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 61 章

罗大发在市集开了家米铺度日, 家境还算宽裕。这天上午,生意冷清,没有客人, 他独自坐在门口晒太阳。一名相识的衙役走了过来, 笑着打招呼。罗大发忙起来让座, 见他穿着便装, 问:“今天没去衙门?”那衙役笑了笑, 岔开话:“找人呢。”取出一幅画像来给他看,“这人你见过么?”画中是一名年轻男子,容貌清秀, 神情温和。罗大发瞟了一眼,觉着有些眼熟, 顺口问:“这是谁呀?”那衙役笑道:“这是两江总督的公子, 逃婚走了, 家里正找翻了天。”罗大发吃惊笑道:“这些公子哥儿,娶媳妇还跑。多少穷苦人连媳妇都娶不着呢。”那衙役道:“天知道呢。谁见着了就发财了, 赏银足足有五百两。”罗大发道:“好大方。我见着了准去报官。”那衙役道:“你忙吧。我再去别处问问。”罗大发送了几步,转身时忽然想起,租过自家房子的林二,没长胡须时可不跟画像上一模一样么,竟得了这笔飞来横财, 回头刚想叫, 又记起妻子提过的婚姻之事。腊梅若是嫁了总督公子, 得的好处又何止五百两。即使他父母嫌弃腊梅出身, 不妨等孩子生了再回去, 生米煮成熟饭,不怕他们不依。回去后向李氏透露了许婚之意。李氏大喜, 常变着法子让女儿与陈光华接近。

陈光华心绪烦乱,又有师傅师兄同住,丝毫未察觉腊梅的心思。徐师傅久居青州,人老念旧,在京城呆了月余,就和江无衣回去了。陈光华仍旧每天上街摆摊。他和周围的摊贩混得熟了,常在一起闲聊,天南海北地说些奇闻怪谈。这天,一个叫贾六的神秘兮兮地说:“我在宫里当差那个亲戚,前些天拿了对上好的玉镯子出来卖,说是宁妃托人典当了首饰,好打点在圣上跟前当差的公公呢。”陈光华被宁妃二字吸引住了,忙问:“你前些天不说宁妃正得宠么,又打点什么?”贾六摆手道:“这你就不懂了。皇帝后宫多少美人,今天宠这个,明天宠那个,都是一会儿的功夫,宁妃好歹得过几天宠,还有好多见都没见过呢。”便有人问现在是谁得了宠,话题一下从宁妃身上转开。后面的话,陈光华全没听进去。

入夜,陈光华循旧路去了炅宁宫。秦如岭房里还亮着灯,灯下坐了人,正在看书。他借着树木遮掩,潜到廊下,轻轻跃上横梁,脚刚落下,咯的一声,梁上直直弹出一排尖刃,总算他反应敏捷,往后一翻,落在地上,耳边已听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往炅宁宫包抄过来。他知道自己中了暗算,百般的不解,只想问个明白,当即推窗进屋,这才发现桌边坐着的是一个假人。

正所谓关心则乱,陈光华来时一肚子的心事,虽然觉得安静太过,却未多想,如今四下一看,空无一人,原来是布好了的陷阱。

是谁要我的命?

他瞟了瞟外面围得水泄不通的□□手,把这个疑问甩到了一遍。得到答案也没什么用,不连累父母亲人,不连累她,才是最要紧的。

顾惊澜来时,拦住了不让人通报,径自掀帘进去,只见秦如岭穿着家常旧衣,头发松松地挽着,斜插了一只玉簪,坐在窗边笨手笨脚地穿针引线。秦如岭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忙起身行礼。顾惊澜一把扶了,笑道:“这些针线上的事自有人做,你就别费心了。”秦如岭道:“反正没什么事,做着玩玩。”顾惊澜拉她一起坐下,顺手接过来看了看,一只布老虎已初具雏形,只是针脚不齐,显得歪歪扭扭,她以前定是从没做过女红,在宫里住了几个月也不曾有捻针拿线的意思,却动了心肠,肯做些孩子的玩意,倒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笑道:“做得不错。”秦如岭不信,就他手上瞧了几眼:“你哄我呢。”低头之间,那根玉簪霍然入目,顾惊澜猛然醒悟,这簪子虽算得上乘,却绝不是自己送给她的,从做工来看,也不是宫中物品,不知是哪里来的。一分神,就没听见她说什么,搪塞道:“第一次做成这样,也是难得了。”他心里梗着这块大石头,又不好问得,找了个因由道:“昨天看到一根滴翠的琉璃簪子很好,竟忘了带过来。”回头叫小范去拿。秦如岭道:“急什么,我一时也不用。”顾惊澜笑道:“常常见你戴着这支簪子,我看这玉色也平常,没想到你喜欢。”秦如岭一怔,伸手到头上摸了摸,说:“戴久了就懒得换了。别的太沉了些。”顾惊澜催着小范取了簪子,接到自己手里道:“我给你插上。”秦如岭无可无不可,也就低了头让他戴上。顾惊澜顺势把那根玉簪子取了下来,正想藏到自己袖子里,却被秦如岭看见了,奇道:“你取下来做什么?”顾惊澜不好明言,随手把玉簪放到桌上,笑道:“我看这两根簪子颜色不衬。”秦如岭一门心思都在那只布老虎身上,并未多想。

第二天傍晚,顾惊澜再来时,秦如岭头上仍只插着那只玉簪,气得他一肚子的火,只不好发作,胡乱说了几句闲话就睡下了。

到了半夜,秦如岭被外面喧哗的人声吵醒,半坐起身,掀开帐子往窗外看去,只见东北方火光映天。顾惊澜也醒了,一面打呵欠,一面把她拉回被窝里:“别着了凉。”秦如岭道:“不知外面吵什么。”顾惊澜望了望,忽然想起一事,提声问:“出了什么事?”外间值夜的宫女答道:“似乎走水了。”顾惊澜道:“叫人去火神前上香。”也未放在心里,翻身又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