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皇帝陛下充满愤怒的咆哮,杰迪?卢克斯感到嘴里一干,喉咙似乎突然被沙砾塞满,让他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这是最理想的结果,霍夫曼家族的权势得到巩固,托马德?安子爵不再是困扰我们的麻烦了。”杰迪这样告诉自己,然而他的心跳却更加激烈,一下下仿佛命运的大鼓被重重擂响,有些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从身边蒸腾而起,眨眼间就消失在空气之中。
杰诺爵士脸色严肃的行了个骑士扣胸礼,“悉从尊愿,陛下,我这就把您的旨意传达下去。”
“不,杰诺爵士,除了你之外,我不放心其他人选。”怒火似乎随着刚才的咆哮而被释放了一部分,皇帝陛下的声音现在显得有些虚弱。“无论如何,托马德子爵都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对手。他的身边集结着上百名强大的骑士,廷臣和贵族之中也有不少是他的支持者。我不希望事态扩大到动摇帝国的根基,杰诺?贝尔蒙德爵士,只有你,拥有完美无瑕名声和崇高威望的帝国第一骑士,才能将这场动荡带来的损害降到最低。”
杰诺爵士略一沉吟,重重点了点头,“我亲自去,陛下,再带上四位铁卫弟兄和一百名灰烬骑士,足够压制住托马德子爵和他的随行人员了。罗兰德弟兄和其他两位铁卫弟兄留下保护您的安全,虽然冲突并不一定会发生,然而一旦与曾经的朋友剑锋相向,我担心罗兰德弟兄会深受打击。”
“非常明智的决定,杰诺爵士。”皇帝陛下点头赞许,这时候陷入昏迷的塔拉夏皇后发出了第一声微弱的呻吟,立刻吸引了皇帝陛下的注意力。他随即再次弯下尊贵的膝盖,跪在了皇后的软榻旁边,双手握住露在毯子外面苍白手指。
“怎么样,她,她要醒过来了吗?”
“还没到时间,陛下。”佩妮学士取出一张洁白的纱布,小心翼翼的试了试皇后的鼻息,然后又拿过一根蜡烛,掀开皇后紧闭的眼皮照了照。“缓和剂已经产生了效果,皇后的身体正在康复,陛下。”她一面解释,一面取出纸笔记录下来,“对于光线的反应,双眼完全一致,而且焦点明确。这是个好现象。体温有点低,还大量出汗,这是药剂和毒素发生中和反应的缘故……”
皇帝陛下有些烦躁的打断了佩妮学士,“我不想听这么复杂的解释,学士小姐,告诉我,塔拉夏的病情有没有好转?她什么时候才能苏醒,又要修养多久才能康复?”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陛下,日落之前,皇后就能够醒过来了。”佩妮学士犹豫了一下,低声补充说,“届时她可能会很口渴,还可能会发烧、痉挛和神志模糊。需要用沾湿的干净亚麻布擦拭额头、面颊和身体,请您吩咐宫廷侍者做好准备。”
听到佩妮学士的解释,皇帝陛下始终紧绷的面容终于放松下来,“太好了……这是今天我得到的第一个好消息。”他满怀感激的注视着佩妮学士,然后又把目光转到了杰迪?卢克斯的身上。“杰迪魔导师,我需要为曾经怀疑过你而道歉吗?”
“当然不需要,尊贵的陛下,因为我的身份本来就有很多可疑之处。”杰迪苦笑着耸了耸肩膀,“过去如此,现在依然,陛下,您难道对我能够辨认和施展出亡灵魔法的原因不感到好奇吗?”
“你和你的亡灵魔法救了塔拉夏皇后的命,也缓解了一次可能令狮鹫帝国陷入动荡的危机。”李维六十五世用异常认真的语气回答说,“这是不得不给予报酬的功劳。我允许你保留你的秘密,也取消勒令你留在菲尔梅耶的旨意。等到塔拉夏痊愈之后,你和佩妮学士都可以随时离开。”
这是一个令人欣慰的消息,杰迪暗暗松了一口气,扶着手杖向皇帝陛下点头致意,“感谢您,尊贵的陛下。我相信在佩妮学士的治疗下,塔拉夏皇后会迅速恢复健康的。”
皇帝陛下浅浅的叹息了一声,“但愿诸神保佑吧。”然后换了个比较舒适的姿势,靠在塔拉夏皇后的身边,默默的等待下去。
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着,照明的蜡烛换了两次,火塘里面的炭火也渐渐变成暗红色的余烬。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突然从外面响起,紧接着听到担任营帐护卫的撒当爵士发出了一声惊呼。
“杰诺老爹,您受伤了!”
这声惊呼立刻惊动了帐篷里面的众人,皇帝陛下飞快的朝依然昏迷不醒的塔拉夏皇后瞥了一眼,然后迅速站了起来。“撒当爵士,怎么回事?”他用镇定自若的语气大声说,“是杰诺爵士一行回来了吗?”
“是我,陛下。”无畏者回答的声音依然低沉有力,不过就连和他并不熟悉的杰迪都从中听出了一丝异样的沙哑。随后高大的灰发老骑士步伐坚定的走进帐篷,向李维六十五世单膝跪下,“请原谅,陛下,我辜负了您的期望。托马德?安子爵的部下公然违抗您的旨意,还对我们大加指责,随后持剑相向。”
老骑士的灰色铠甲上满是鲜血,肩上的斗篷只剩下了三分之一,而且被干涸的血块染成紫红色;原本精心打理的胡须已经纠结在一起,双眼还未完全褪去战斗的狂热,看上去模样极为可怖。
李维六十五世的表情已经完全冰冷下来,苍白的面孔在帐篷愈加昏暗的光线里显得宛如戴着憔悴的骨骼面具。“那些人……居然敢公然违抗我的旨意?”他仿佛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托马德子爵当时在场吗?他没有试图阻止?”
“陛下,我们连那位子爵的面都没有见到,在距离他们的营地还有一段距离就被拦了下来。”陪同杰诺爵士一道前往的鲁恩斯爵士——绰号黑梭鱼的铁卫弟兄——用颇为不满的语气插口说,“那些人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成是狮鹫帝国的子民,否则为什么敢于阻挡狮鹫宝冠旗帜的前进?”
“并不只是这个原因,鲁恩斯弟兄。”杰诺爵士并非无动于衷,不过至少表现的要冷静许多,“我们足足有一百多人,还都是全副武装的骑士,托马德子爵的部下警惕性高一些并不奇怪。”
“恐怕他们的行为早就称不上警惕,而是彻底的背叛了!”鲁恩斯爵士愤愤不平的说,“十七位灰烬骑士战死,五十人身负重伤,还有达尔?达尼央弟兄断掉了一条胳膊。死神骑士团真不愧是帝国排名第二,可惜他们的利剑和长矛没有对准帝国的敌人,而是毫不犹豫的指向了同僚!”
看到皇帝陛下的脸色已经坏到不能再坏,杰诺爵士朝鲁恩斯爵士做了一个手势,后者的表情虽然有些不甘心,不过还是立刻闭上了嘴巴。
“陛下,我感觉这件事情里面还是有些蹊跷的,尤其是托马德子爵选择了令人最为不解的做法,实话说,那甚至是一次卑鄙的偷袭。”杰诺爵士若有所思的分析说,“他为什么要下达袭击灰烬骑士团的命令?倘若刺杀皇后真是托马德子爵所为,他又为什么不趁机扩大骚乱,甚至主动袭击皇家营帐所在地呢?”
“我不相信托马德能够做出这种事情来。”刚才始终一言不发的罗兰德爵士语气坚定的表示。
鲁恩斯爵士实在按捺不住,冷笑着卸下右臂护腕,露出下面缠着亚麻布绷带的染血伤口,“罗兰德弟兄,你和托马德子爵私交不错,这么想也没什么。那么这处剑伤算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遇到了鬼魂或者幻影,自己弄伤了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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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袭击者难道不可能是冒名顶替吗?”罗兰德爵士词锋锐利的反问说,“鲁恩斯弟兄,你看到天平双剑旗帜了吗?或者看到钢手?瓦雷顿、疯斧?伊本、白狐?巴斯滕,或者随便哪位知名的死神骑士了吗?”
鲁恩斯爵士怒气冲冲的摇了摇头,“我没看见,当然看不见那些!”他咬牙切齿的表示,“托马德不是第一次走上战场的雏儿,他当然明白掩饰身份的重要性,那些袭击者全都穿着普通铠甲,使用的武器也毫无特征,我只能判断出都是军用作坊的产品,而非普通铁匠打造而成。”
“这不能说明什么,因为很多边境领主都有自己的军用作坊,有些作坊的产品甚至比配备给帝国普通士兵的更好。”罗兰德爵士耐心的解释着,“也许是栽赃陷害,也许是一伙装备精良的强盗。总之,光凭着这点证据,可没法通过贵族评议会举行公开质询。”
“那些人可不是普通盗匪,而是训练有素,熟悉战场攻防搏杀的优秀士兵。”鲁恩斯爵士用不以为然的语气说,“罗兰德弟兄,我能够理解你的感受,不过除了那位大名鼎鼎的虓眼死神,我真想象不出还有谁能够让无畏者都吃上一个亏。”
“如果是正面作战,杰诺老爹不会畏惧任何对手。不过如果是猝然受袭,那么能够让性格刚直的杰诺老爹吃个小亏,可就不算奇怪了。”罗兰德爵士轻声解释说。
“那么我只有一个问题了,托马德?安子爵现在在哪里?”鲁恩斯爵士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他的声音显得有些过大,以至于正在和杰诺爵士低声交谈的皇帝陛下都投来了注意的一瞥。
罗兰德爵士轻轻咳嗽了一声,“从中午开始,我就没有离开这座帐篷。”他脸色有些黯然的开口说,“我不知道托马德的去向,更不知道他究竟躲在营地的什么地方。”
“他不在那里。”鲁恩斯爵士重重的哼了一声,“当我们终于突破阻挠,进入托马德子爵所在的营地时,那里的帐篷都已经空空如也,只有留下少许来不及搬走的沉重家具。托马德?安子爵不在营地里面,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何时离开,就好像是他……人间蒸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