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苗欢盈送来关于秦淮河畔地皮的消息。
其中一份,让沈黎很是满意。
地皮位处城南狮子林旁的空地上,那里也是一片贫民窟,只是官府懒得管理,任由他们在那里建造房子,实际上地皮还是官府的,那里不算荒凉,主要离沈黎家中比较近,只隔两条街,上下班比较方便。
虽然是贫民窟,但他坚信一点,酒香不怕巷子深,到时候酒楼开起来,自然不怕顾客不来。
他拿着地皮图纸和拜帖,深吸一口气,调整一下心情,上了马车。
马车是租来的,他平日里去外远行不多,就没有自己买车。
他先去了金陵府尹。
府尹办公的府衙,自是要比县衙要阔绰许多,就连门口的石狮子,也威武许多。
朱漆大门上,整齐的排列着几十枚明晃晃的铜钉,约莫九十九枚,这里人文与明朝类似,在大门铜钉上,也没有那么多讲究。
再往上,便是一张漆黑如墨的巨大牌匾,上面三个烫金大字——金陵府。
而一旁挂着的四个巨大红灯笼上,也用白色油墨涂写着四个大字——金陵府衙。
大门两侧,四个皂吏腰跨长刀,气势威严的守卫着大门。
沈黎下车后,送上拜帖:“侍卫大哥,我叫沈黎,是唐寻章的朋友,麻烦通禀一下。”
“唐寻章,是谁?”
侍卫接过拜帖,斜眼扫了一下他,似是不认识唐老。
他耐心解释道:“您说与府尹大人听,他自然知道的。”
“等一下。”
侍卫一脸不耐,公事公办的态度,按着刀柄,快步走进府中。
很快,他立马带个山羊胡子,换了个脸色出来,笑眯眯的说道:“快些随钱师爷进去。”
一旁的山羊胡子无比热情:“沈……黎,是吧,快些请进,府尹大人等你许久了。”
侍卫不知道唐寻章是谁,但山羊胡子钱师爷知道,而且这个名字如雷贯耳,这才过去几天,金陵官场大洗牌,全出自这位左都御史的手臂。
左都御史,代天子狩猎,监察百官,专治贪官污吏。
这次唐寻章低调查案,本就有些不妥,正常的章程应该是入住金陵府,在各位大人的拥簇下查案。
可那样,效率也会慢很多。
在信息不发达的古代,之所以都察院的人到了地方后没有被贪官污吏杀害,完全是律法。
都察院的人,代表的是天子脸面,若是死在一省,打的可是皇帝陛下的脸,也算是公然造反,所以,一旦出现都察使被杀害的情况,整个省,大大小小的官员,无论是谁,全部诛九族陪葬。
对于这位天子近臣,没有人不巴结。
即便金陵府尹不是贪官,见到唐老的人,也要给三分薄面。
而且,貌似没有人敢冒用左都御史的名字。
沈黎很快被带入后堂,上面太师椅上,坐着一个青衫中年人。
这应该是金陵府尹大人了吧?
来之前他已经做了准备,这位府尹大人,新官上任,唤作闫海容。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闫海荣捋着胡须,笑着看向沈黎:“这位小哥,你在拜帖中,声称唐大人介绍前来,可有证据?”
“没有,不过我想,这很好证明,唐大人就在城北竹园小筑。”
沈黎耸耸肩:“当下,应该是没有人敢冒用唐大人的名字,过来与您谈生意。”
左都御史,最看重的就是清正廉明,绝不会插手生意上的事,所以他应该不会干预生意,这少年,应该是他介绍过来,只是想见自己一面。
闫海荣继续捋着胡须,思索一番后,招手道:“上茶。”
茶气袅袅,两人沉默一阵,他继续问道:“说说,你想谈什么生意。”
“我想买狮子林那一片空地,用来开酒楼。”
“可以。”
他抬头看了一眼师爷,师爷连忙道:“那块地,七十万两银子。”
七十万两?
饶是沈黎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谁买的起?
“如何?一手交钱,一手交地契。”
闫海荣还是很愿意做成这一单生意的。
七十万两银子,要是税收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收齐。
大渝税务,主要以物来进行收税,商人才收钱,那些佃户,大多都是收粮,这也导致大渝国库,并不十分富裕,近年来,边境局势紧张,陛下高瞻远瞩,需要收集大量钱财充实国库,这样才能打个富裕仗。
沈黎一怔,这也太直接了。
他连忙轻咳一声,掩饰尴尬:“闫大人,我来谈的,并不是买地,而是合作。”
“合作?说来听听。”
闫海荣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坐姿,手肘撑在太师椅的扶手上,不时摆弄一下自己不算长的胡须。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又有俗话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金陵本属富庶之地,又是海晏河清,想要做点文章得到上面的关注,极难。
地方官无非两件事,百姓和睦,税收极高。
可做到这两点,何其艰难。
若是有人与官府做生意,创造高回报,他还是很愿意的,毕竟他现在急缺政绩。
“地契,我与官府各占一半,我出资建酒楼,盈利五五分。”
沈黎伸出五根手指。
闫海荣也不傻,这相当于我投资三十五万两银子进去,结果分的五成利润,可生意毕竟都有风险,若是酒楼亏损,那官府岂不是跟着一起吃亏?
三十五万两的亏空,实在太大,他也承担不起。
沈黎也知道,需要一个绝对说服他的理由。
随后,他将随身带的葫芦打开,送到闫海荣面前:“闫大人放心,我们的酒楼,不会亏损。”
闫海荣好奇的看向葫芦,伸手接过来,闻了闻,只觉葫芦中一股竹叶清香伴随着纯正的酒香。
“这是草民自己酿制的酒水,大人可以尝尝,味道如何,这也是咱们开酒楼不亏本的依仗。”
沈黎自信的抬起头笑道:“这生意,若是赔了,草民愿意以家产作抵,保官家不亏。”
闫海荣半信半疑的倒掉杯中茶水,给自己满上一杯。
这酒水,清澈透明,毫无杂质,中间带着一阵淡淡的青色,酒波荡漾,美轮美奂。
他再次轻嗅一下,小抿一口。
入口火辣,入喉柔滑,宛若一团烈火,顺着喉咙滚下,点燃五脏六腑。
他缓了缓,揉了揉眼中险些溢出的泪水:“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