声。若是不肯发誓,恐怕小人言语,会把林梅园说成无信之辈。”
林岭淡然道:“随你。”
宫淳梅语塞,被林岭噎的说不出话来,对方的意思,好像小人言语,就是她散播的一般,瞪视林岭,道:“我知道梅园主修为高深,实力惊人,或许旁人无人敢当面指责,但公道自在人心,难道你一点儿都不顾忌么?”
就在这时,只听有人缓缓道:“大风吹倒了梧桐树。”
宫淳梅霍然回头,就见说话的是西方来的青年,面上含笑,彬彬有礼,仿佛刚才说话的不是他一样。
焦南山知道后面半句是“自有他人论短长”,不由暗自纳罕,这西方的年轻弟子一向谦逊乃至谦卑,怎么会突然出口讽刺宫淳梅?
宫淳梅还要再说,关化鹏突然开口道:“师妹,你累了,坐下休息吧。”
宫淳梅颓然坐倒,知道自己出师不利,大好的局面已经扳不回来,心中疑惑:范真宗十成里有九成是林岭杀的,可是他这样否认……难道是那一成的意外?
说到底,宫淳梅虽然口头攻击林岭说谎,她却也相信林岭是不说谎话的,至少不会在这种小处说谎,连带着她对事情也有些动摇了。
倘若孟帅在此,恐怕会笑掉大牙。
林岭当然没说谎,怪只怪他们问的不对。
什么叫“见过”范真宗?林岭当然没见过范真宗。是范真宗在外面偷听,被林岭隔着门冻成了冰块。等孟帅将他拖进来的时候,已经不算人了,就是一坨冰坨子。最后的收尾还是孟帅处理的,岭从头到尾根本没见过范真宗一面。
倘若对方要是问,范真宗是不是你杀的,林岭依旧不屑说谎,不过答案可是大大不同了。
这等隐情,在座的没一个知道。关化鹏只知道第一局败了,宫淳梅心气不足,只有自己开口了,这时,他也忍不住奇怪——马师弟进去这么半天,怎么不见人影?
带着疑惑,关化鹏道:“其实我等这次前来,乃是为一件大事……”
不等他说完,尚素天冷笑道:“适才那位夫人说是为了小徒弟,现在你又说是大事。你们同路
而来,是不是先把意见统一一下?”
关化鹏没料到尚素天如此利口,看来传说雪山三冷都是沉默寡言之辈可谓大谬,笑道:“范真宗的事,已经接过。刚刚梅园主说没见过,那就是没见过。信不过别人,难道还信不过林梅园么?我相信林兄从未说过谎,所以下一个问题你也一定不会说谎。”
他缓缓道:“听说北方的宝镜丢失了,是吗?林兄?”
林岭双目一睁,目中精光四射,尚素天已经接口道:“荒谬!这是谁在侮辱北方?”
关化鹏道:“雪君。我很尊重你,不过现在问的是林梅园,你贸然插口不合适吧?若真无此事,我想听林兄一个否认。”
尚素天冷冷道:“这么说,林岭的否认就是否认,我的否认就是放屁么?”
关化鹏哈哈一笑,道:“雪女何出此言?那么我就同时想请两位给个否认好了。雪女的否认已经给了,林兄难道吝啬几个字么?”
几道目光注视下,林岭开口道:“镜子从没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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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化鹏眼睛一眯,道:“是么?”
林岭道:“此等天生灵物,无人可为其主。从无人持有,又谈何丢失?不过是放置在某个地方,等人去取罢了。”
关化鹏哈哈大笑,道:“原来还有这么一说,领教了。”
焦南山苦笑,林岭这虽然是否认,可也算承认了。虽然这位拐弯抹角的辩解,已经很不容易了,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还是把北方推到了风口浪尖。
关化鹏道:“这么说,现在宝镜在没人知道的地方,等着人去取了?”
林岭道:“你不知,他不知,并不代表其他人不知。你非所有人,怎知无人知晓?”
关化鹏道:“我原本以为林兄沉默寡言,没想到是辩才无碍的策士。打得一手好禅机啊。好好好。”他鼓了一下掌,道,“正如林兄所说,宝镜乃是天生灵物,只付有缘。既然现在没现身,可能是缘分不到。然则……”
他突然圆睁双眼,道:“天弄人,尚可恕,人弄天,罪当诛!”
尚素天道:“什么意思?”
关化鹏冷道:“若只是宝镜不见,我们虽然遗憾,但还同情。可是若有人企图弄虚作假,混淆天机,让五方世界同陷不义,是否人人可以诛之?”
焦南山听到前面,已经有些惴惴,等到这句话出口,只觉得耳边轰然一响,如打了个焦雷,浑身上下入坠冰窖,登时抖作一团。
关化鹏的余光一直扫向焦南山,这时看到了他的反应,十分得意,嘴角笑容一闪而过,直接看向了林岭,道:“梅园,你说是不是?”
尚素天皱眉道:“你在说什么?”
关化鹏笑道:“二位封君。二位的品行众人皆知,我也信得过。可是二位居住在高山上,难免有些与世隔离,底下人早就蛇鼠横行,你们就不知道了。也亏了我等发现得早,若真叫那件事公开了,那些小人固然死无葬身之地,二位的清白名声,也要遭到污染。”
林岭扫了焦南山一眼,道:“有话直说。”
关化鹏道:“好,在座的都是局中人,我就直说了。在雪山脚下,有贼人竟敢行瞒天过海的大罪,伪造宝镜,企图蒙混天机!”
一言既出,真是满座皆惊。众人面面相觑,显然不可思议。
焦南山再也支持不住,向后倒去,却有一双手撑住了他,只听一个女子声音在耳边说道:“焦庄主,别急着昏过去啊。有些事情还等着你说清楚呢。”正是宫淳梅。
尚素天是从头到尾不知此事,皱眉道:“什么意思?别拐弯抹角的,一次说个清楚。”
宫淳梅道:“这件事焦庄主最清楚,不如叫他来说?庄主?庄主?”眼见焦南山如死人一般不动,笑了一声,道,“看来庄主说不出来,也罢,就由妾身代劳吧。”
她拍了拍焦南山的肩膀,道:“我们焦庄主可有本事了。他腹有奇谋,打算伪造出一个宝镜来,跟其他几方放对呢。”
尚素天不由匪夷所思,道:“你……这等事,你从何处听来?”
宫淳梅道:“可不是道听途说。我们亲眼见到了他的弟子出门购买铸造宝镜所需材料。不巧,被我一元万法宗的产业记下。如今我已经把人带来了。焦庄主,要不要把人带上来对质?”
尚素天脸色一寒,瞪着焦南山,发现焦南山如遭雷劈的样子,心中也信了几分,立刻不住的思考其中缘故。
宫淳梅笑道:“焦庄主不反对?那我就带人来了。来,把那姓谢的小子带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