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十二月二日。
并非什么特殊的节日。
但今早整个南大陆都将关注最南边的巨擘克瑞瑅帝国。
经诸国各方证实,南边的克瑞瑅帝国在经历了一场血族动乱后,不仅没有因此送葬掉国运,反而因此诞生出了一位九阶强者,而今天,他又将真正掌握克瑞瑅帝国的至高权力,登基加冕。
在这个关头克瑞瑅帝国诞生出了一个九阶护国英雄,对于正处在战事的盟军诸国来说,无疑是惊天噩耗。
更令人心惶惶的无非是海辛托斯的意向,是将继续圣巴尔多大帝开启的战争,除非北方的同盟诸国愿意与他和谈。
然而同盟诸国议会都懂,身为侵略方和优势方的克瑞瑅帝国在海辛托斯的主导下并没有任何要投降的意思,也不可能在这关头半路投降,而是要提出更过分的条件,来让盟军这边换取一个和平。
如果签订协定,掌握了绝对力量的克瑞瑅帝国到底会不会在未来遵守是一回事,代价必然会高到他们难以承受,并且在未来失去现今仅有的反击之力。
从昨天开始,王国联合议会同盟中已经有成员国表现出了想与克瑞瑅帝国和谈的意向。
……
赫顿王国。
冬天的伊刻里忒也不会很冷,即便是这样一个上午。
伊刻里忒学院炼金院片区。
路旁清澈的小溪,蜿蜒流淌,倒映着冬日的树木枝叶,在这清晨格外的宁静,再往远处望去,隔岸的花田是炼金院系统植物园的一部分,同时也是生物工程的教学和研究基地。
“唉,最近没有什么有趣的新闻,整个伊刻里忒学院都死气沉沉的……”
路维希尔双手牵在身后,踩着小溪上的石头,时而维持平衡,时而快失去平衡,晃晃悠悠穿过了捷径。
除了挂在脖子上的魔能刻录相机,她的胸口还挂着两个工作牌,既是学生会成员,又是《赫顿时报》的记者。
作为学生会的书记,她一般不会去学生会出勤,除非会长那边实在缺人手才会喊她。
现在报社那边也没什么工作了,于是她就闲得只能在学校里乱晃了。
一座座赤红的砖石建筑峙立在那里,镌刻着贤者院历史遗留下的工程秘密。
她的身影踏着学校深深的脉络,沿着熟悉的道路前行。
现在头版头条全是战事。
她一点也不喜欢。
像她这种小记者的新闻,就没什么人看了,全都被挤到了角落。
今年伊刻里忒学院的气氛并没有往日迎接年末时那般充满活力。
连途径伊刻里忒学院的游客居民都很少见了。
大多数伊刻里忒居民第一次来玩会觉得这所学院错综复杂,绕来绕去都找到不到目的地,但往往会有热心的学生帮忙指路。
不过路维希尔已经三年级了,早就对偌大的伊刻里忒学院地盘烂熟于心。
路维希尔想着,很快就经过了几处重要地标,再往前大概就是杰拉纪念广场了。
一般来说只有这里会在任何时段都稍微热闹一点。
因为有着一座露天巨幕,大家都喜欢看。
它出自两百年前的毕业于伊刻里忒学院的魔工匠杰拉·泽尔特之手,如果仔细找,会在学院里发现不少他的作品。
好像兰奇学弟刚来的时候,就被薇薇安王女考了考关于魔工匠杰拉的知识,结果兰奇回答得竟然比其他艺术鉴赏家们给出的答案都深刻不少,令薇薇安惊讶得不小,那时的薇薇安就看出了兰奇不是池中物,后来她的老哥艾诺尔王子更胜一筹,恨不得和兰奇称兄道弟。
“真是一个令人怀念的风水宝地。”
路维希尔停步,望着这座出现在视野里的广场。
她可爱的学弟学妹,又称王都恶霸三人组,在病发初期的那段时间,每次影世界挑战都会在杰拉纪念广场引得众多师生围观。
此刻的贤者院钟塔高高悬挂的钟面悠然指向早上八点,教学楼环抱着的广场露天巨幕正将今日最重要的实况转播放映。
因为今天的克瑞瑅加冕仪式,可能将会决定未来南大陆战争的局势,甚至是未来几年的走向。
“海辛托斯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明他们是侵略者,他掌权了之后竟然还要再继续打下去。”
广场台阶上的伊刻里忒学生们激昂地讨论着。
“对我们来说他可能是敌人,但对克瑞瑅帝国居民来说他就是守护神了,如果主动承认先代皇帝发起的这场战争的过错,那么克瑞瑅帝国就会付出巨大代价,这无疑会损伤帝国,海辛托斯的决策方向一向是最有利于帝国的选项。”
“而且他们现在无论战局还是如今多出的这个九阶神灵领域强者,都代表他们是大优势,不可能主动投降,站在他们的决策来看,最正确的事就是坚决打下去。”
“你以为他会给我们王国人讲道义?他最开始作为第一军神能答应这场战争,对我们来说,他就是大罪人了,他只是帝国人的英雄。”
听着学生们的议论声。
路维希尔百无聊赖地找了台阶远端边缘的一个高处座位坐下,托着下巴看画面中帝国的加冕仪式打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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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明天的新闻里写的也是这些东西吧,看不看都无所谓。”
路维希尔噘嘴嘟囔着。
战争是一场肮脏的游戏,而得利者往往都是肮脏的玩家。
从海辛托斯能站在如今这个位置来看,他成功的背后,指不定就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
路维希尔在心里抱怨完,托着下巴望着露天巨幕上正在转播的画面。
……
克瑞瑅帝国南部。
首都布利尔达飘着小雪。
在经历了一场浩劫后,终于重新找回了久违的平静。
这座历史悠久的城邦天刚亮不久,一场盛大的加冕仪式就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之中。
微弱的金色阳光从云层的缝隙穿过,和小雪一起洒落在格兰德河的水面上。
这座重获新生的帝国心脏,繁华和美景绝不亚于帝国沿山沿海的任何一座城市。
今日,克瑞瑅帝国将迎来一位新的领袖——那带领众人揭露真相、阻止血族阴谋的英雄。
“你们听说了吗?血洗日其实是圣巴尔多大帝主导的,这两天越来越多关于往事的证据被挖掘出来了。”
“其实谁不知道呢?血洗日过后最大的得利者既不是平民也不是贵族,而是圣巴尔多大帝的皇权更稳固了,极端分子要么死于动乱,要么最后都被处刑了,只是圣巴尔多大帝在的时候没人敢这样讨论,也没人敢去查罢了。”
“现在不一样了,清算圣巴尔多大帝才是符合主风向的话题。”
中心城区街道走过的人们时而有人讨论着。
人们无论在家还是走上街头,皆是三三两两地谈论着即将到来的盛事。
听闻被越扒越多的圣巴尔多大帝皇室丑闻,结合血族动乱当天圣巴尔多大帝的表现来看,居民们不禁心有余悸,还好这个伪人皇帝死了,而即将上任的是真正拯救他们的民众领袖和英雄海辛托斯。
关于海辛托斯能拿起赛罗斯英灵之剑一事,更多人都认为这是一场童话般的奇迹。
也有少部分学者认为,赛罗斯英灵之剑不可能被没有皇室血脉的人拿起,说不定海辛托斯真的有着些皇室血脉,只是因为一些变故流落成了平民。
但无论如何,都不能改变今天沸腾的民心要拥簇他登上皇位这一事实。
帝国需要这样一位强大又正直可靠的领袖。
而且根据海辛托斯就任第一军神一直以来的表现来看,他一向对民众都非常好,会十分爱护平民,这让民众更坚定要支持他了。
布利尔达中心城区曼霍特区。
克瑞瑅纪念广场上英雄雕像庄严地矗立着,等待着这绝无仅有的盛大加冕仪式。
巍峨的建筑和浓厚的艺术气息遍布在布利尔达的每一角落。
城邦中心克瑞瑅纪念广场四周围绕着白色纪念碑和风格迥异的深灰初代军神像。
经过紧急的修缮,初代军神像脸上的裂纹已修复如初。
加冕仪式会在布利尔达中心最宏伟、最顶端的建筑——圣阿斯特里宫和克瑞瑅纪念广场举行。
机工部队连日的清扫和修缮把战斗的创痕抹平,被摧毁了东侧结界的皇宫重新魔法般地恢复了昔日的辉煌。
帝国的太阳越升越高。
纪念广场上覆盖着半透明细雪的古日晷快指向了上午九点。
加冕仪式正式开始之前,整个圣阿斯特里宫前的广场乃至数公里外的街道已是满是居民,一眼望不到尽头。
成千上万的市民自四面八方涌来,将广场外围挤得水泄不通,只为能亲眼目睹这历史时刻。
尽管三天前刚经历了一场动乱,让不少人都还在后怕中,不敢再前往人口密集区域。
但难以减少今日他们对海辛托斯的期待和信任以及海辛托斯带给他们的安心感。
也许正是大难过后会重获真正的安全,又或者是为了缅怀在血族的袭击动乱中不幸遇难的市民,他们今天仍旧出门了诸多居民来观看加冕。
整个城邦都在为这一时刻而准备。
克瑞瑅纪念广场外的主干道上,骑士们来回巡逻,他们的盔甲沾着雪花,马蹄声如雷鸣般响彻石板道,他们严阵以待,确保加冕仪式的安全和秩序。
这个祭坛高达数米,由最上级的风岛石雕琢而成,四面雕刻着克瑞瑅帝国的国徽和昂首咆哮的雄狮,顶部则一如既往是先祖英灵的图像,他们或持剑或举盾,在见证这个历史性的时刻。
皇宫前台阶上,身姿挺拔的禁卫军骑士列队在两侧,他们身披深黑重甲,头盔顶端飘扬着红色羽毛,化作一道钢铁城墙,皇家礼乐团在台阶下就位,随时准备奏响的乐章。
锵、锵!
当九点到来,钟声也伴随着礼乐响起了。
被帝国机工部队临时修复好的圣阿斯特里宫前,一条长长的红地毯在台阶上铺展开来,直达宫殿深处,如同从天国降下的圣途。
红毯两侧整齐列队的骑士严阵以待。
他们身披深黑的盔甲,手持长剑,目视前方,眼中燃烧着忠诚的火焰,身姿山岳般坚定。
号角声响起,如天籁般回荡在布利尔达的上空。
随着号角声达到最高潮,宫殿的大门缓缓打开。
金色的光芒从门内映照出,如同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照亮了整座克瑞瑅纪念广场和其空中轻盈的雪花。
在万众瞩目中,海辛托斯从宫殿中缓缓走出。
他身着白与金交织的长袍,披着铭刻满金色印花的蓝色厚重斗篷,在光芒中熠熠生辉。
而这一切都不及他手中紧握着的那柄传说中的赛罗斯英灵之剑耀眼。
剑身上,古老的赛罗斯文铭文在闪烁,那上古英灵的力量一切都因他而被唤醒。
海辛托斯的脸上带着一如既往平和的微笑,似乎对于大家的拥护受宠若惊,抬手和远处一望无际的居民们亲切地互动着。
这三天来的沉重压力,丝毫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也确实证实着他达到了神灵般的领域,那天血战始祖的伤势经过这短短三天就近乎恢复好了。
在克瑞瑅广场上,十二基石神座下,除了第一金刚石之座和第六水苍玉之座下空缺着,其余十位军神都如国庆祭典那天那般等候着海辛托斯了,在此执行着维护秩序,见证皇帝加冕的职责。
他们曾并肩共同守护这片土地,而现在,他们将见证他们的战友加冕为王,开启克瑞瑅帝国新的篇章。
“海辛托斯,多亏你救了我们。”
第八军神皓金石之康泽尔叹了口气,望向海辛托斯的方向自语道。
对于圣巴尔多大帝的死,他心里还是有很重的愧疚感。
如果不是海辛托斯击败了血族始祖拉夏尔,他们几个军神都还会继续被血族操控,做出危害帝国的事情。
还好海辛托斯对他们同样仁厚,完全赦免了他们的罪过,关于血族的事情就此翻篇,只请他们继续为帝国而战。
“没事,大家都干了,即便圣巴尔多大帝还活着,他也不得不赦免我们。”
第四军神雅斯佩尔的机械义眼闪烁着哂笑的光芒。
她其实不觉得怎么愧疚,从结果来看是好的就够了。
如今调查的越多,她对圣巴尔多大帝越没有好感,甚至觉得圣巴尔多大帝早该死了,甚至罪无可恕。
“突出一个法不责众是吗?”
第五军神云母路加耶德嘀咕。
他尽管是遵守纪律的性格,但此刻也没法反驳雅斯佩尔的话语。
不论如何,事已至此,几位军神在此刻都以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海辛托斯加冕的尊重和敬意。
唯独尤里乌斯沉默了许久。
“尤里乌斯,你还好吗?”
第九军神紫水晶之赖恩望向身旁的尤里乌斯问道,他感觉尤里乌斯的神色不太好。
赖恩同样是从被血族操控中恢复过来的军神,这两天每当回想起过去做的事,他就感到后悔莫及,他不仅做了太多错事,还险些伤及同伴,甚至,和妹妹厄休拉的关系恐怕也早就被他破坏到冰点了。
他自责的同时,也对那天自己险些打伤同僚尤里乌斯很是歉疚,尤里乌斯看起来脾气暴躁,但不会因为这种事责怪同僚,让赖恩更加自责。
当然赖恩知道,尤里乌斯才是这些天最不好受的人,因为薇奥莱特大概是死在了血族始祖拉夏尔之手,连尸首都暂时还下落不明。
所以尤里乌斯的心情低落是理所当然。
“没事,先专注眼前的工作吧,今天我们先祝福海辛托斯。”
尤里乌斯侧过头望向赖恩,对赖恩轻声讲道。
“那就好。”
赖恩答道,又多看了尤里乌斯一眼。
他确信尤里乌斯看起来状态没大碍,但尤里乌斯的表情又给他一种莫名的假面错觉,就像尤里乌斯在忍耐着内心快要焚烧的怒火,支撑着他完美完成今天的工作。
纪念广场上的高台,在帝国人的欢呼中。
海辛托斯在欢呼声中缓步走向圆形舞台般的祭台。
“海辛托斯万岁!”
“克瑞瑅帝国万岁!”
欢呼声如海浪般一浪高过一浪,响彻云霄,雪花盖在他们的脸颊上,让他们的肌肤微微冰凉,但这不妨碍他们的热情,他们相信今天的小雪一定是瑞雪。
帝国人们挥舞着帝国旗帜,抛洒着鲜花。
海辛托斯来到祭坛前。
他转过身,面对着他未来的子民,面对着他即将承担起的责任和使命。
冬日穿过云层的太阳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边,就像诸神都在为他加冕。
而他,如同一尊神祇,如同一位真正的王者,屹立在万众之上。
“海辛托斯。”
临时接替了薇奥莱特担任祭司一职的第十一军神翡翠之西蒙罗捧着一本古老的典籍走上前,笑着念道海辛托斯的名字。
那是克瑞瑅帝国的律法与信条,典籍的封面上,镶嵌着泪滴状的宝石,象征着埃尔赛雅圣域真理的光芒。
原本加冕仪式应由埃尔赛雅圣域的大祭司来作为主要主持者,但薇奥莱特刚巧在前些天不幸遇害,圣克瑞瑅修道院其余的月神祭司里没有任何人能担得起此要职,只能由同为军神的风暴与自由之神典司长西蒙罗来作为同等级的神职人员,代替薇奥莱特的工作。
“海辛托斯·奥瑞吉亚。”
西蒙罗典司长念响海辛托斯的名字后,虔诚地打开典籍,庄严的声音响起,回荡在广场的上空,
“你是否愿意起誓遵循先祖的律法,以克瑞瑅帝国皇帝的身份,承担起治理国家,守护子民的职责?”
“我,海辛托斯·奥瑞吉亚,以我的生命和荣耀起誓,我将全心全意地守护克瑞瑅帝国,守护帝国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子民。我的剑,将永远为正义而战;我的心脏,将永远为人民而跳动。克瑞瑅帝国的命运,就是我的命运;克瑞瑅帝国的未来,就是我的未来。从今以后,直到永远。”
海辛托斯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如同誓言,又如同承诺。
“你是否能够,不分昼夜,不分贵贱,公正地对待每一个克瑞瑅的子民?”
“你是否愿意,在克瑞瑅遭受威胁时,挺身而出,用你的生命和荣耀,铸成领袖之证?”
西蒙罗的一个个问题接踵而至,加冕仪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每个问题,海辛托斯都以最坚定的语气给予答复。
海辛托斯的声音仿佛能穿透时空,传达到布利尔达外甚至博茨瓦纳行省外的每一个克瑞瑅帝国人的心中。
西蒙罗典司长合上典籍,面向人群高声道——
“克瑞瑅的子民们,你们是否拥戴海辛托斯·奥瑞吉亚为你们的王,为克瑞瑅帝国的皇帝?”
“海辛托斯陛下!”
人群中爆发出震天的呼喊,千万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如同最雄壮的乐章。
那声音响彻天地,传遍首都布利尔达的每一个角落,承载着无数克瑞瑅人的心声。
“现在,以先祖英灵和克瑞瑅子民的名义,我在此加冕海辛托斯·奥瑞吉亚为克瑞瑅帝国的皇帝,愿他的统治长存,愿克瑞瑅帝国永世长青!”
西蒙罗典司长转向海辛托斯举起桂冠,声音如同神谕,不可违逆。
空气中弥漫着节日的激昂,阳光为这一切镀上了一层金边。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明亮了半分。
原本被云层和细雪覆盖的天空,仿佛被拨开了几分。
人们感觉这般吉兆是神明在庇佑克瑞瑅帝国新皇的诞生。
就在整个广场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屏住呼吸,见证这神圣的一刻时。
桂冠稳稳地被西蒙罗拿向了海辛托斯。
那一刻,仿佛有神圣的光芒从天而降,照耀在海辛托斯身上。
天空中陡然出现了一道裂缝。
那裂缝如此之深,如此之长,快要将天空劈开。
周围的云层被撕裂,漩涡状的云团快速地旋转起来,凝聚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一道刺目的白光从裂缝中泄下,照亮了整个克瑞瑅广场。
那光芒如此强烈,让人无法直视。
人们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遮挡住眼睛,空气中的欢乐气息迅速冷却下来,欢呼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安。
笑容在民众脸上凝固,继而转化为疑惑和戒备。
容易应激的人们面面相觑,交头接耳,不知发生了什么。
原来刚才的天色变亮不是错觉,而是像有什么要降临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影随形。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
在那道光芒中,十多道身影缓缓降临。
强烈的光芒掩盖了他们的面目,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但即便如此,也能感受到他们身上的不同寻常。
这些身影全都身披洁白的长袍,如同神灵与天使们。
而为首的那个身影,看起来更似一位教皇,身穿着唯一的纯白教皇袍,脸上覆盖着银白面具。
他体态修长,举止透着与生俱来的威严,周身环绕着与世界完美融为一体的气场,仿佛天生就是福音教导者,受万众瞩目敬仰。
尽管不知道这些到底是何许人,但从为首白袍人的装束来看,仿佛是远古时代的宗教领袖,又或是某个神秘组织的领袖,跨越了异时空而来,令在场的其他居民都下意识感到了害怕。
这群不速之客的出现,瞬间改变了整个广场的风向。
西蒙罗典司长停下了加冕仪式,而纪念广场上的九位军神皆是警戒地望向了这群不速之客。
他们军神今天之所以会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应对任何可能发生的动乱。
经过了三天前的血族动乱,本以为一切都平息了。
此刻看来,好像又有更深层的恐怖势力要降临了。
布里尔达的居民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但是有海辛托斯在,他们就还有安心感。
海辛托斯已然成为了整个帝国甚至是当今年南大陆最强的人,唯一踏入神灵领域的强者,即便是那血族始祖再来,帝国人如今也相信上古邪灵会被海辛托斯抹杀于赛罗斯英灵之剑下。
“……”
海辛托斯不再注视着眼前的桂冠,他的目光投向广场中央。
在场越强的人,越能清晰感觉得到,这群白袍身影身上散发出的气息。
此般力量,甚至让在场的军神都感到一丝不解。
第三军神缠丝玛瑙之座格雅特的眉头紧锁。
这群人,大多数都至少是八阶的强者。
甚至,其中几个给他们的感觉,甚至不亚于他们军神。
即便是在盟军的战场上,都很难聚集这么多当世顶尖的至强者。
而如果真的是盟军的强者聚集了,那么在今天出现在此,无疑是预谋已久地潜入布利尔达了,并在此刻谋划着可以轻松危害到整个首都的事情。
民众中,惶恐和不安开始蔓延。
“怎么又来?!”
“再也不来凑热闹了!”
“先躲远点。”
发出惊呼的帝国人下意识地想要后退逃离广场。
那种三天前还历历在目的恐惧,变成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攫住每个人的心。
克瑞瑅纪念广场靠近皇宫的舞台一侧。
“阁下们,不知你们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海辛托斯的目光从未离开过这群不速之客,今天会出现在这里的,即便不用问就可以猜到是来砸场的敌人。
但民众尚未远去,他并不适合过于应激地出手。
他握着赛罗斯英灵之剑,剑身上的光芒也变得凌厉起来。
广场中央的上空,为首的白袍身影并没有立即回答。
白袍教皇只是微微抬起头,面具后的目光如炬,似乎要将海辛托斯看透。
那目光仿佛在评判。
“海辛托斯·奥瑞吉亚,克瑞瑅帝国试图加冕的人之子民,我们受神谕所召,前来见证这一刻。”
半晌,他才开口,
“你并非正统的皇帝,还请你将皇位交还给克瑞瑅皇室的正统继位者,维持世界正常运作的秩序。”
白袍教皇的话语如惊雷般在广场上回荡,即使是远处正在撤离的居民都为之震颤。
神谕?
是哪位神明有着这么大的权力?
又为何要在此刻降下神谕?
人群中,猜测和疑虑交织成一张巨网,议论声在混乱中不断。
有人开始回忆起古老的预言,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不安和恐惧。
这白袍教皇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常宗教的存在,更像是个邪教教皇!
……
与此同时的同盟诸国,克瑞瑅帝国加冕仪式的被关注程度开始急剧上升。
在伊刻里忒学院的露天广场前,就是最直观的表现。
场面的变故迅速吸引了大量师生的注意。
只要是路过此处,即便原本不打算多关注克瑞瑅帝国加冕仪式的人,也忍不住驻足停留了。
即便不用想他们也知道,此刻转播的收视率在王国联合同盟的范围也要开始呈爆发式的指数增长了!
这种变故对于帝国人来说也许是恐慌。
但对于他们同盟诸国来说,猜疑和惊惧中却带着点希望。
“哪怕是立场不明的神秘势力降临,只要愿意帮我们打海辛托斯就是好事。”
伊刻里忒学生们纷纷说道。
甚至可以做个梦,万一他们打个两败俱伤,对王国同盟来说更是天降福运。
因为同盟诸国的居民已经对帝国势力海辛托斯这绝对强者的武力产生了过度的畏惧。
这正如白袍教皇所说,是一场恐怖失衡,如果海辛托斯想要一路从南杀到北,没有人能真正的拦住他。
路维希尔整个人都精神了,慵懒的眼皮抬了起来。
她的记者雷达正在嗡嗡作响。
画面中还在继续。
克瑞瑅纪念广场靠近民众侧的半空。
白袍教皇的身后,其他教众们也纷纷对视着军神们。
那恐怖的压迫感,给后面逃离的普通帝国居民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们原以为十二军神聚集,就已是克瑞瑅帝国最巅峰的战力集团,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一个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势力,有着未知数量的八阶强者。
未知,有时候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化为恐惧。
那压力,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得广场外的每个人喘不过气来。
这个神秘的白袍教皇竟然语出惊人,要求海辛托斯交出皇位,归还给所谓的“正统继承人”!
“为何阁下觉得我不正统呢?”
海辛托斯等待着西蒙罗加固克瑞瑅纪念广场结界并等待着居民尽可能撤远的时间间隙,不急不缓地对白袍人问道。
尽管他已经想将这群装神弄鬼来捣乱的家伙速战速决掉了,更想把那些碍事的平民给成片斩断剁开切碎,但此刻他一直以来的人设不容许他做这种事情。
真是麻烦。
“海辛托斯,你并不是一个真正爱好和平的人。在南大陆的战争中,少不了你的推波助澜。你的绝对力量和绝对权力,会使整个世界失衡,这对整个南大陆北边的诸国来说,都是毁灭性的威胁。”
白袍教皇继续说着。
“你的指控未免有些武断,我的一切所为,都是为了克瑞瑅帝国的繁荣和稳定。我绝不会做出任何危害子民的事。”
海辛托斯望着居民在禁卫军的疏散下迅速撤退的方向,自语般地讲道。
他风轻云淡的样子,就像并不觉得这群来者对他有什么太大威胁。
他现在仅仅只是因为碍于平民,没法随随便便出手罢了。
而对方就像算准了这一点,将他架住了。
永远是会占据道义的一方比较行动受限,无所顾忌的一方能够更卑鄙一点。
“海辛托斯……”
见到海辛托斯的状态,其他军神在紧张间也放下了稍许心。
如果还是血族袭来的那夜,或许这群白袍教众的威胁会无穷大。
可此刻,有着九阶的海辛托斯,再加上他们剩下十位军神,即使这群家伙再强也不足为惧。
“人类总是想象着未来,而这个未来,实际应该让人感到害怕。但大多数人不会害怕,因为他们无法理解其背后的意义。”
白袍教皇面具下的目光平静如水,
“在你的绝对统治下,这个世界既不会进入相对平衡,也不会进入恐怖平衡,你只会带来战争和毁灭。”
他以超脱世外的观测者视角说着。
“如果您一定要找事情,那我也会为了克瑞瑅帝国的人民,将您抹除。”
海辛托斯至此向身旁的西蒙罗通过眼神确定好临时结界已经加固完成,终于向对方放出了敌意的讯号,不再为了逃难的民众和敌人多说什么了。
就在这时,军神们没反应过来的事情发生了。
第十军神红碧玺之尤里乌斯突然唤出一架重炮,对准半空中的白袍教皇。
黑红相间的炽热能量在炮筒中聚集,空气都因高温而扭曲。
他最先出手了!
耀眼的光束从重炮中贯穿天际方向,直奔白袍教皇而去,炮火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后坐力令地面都为之颤抖。
结界外的居民甚至没反应过来,当视线捕捉到这一幕时,已是全然发生了之后。
第十军神红碧玺之座向来是最果决的军神,在战场上他可能不会给队友讯号就出手,打出决定胜负的一击!
“尤里乌斯,伤到平民怎么办!”
第十二军神猫眼石之比安卡惊吓道。
还好她感知到尤里乌斯刚才的气息变化,就知道尤里乌斯要干什么了。
这时尤里乌斯用的,也是堪称他大招的压缩魔能光束炮。
但她还没骂完尤里乌斯,就被天际的状况噎住了话语。
白袍教皇竟然不闪不避,甚至连一个防御的动作都没有。
他就这样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任凭刚才这道炽烈的光束笔直地朝他袭来。
能量光束在教皇身前一分为二,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所阻挡。
两道光束从教皇身侧分割掠过,射向远处的天空,最终消散在云层之中。
整个过程,白袍教皇岿然不动。
他甚至没有动用任何法术,毫无魔力流动的气息,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抵挡住了尤里乌斯的全力一击。
一时间,尤里乌斯睖睁住了眼睛。
他手中的重炮还在冒着热气,但他已经完全僵在了原地。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天上毫发无损的白袍教皇,就像从来没见到过有人可以拿脸接他的重炮,然后毫发无损的人。
其他军神也在这一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还来不及责怪尤里乌斯的鲁莽先发制人。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尤里乌斯的全力攻击的威力,作为特化爆发输出的尤里乌斯,刚才那一下,他们之中也没人敢随便这样无动作接下。
尤里乌斯带着如临大敌的目光,朝着海辛托斯,萨隆,和格雅特的方向警视而去。
或许在他看来,这种程度的诡异敌人,至少得是前三位军神能应付的程度了。
“……”
格雅特装作没看见,他不想平白无故出手挑战充满了未知数的敌人。
至少他目前还没搞懂刚才那个白袍人接下尤里乌斯攻击的原理。
若是有施法和魔力流动还好解释。
这说明对方使用了回避或防御甚至免疫类的道具。
可是目前来看,对方的防御手段并不像这些,仅有两种可能的解释,要么是超高规格的防御法术,让其他人无法观测到触发,但即便是史诗级也一定会有次数限制;要么是他本身就强得可怕,防御手段强到让人看不懂,格雅特几乎就伤不到这个人。
萨隆握住了剑柄,而且是正握住。
面对这样的强敌,他很想一试。
而且萨隆的眼睛几乎已经洞穿了对方全身的气息与魔力流动以及未来可能的躲避方向,他看到的是对方身上全是破绽,就像站在那里毫无防备地可以随时让他打。
可偏偏这种奇怪的敌人,又让他感觉毫无破绽,好像打哪都没用。
而海辛托斯,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那握剑的手,已经悄然用力,青筋暴起。
“有意思。”
他喃喃自语,目光如炬,紧紧地锁定在白袍教皇身上。
海辛托斯从刚才起就想拿这个捣乱的家伙试试剑了。
他只是在忍耐,忍了很久了,为了维持那麻烦的形象,不得不顾及些愚蠢平民的安全,就算想杀那些平民,也得等他彻底掌权后,再慢慢杀给他享乐。
整个布利尔达,通过转播,城邦每个角落都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
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场对决似乎已经无可避免。
细雪纷飞。
“军神啊,你们现在看到的世界是不真实的也是不完整的,因为你们是睁开眼睛看世界,从现在起你们要学会闭上眼睛看世界。”
画面上白袍教皇并未因刚才尤里乌斯的偷袭就生气或突然发难掀起恐怖的灭亡战,而是略带遗憾地和他们讲着。
只是他身后的白袍教众们都和军神们已充满敌意地对视了起来。
这让军神们感到了压力。
如果他们再出手。
这个白袍教皇身后的那群家伙,恐怕也会出手。
二十位八阶掀起的大战。
届时将不再是血洗日级别的动乱,可能灾祸会随着全力混战从首都布利尔达扩散开,直到在数小时后毁灭整座具有王国规模的博茨瓦纳行省。
“够了。”
海辛托斯的声音虽然轻柔,但却写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如果你执意要危害布利尔达,那就让我来告诉你,这意味着什么。”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海辛托斯的手已经正式搭上了赛罗斯英灵之剑的剑柄。
“我本来还想在帝国再观察一段时间,但是现在我必须出手阻止你了。”
白袍教皇望见克瑞瑅纪念广场临时加固的超规格结界成型,对海辛托斯说出了他给出的最大让步,
“一个小时之内,你不出手,我就不会出手,让附近的居民撤退,给我们腾出战场。”
他仁慈地讲道。
“你想挑战我吗?”
海辛托斯难得地笑了,
“我将你们全部斩了不就行了?”
他望着对方无声默念问着,那深层带着戏谑的眼神就像在质问对方,想要靠着居民的安全架住他并以此威胁他,前提是要有足够威胁他的力量。
但是海辛托斯想告诉所有布利尔达人,他拥有着绝对的力量压制,所以无需与对方妥协,他就带领着军神能将对方全数驱逐殆尽,结束战斗,并不用危害到布利尔达的安全。
这也是正是向所有人展示他绝对统治力的时刻!
下一秒,神代银辉从剑鞘中迸发而出,照亮了整片天空。
那光芒仿佛千万颗恒星在同时燃烧,瞬间吞没了广场上空的乌云,将天空照得如同白,隐隐有雷鸣般的巨响回荡,震得布利尔达整座城邦都为之颤抖。
刹那间,天地色变。
原本覆盖着云雾的天空突然被一把无形的巨剑劈开,缝隙边缘,空间扭曲,仿佛时间和空间都在这剑下失去了原有的法则。
当海辛托斯拔出赛罗斯英灵之剑的那一刻,光是聚气,在这九阶威压面前,一切敌人都显得如此渺小,不堪一击。
空气变得粘稠而沉重,布利尔达城市里的每次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
仿佛有无形的大手,即便隔着结界遥远的局面都无法摆脱这份力量的恐怖。
而在这海辛托斯的出手斩击下,任何敌人都将灰飞烟灭!
其他军神在这瞬间都变了脸色。
光是散发出来的剑气在结界内笼罩,就令他们感到皮肤刺痛,血液倒流,五脏六腑都在剧烈的颤抖。
萨隆紧紧地握住了剑柄。
只有走到八阶巅峰的他,才明白这股力量与八阶领域有多么的悬殊,并且遥不可及。
九阶最强的斩击划破长空,直指白袍教皇和他身后的一并教众,要将他们全数斩碎!
空气在这一剑之下发出尖锐的哀鸣,剑光所过之处,建筑和雕像在这股剑气面前如纸糊般脆弱,瞬间化为齑粉。
无数道剑气从主剑芒中分离而出,化为密集的剑影,将白袍教皇和他身后的教众团团围住。
在场的所有军神下意识地做好防御,即便这道斩击不是瞄向他们,他们也同样确信,稍有不慎就会被余波所伤!
这次,白袍教皇终于出手了。
他面具下似乎在轻笑,又或许在说着什么。
但谁也听不清在这万籁俱寂的留白一刻,他在念诵着什么。
时间在这一瞬间加速,滔天的银辉流光化作切线覆盖教众,从天际坠下将他们的身影笼罩!
积雪覆盖的克瑞瑅纪念广场在一片宁静中突然爆发出了巨响,那声音如同千雷轰鸣,震耳欲聋,刹那间,整个布利尔达都刮起了风。
正当海辛托斯淡漠地看着远处一切都被淹没的那一刻。
他的眼神突然动了动。
而其他军神们的表情随即就被震骇所覆盖,无比警戒地架势着。
他们怎么也不相信,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
整个布利尔达市中心城区被突如其来的狂风笼罩,宛如创世开辟般地震颤了起来!
这股狂风起初只是一个微小的旋风,但在顷刻便成为了一股足以席卷万物的暴风。
狂暴的风魔法之下,一切的攻击,海辛托斯先前斩下的九阶斩击在其面前都变得如脆弱的纸片,轻而易举被吹散。
城邦日出,如降甘露。
那直击魂灵的威光一切都在诠释着世间构成万物的伟力,神代的光华在白袍教皇身上演绎,他带动着云的流动,改变着天空的模样,穿透云层的那道力量乃是风的独特气息,风轻轻吹拂大地,雪花在一瞬间停滞,逆空而起!
天在这一刻亮了起来,布利尔达的云层尽数被吹散。
从古至今的传说中,风神掌控着风的方向,他的声音是轻柔的呢喃,亦是雷霆万钧的赦令。
而在暴风中心的身影,正是掌控着风的神明。
这一简单的对碰,并没有伤到他分毫,更没有伤到他身后的居民。
仅仅只有狂风,让他的面具自然而然地落下。
“你貌似有些误会,所以我要声明一下。”
风吹过洛伦的额头,让发丝挡住了他的眼睛,唯有那露出的另一只湛蓝瞳孔炯亮不已,
“海辛托斯,你才是挑战者。”
他抬手指着海辛托斯,不再掩饰狂傲地说道。
画面外。
“我草,洛伦!!”
顿时,整个伊刻里忒学院里沸腾了,甚至连带着整座王都伊刻里忒都从各区各处的屋顶涌出震声。
画面上那面孔赫然就是他们的大神官!
特别是在伊刻里忒学院的学生,他们就喜欢看洛伦大神官整大的!
在这一瞬间,战争的阴霾一扫而空,整个露天广场前的学生和教师都欢呼雀跃般从台阶上站了起来,或双手挥舞,或握拳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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