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被利用这件事,靳轩很早就提醒过,但虞成国对靳轩的憎恨,对权势的迷恋让他就快失去了自我,提醒?还不如说是对他的挑衅。
苗阔和虞颜姬默默记下了靳轩的话,既然有这一方面担心那就要提防,可他们也只能小心提防而已,毕竟虞成国还是承国第一亲王,他不愿意,除了天子谁也没办法。
帝国之陨落往往不是因为外部强敌的侵扰,而是其内部渐生溃烂,憎恨、嫉妒和欲望就好像身上的脓疮,看似无病无灾,往往在不经意间致命。
无论怎样悉心料理,该离开的总要离开,军机不可耽搁。
次日天明,远方的天空仍有寥寥星辰,黑甲十万大军准备登程,今时不同往日,回想第一次出兵,靳轩带着谩骂与指责前往南凉,与其说救国救民,还不如说是逃避,以战争的名义逃离京城这摊浑水,那时的果儿还要偷偷溜出去,而这一次却在父母相送之下踏上征程。
“果儿,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男人的事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刘锦姝眼含泪花说道,在她看来,女儿大了,留不住,可也没想到这么的留不住。
“哎呦,娘!看您说的,我还不知道打仗是男人的事?我就是去凑热闹的,不上战场,再说雁门关不也是郡城吗,我就呆在那里不出来,放心吧!”
谁家的闺女都是当宝贝养的,疼爱还来不及这就要出征了,刘锦姝是个心软的女人,怎能舍得,当然苗阔也不舍得,只不过他板着脸硬是不说。
“果儿,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没人逼你非得去!”
靳轩试图最后劝阻。
“别说啦,你去我就去,你不去我也不去,你看这样行吗?”
哎……我就多余说这么一句,小丫头铁了心的跟着我,说好听点叫粘人,说难听点就是破裤子缠腿。
这时,楚绍英骑着高头大马走了过来:“靳轩,时辰已到,该走了!”
说着话,就见其身后驶来一辆马车,看样子应该是特地为靳轩和果儿准备的。
这算给足了面子,也说明楚穆对靳轩的重视,按照常理,军中普通士兵步行,将官骑马,只有统帅级别和军师才有资格坐马车。
靳轩点点头,跟苗阔夫妇最后道别转身上了马车,果儿毫不犹豫的跟在其后,就这样,东方泛起鱼肚白,十万黑甲军正式开拔。
雁门关距此千里之遥,快则三天,慢的话可能就需要五天,到目前沙坨河路是不明朗,因此大军几乎昼夜兼程。
一路之上,不时传来前方消息,但都不容乐观,最新消息,联军开始于沙坨河北岸搭造浮桥,随时都有可能攻打雁门关,再者,沙坨河为承国与北燕的界河,两国共同管理,从不越界,如今他们已经开始建造浮桥,摆明的宣战。
大军加快步伐,楚穆也跟靳轩聚到一起,毕竟未到雁门关,那里的形式还不确定。
“靳轩,你猜的不错,这一次统帅南凉军的依旧是孟吉,看来他势要找你报仇了!”
“呵呵……意料之中,再说我也没权力不让他来呀。”
楚穆笑了笑,靳轩接着道:“王爷,南凉统帅是孟吉,可知北燕统帅是谁?”
“嗯……据探报,北燕由巨狼将军殷夺魁统领。”
“殷夺魁?他是什么人?”
“他?呵呵……跟孟吉差不多,都是名将之后,殷夺魁乃北燕镇国大将军殷剑仇的第三子,也是唯一继承他军事才能的人。”
“哦……那个殷剑仇又是什么人,很厉害吗?”
楚穆一笑:“谈不上有多厉害,但绝对不是简单角色,能坐上镇国大将军位置的人绝不会是酒囊饭袋,我曾与他交过手,此人用兵刚猛,军纪严明,善打硬仗,当时我二人还未分出胜负,北燕皇帝便下令撤军,结果当然无从知晓,再有,北燕地势多平原,并无天然要塞,但其能存在如此之久,且昌盛繁荣,若没有他这镇国大将军,北燕岂能如此昌盛!”
靳轩暗暗记下这个人,能让南平王楚穆对其如此高的评价,此人定不简单,只是不知道他这个三儿子会不会如他老爹一般难缠。
二人正说着,斥候来报:“二位王爷,前方最新消息,联军已度过沙坨河,在南岸扎营!”
好快的速度啊,刚说搭建浮桥,他们就渡河扎营。
“他们可曾对雁门关发起进攻?”楚穆急忙问道。
“现在还没有,不过沙坨河距离雁门关三十里,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进攻。”
不错,既然联军敢渡河扎营,就说明他们决定与承国正式开战。
随即,楚穆唤来随行将官:“目前距离抵达雁门关还要多久?”
那将官抬头看看天空,拿出地图:“王爷,未时刚到,太阳逐渐西坠,以我军目前的速度,到达雁门关最快也要次日凌晨!”
次日凌晨,到那时黄花菜都凉了,楚穆为将近四十年,深知夜晚是突袭的最好时机,联军正是算准了时间打算夜里进军,但未必占城,最起码打下雁门关留下一座残城,给我们来个下马威。
“王爷,军情刻不容缓,我看是不是让骑兵营率先前行,虽然不一定能抵挡得住,但最起码让他们知道黑甲军已经到了!”靳轩从旁建议。
“嗯,与我所想一致,再有三个时辰天就要黑了,若此时派出骑兵或许还来得及!”
言罢,唤来楚绍英:“绍英,我命你率领两万骑兵务必在天黑前赶到雁门关,不得有误!”
楚绍英明白,领命刚要下去,靳轩将其拦住:“绍英哥!”
“怎么了?”
“你带着两万骑兵尽快赶路,到达雁门关后,如果联军未发起进攻那么我们就原地驻守,反之,如果他们攻城,那么我们就全力进攻,毫无保留!”
楚绍英愣了愣,并不是不敢,不知敌军多少人马就放手一搏,是不是太过冒险了。
看出疑惑,靳轩解释道:“放心,如果我们全力进攻,他们并不敢应战,不知敌我的不止我们,联军同样如此,再者先前南疆给予孟吉重创,他肯定倍加小心,所以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冲,我敢保证,我军不会有一丝伤亡!”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以突然袭击之势给主力大军争取时间,算是缓兵之计,楚穆点点头,靳轩果然有一套。
楚绍英明白了,再不敢耽搁,不多时,大军分为两段,两万骑兵乘马,如飞一般赶往雁门关。
“看来这场大战在所难免了!”楚绍英走后,楚穆苦叹道。
靳轩点头表示赞同:“人最大的优点是欲望,最大的缺点也是欲望,欲望使人进步,但同时也是罪孽的源头,这是不可避免的,你我都不可能逃脱凡尘。”
靳轩说的话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成熟,也可以说过于老道,刨开伪善的外表,每个人都是穷凶极恶欲壑难填的怪物。
与料想一样,南凉和北燕联军的确打算趁夜偷袭雁门关,且还要赶在黑甲军赶到之前,这样一来,可以给黑甲军来个下马威,同时破坏雁门关,就算黑甲军赶到也无处扎营,混乱之际便有可乘之机。
当然,雁门关守军早就意识到不对,趁着天没黑便疏散城内军民,此处乃承国北方要塞,这,一旦被攻占无异于打开北境大门。
因此,尽管雁门关守军不足万人,但却做好了赴死一战的准备。
守军主将姓王,单名一个典字,四十出头,看上去有些消瘦,两撇小黑胡增添几分成熟,本地人,从军二十余年,对此处甚为了解。
他有个侄子,名叫王庆,与其叔父不同,此人不到二十,个子不高,模样不差,为人机敏,伸手灵魂,算不得虎将但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叔侄二人共同镇守雁门关,适逢生死存亡之际,二人毫不犹豫,身先士卒,早早的列好阵势,联军不来则已,来了便是舍命应敌。
雁门关位于承国以北,天气干冷,入夜比较早,刚刚擦黑,雁门关守军便在距城门三里外的位置筑起木刺高墙。
木墙不足七尺,约有成年人胸口之高,人跳不过来马跃不过去,算是不错的防御措施。
酉时已到,沙坨河方向死寂一片,并不见联军身影,莫非他们虚张声势?
“叔父,我看他们是不会来了,已入深夜,想必知道黑甲军即将到来,怕了吧!”
王典与王庆一人一马立于队伍的最前头。
“不会的,再等等,黑甲军前来支援他们早就该知道,既然知道仍执意渡河就说明今晚必有一战!”
“可现在都二更天了,为何还不见异动?”
王典没答复,就在这时,北方天空突然点亮,火光冲天的马蹄声震的大地深夜里发出恐怖的轰鸣声。
“来了……”
王庆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雁门关守军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这样滔天的杀气真的出现在眼前,说不怕那是假的。
战马扬蹄嘶鸣,诺大的雁门关就像风中战栗的孤叶随时有可能被狂风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