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男人离开了关押梁原的地方后不久,便有人依言送来了饭菜。
梁原留了个心眼,吃的时候特意检查了下餐具,见碗盘之下皆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又去扒拉饭菜,最后在盛米饭的碗底青花上发现了四个小字——稍安勿躁。
看到这四个字,梁原心安下来。
看样子滕州这边的事情,他那远在平渡城的兄长大人早已心中有数,包括洛浮生的情况,想必他也是一清二楚。
依着他对自己兄长的了解,梁清是绝对不会让洛浮生受到一点伤害的,也就是说洛浮生的病很可能是假的!想到这里,梁原不由得有些气愤,那他和燕思辕的这番罪岂不是白受了?他是皇子之身,这群逆贼要拿他当幌子来推翻梁清,所以不敢对他怎样。可是燕思辕只是一介普通百姓,唯一的利用价值就是在他心里的这点分量,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对她。思及男人威胁他时说的那些话,梁原更加担心燕思辕此时的遭遇,可他又不能表现得过于担心——这样只会给燕思辕带来更大的危险。
只是忧虑再多,他也毫无办法,只能待在这处防守严密的别院里,偶尔从吃饭的餐具上发现些许信息,也多是劝他莫要心急的字眼,毫无其他有用信心。
男人也没有再来找过他,好似突起波澜的大海掀起一个巨大的浪头将他打翻之后,就风平浪静了。
只是这份平静之后隐藏着怎样的暴风雨,连梁原都不敢深想。
他不敢轻举妄动,在这院子里度日如年。即使好吃好喝的供着,几日下来竟然削痩许多,看起来沧桑不少。
又过半月,院中终于来了外人。
依旧是那名看起来书生模样的男人,身后依然跟着几名黑衣人,从满院的看守对此人的态度来看,其身份地位不会太低。
“你到底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不等那人说话,梁原首先发难。
“四王爷受委屈了。”男子笑着拱手鞠躬,“属下一等需要将外面的障碍扫平,才能迎王爷出去。”
“那你们扫到什么程度了?”
“只差一点,便可一马平川。”
梁原心中咯噔一下,忙问道:“差什么?”
“差……”男人微顿,方道,“四王爷自己。”
“我不是在这儿么。”梁原下意识的往门口瞥去,只见往日悄悄与他通讯的那名黑衣人已经不见了。
难道这些人真的成功了?!不由得,梁原背上浸满了汗水。
“王爷人在此,可心是不是在这里就不一定了。”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在这里跟我打哑谜!”梁原的大脑飞速运转着。
“属下今日来,是要带王爷去见一个人。”男人朝着梁原做了请的姿势,“王爷请吧。”
“你先告诉我见谁。”
“王爷去了自然会知道。”
“……”梁原沉默片刻,点头道,“好,我去。”
男人一挥手,便有人上来给梁原蒙上了眼睛。
他被带着走出房门,穿过院子,上了一辆马车。马车不知穿行过几条街道,在梁原快要忍耐不下去的时候,终于停下。随即,他被带出了马车,就听吱嘎一声陈旧的木板门,接着是锁链声,他被推搡着进入一个充满了阴冷血腥气息的地方。
梁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正想问这里是什么地方,眼上的带子去扯了下去。
被绑在刑架上遍体鳞伤的燕思辕瞬间映入了他的眼帘。
“思辕!”
梁原大喊一声,快步扑过去。
燕思辕垂着头,对梁原的呼唤毫无反应。
“思辕……思辕!思辕!”
“四王爷无需担心,燕姑娘只是昏迷过去了。”
梁原眼睛一红,挥着拳头扑向对方,被一名黑衣人反扭胳膊按在了一旁的木桌上。
男人走到桌边,掀袍而坐,提起茶壶倒了一杯水,推到咬牙切齿的梁原脸旁:“四王爷,您是想和属下好好谈谈,还是只想逞一时之勇?”
梁原死死地盯着对方良久,扭动几下胳膊:“放开我!”
男人向黑衣人使了个眼色,黑衣人依令放开梁原。
“四王爷,请坐。”男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梁原冷哼一声,反身就甩了黑衣人一巴掌,冷声道:“本王你也敢动手!”
黑衣人无声跪地。
“还不滚下去领罚!”男人呵斥,好似方才黑衣人完全是擅自行动一般。
梁原冷冷看他一眼,站着不语。
男人笑了笑,欠身起来,恭敬地扶着梁原坐下:“四王爷,请坐。”
梁原这才坐在了冰冷的木椅上,随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眉头一皱将茶杯咔擦摔在了地上,大声喝道:“这也是给本王喝的?!”
“王爷恕罪,属下这就命人更换新茶。”
男人正欲唤人,梁原又道:“把燕思辕给我放下来,找个大夫好好给她瞧瞧。”
“这个……”
“这个什么?”梁原一掌拍在桌子上,“你要是觉得本王说的话,你们听不得,那就再去找个别的王爷来!本王的女人,本王可以宠可以骂可以玩腻了丢掉,不是让你们用来威胁恐吓本王的!”
“王爷说的是,属下这就命人去请大夫。”
“你亲自去。”梁原眯着眼睛道,“本王不管这是什么地方,是在滕州还是荒郊野外,你要把最好的大夫给本王请过来!要是燕姑娘有个三长两短,别怪本王翻脸不认人!”
“是。”对于梁原的呵斥,男人不怒反笑,深深鞠躬之后,起身离开。
两名黑衣人进来将燕思辕身上的锁链撤下,抬放到一旁的草垛上,梁原不敢表现得过于激动,将人轰走之后,牢房内只剩下了他和燕思辕,才慌忙蹲下身子将浑身是伤的女子抱进怀中。
“对不起……”他低声念着,“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相信我……”
燕思辕毫无反应的静静躺在他的怀中,若非胸口还在轻微起伏,苍白的脸色与干裂发青的双唇看起来与死人已无异处。
男人请大夫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事实上与其说是请,不如说是绑,那大夫也是被蒙着眼睛带进来的。
大夫在男人的威逼之下一边擦汗一边给燕思辕诊脉,诊完后在梁原的质问下犹豫一番,小心翼翼地看向男人,不敢回答。
“你看他做什么!”梁原怒道,“这里我说了算!”
男人对此不置可否,大夫方才道:“这位姑娘伤势严重,最好还是换个地方,再在这里待下去……恐有性命之忧……”
梁原抱着燕思辕的胳膊一紧。
“来人,将燕姑娘——”男人正欲喊人将燕思辕接出牢狱,就听梁原沉声道,“不必。”
他把燕思辕放回草垛上,面无表情:“就在这里治。”目光紧紧盯着满头大汗的大夫,“我,看着你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