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一片死寂,地上的是……是氧气罩,那是原本戴在我爸爸脸上的氧气罩!
我和严寻离开之后……有人来过这里,来谋杀我爸爸的!我的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呆了两秒才慌乱的叫医生。
这几个月以来,我崩溃过无数次,我原以为,爸爸离开的时候,我不会太过悲伤。毕竟,我早就知道,他随时会离开的。
可我还是哭了,我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急救室里的灯熄灭的那一瞬间,我整个人都傻了,我不相信我爸爸会死,他昨天还好好的,刚刚还好好的,虽然他不能说不能动,可我知道,他是活着的,他能听的见我说话。
甚至,前几天,他还掉了眼泪。他是听得见我说话的!
是……是谁拿掉了他的氧气罩?严寻!此刻,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严寻,他一出现,我爸爸就走了!
比起爸爸出车祸的那一天,我倒是冷静了许多,我没有大哭大闹,坐在走廊里,埋头,无声的掉泪。
或许,那个时候我已经渐渐明白,大哭大闹是没有什么用的。所以,我只是静默的掉泪。
也不知如今是怎么了,我忽然不愿让人瞧见我掉泪的样子。无论是陆汉,还是秦露,又或者是严寻,我都不想让他们看见我现在的模样。
或许,我不该哭,我现在该报警。调取医院的监控,我抹去眼泪,拨通陆汉的手机号码。
“喂……”陆汉那边很嘈杂,他向来爱去那种地方,而我,平常其实很不喜欢去那种地方。
我憋住没有哭,冷静得连我自己都不可置信:“我爸爸走了……”
“你现在在哪儿?”陆汉许是担心我出了什么事儿,怕我想不开之类的。
我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在医院,放心,我没事,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也没想到,我爸爸就是变成了植物人,还有人不肯放过他。”
“你等着,我马上过来。”尽管我表现的得很冷静,陆汉也还是担心我会想不开。
毕竟,我曾经有过好几次过激的行为。可这一回,我不会了。错的不是我,我凭什么要想不开。
陆汉赶过来时,天色微暗,我们两个人坐在医院外面的花台边,凉飕飕的风吹过,吹得我的心也凉凉的。
“阿晚,节哀顺变。”他轻拍了拍了我的肩膀,安慰道:“人皆有一死,早点儿走了,或许对你爸爸更好。”
“我知道……”我想忍着,可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下来,为了不让陆汉看见,我撇过头,强忍悲痛:“我爸爸,是被人谋杀的,我需要你帮忙。”
陆汉稍许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好,你要我怎么帮你?”
“帮我报警……”我爸爸的死绝对不是那么简单,就凭我这么个无权无势的小丫头报警,指不定连自己也搭上。
除了陆汉,我再也想不到找谁帮忙了。严寻,自然是不可能。若非他的出现,我爸爸大约是不会走到今天的这一步的。
陆汉也明白其中缘由,他点点头道:“好,别太难过,身体要紧。”
“谢谢你,陆汉。”我不觉哽咽,泪止不住。
尽管我知道我爸爸早晚是会离开的,所谓的奇迹,机会是极其渺茫的。可现在,还是难受,或许,我伤心的是,他是死于旁人的谋害。
我也为他这一辈子而难过,我爸爸这辈子没有做过什么坏事,要说坏事,大概就是对我家暴。然而这些,都是来自于我妈妈对他的伤害。
或许,我妈妈是真的伤害过他。或许,严寻对我说了谎,根本没有人陷害他。都是他编造的谎言,是他?是他害了我爸爸么?
我的脑子里乱腾腾的,我已经分不清是谁是谁非了,我现在……我只想找出害死我爸爸的凶手。我原以为,逃离那些是非,便能逃开严寻,逃开那些厄运。
事实证明,我错了。逃离根本解决不了什么,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里,若不懂的反抗,只是一味的躲避,只会失去更多。
我问陆汉,我觉悟的是不是太晚了,倘若我早点儿觉悟,我爸爸是不是就不会死?
陆汉摇摇头:“不,你若是不去躲避,也不过是以卵击石,这不是你的错。”
“也许吧。”我已经分不清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如果说错,那么多从一开始遇见严寻就是一个大大的错误。倘若,严寻从来不曾出现在我生命中,倘若,他仅仅只是我的老师,倘若,他从来不曾对我说起过那些不堪的过往。
倘若……我们从来没有相爱过,那么这一切的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陆汉说,失去的东西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弥补。
弥补?如何弥补?唯有追查真相,这本是我最不想去做的事儿,如今,我却必须去做。
我不能让那个害死我爸爸的人逍遥法外,更不能让当年陷害我妈妈的人称心如意,我到底还是更愿意相信严寻和我妈妈是被人陷害的。
可是要抓出凶手哪有那样容易,就连抓到替罪羔羊,也是在几天之后。
那是个面容苍白,瘦骨嶙峋的男人,大约三十多岁,燕窝深陷,头发干燥得如同稻草。
“这是个瘾君子。”陆汉盯着视频里的那个男人同我说道:“这就是那天出现在医院监控里的人,该是有人指使他这么做的。可他一口咬死了,是与你爸爸结仇,就是不肯说出背后的主谋。警方那边,也不知是受了谁的好处,这个瘾君子算是做了替死鬼。”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瘾君子则更好收买,为了一包白粉,再下贱的事都做得出来,何况是杀掉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植物人。
陆汉原是答应我,定会替我爸爸讨回公道,可是现在,事情却变成了这样,他满脸愧疚:“对不起,最终还是没能帮到你。”
人家帮我,是恩情。他肯冒这个险帮我就已经不错了,我又怎么能责怪他。为了这事儿,他甚至和他爸爸发生了分歧。
陆汉的爸爸并不是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纵然是在陆家唯有长子继承家业,可若是他爸爸动了别的心思,也未必不会让外人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至少,在陆汉看来,那些都本该属于他的。他向来很在意那些东西,却为了我,冒了这样大的危险。在失望之余,我也很是感激,我摇头道:“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一如从前那样湛蓝的天空,依旧是绿油油的护城河,此刻,我和陆汉的心情却都与最初大有不同。
他望着天空许久,低眸看着我,叹气道:“你也别固执的去追查什么真相,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顿了顿,他忽然苦笑道:“可你不去追查,别人未必会放过你,毕竟,你爸爸的死就很有疑点,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们学校的韩校长和你爸爸也算是旧识了。”
“韩校长和我爸爸是旧识?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揣测了许久,独独忘记了韩校长,对,我怎么没有想到他。
陆汉两手一摊:“没有我不知道的,你爸爸出殡那天,他出现过,你没看见而已。别看你们学校那个韩校长人模人样的,他也不过是个*的贪官,除却没有猥亵小学生以外,所有缺德事儿都干尽了,和我们家老头子是一个德性。”
“他和我们家老头子挺熟的,两个人时常一起做些为非作歹的事儿!”陆汉谈起他爸爸,就像是在说起隔壁的邻居,淡淡的:“所以,我对你们那个韩校长还是多少了解一些。据说,当年为了竞选校长,他排除异己,干了不少缺德事儿,好几个候选人,都让他以各种卑鄙的手段害得取消了资格。包括,他好朋友的老婆……”
所以……我妈妈真的是被陷害的!我望着陆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陆汉嘴角带着苦笑:“我真没想到,那个被陷害的女老师,竟然是你妈妈。起先,我还怀疑过,不过,那天看到韩方程出现,我就确定了。老头子口里的那个被韩方程利用的好朋友,应该就是你爸爸没错。”
说实话,我没有想到陆汉会知道这么多,据他所说,这些都是从他爸那里偷听来的。他爸和韩方程来往频繁,他也就偷听到了一些。
对于陆汉跟踪,并且钻桌子的能力我是见识过的,我相信,他是能偷听到的。
经过陆汉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严寻的话,他说,他并没有和我爸爸喝酒。当时我就一个劲儿的和他吵架,根本就没有听他多说,甚至不相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
现在想起来,他说的大约是真的,或许……我爸爸在和严寻谈完之后,出去又碰到了别人,可是……就算是碰到了别人,也不能喝酒啊!他又不是不知道,酒驾是容易出事的。
我不想见严寻,可是……这件事情,大概只有从他身上才能找到线索。这一切,也太过巧合了。
五月天的最后一日,我第一次主动拨通了严寻的手机号码。
静默了许久,我才缓缓开口:“喂……”
“阿晚。”他一下子便听出了我的声音,嗓音沉沉道:“我正要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