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这里有我的座位吗?”
妮娜.维尔德听到客气的询问,抬头看去却是一张冰冷如霜的老脸,她感受到大人物身上才有的压迫力,忍不住就想起身让座。
鲁斌伸出左手,搭在妮娜.维尔德的手背,轻轻地拍了拍,立即使她安心下来,目视前方保持着微笑。
一上来就碰了个软钉子,贵族采买人德里克不好用强迫的手段,就把手放在猎装少女前面座位的人的肩膀,脸上挤出柔和的职业笑容。
那人是依附奥斯汀勋爵的商会经理,无论地位、财富还是影响力,都不能和资深的采买人相提并论,立即不动声色地起身让座。
德里克侧身而坐,听到主持人再次开始倒数,由于刚才是末尾排的竞争对手出价,他只能再次举手加价。
鲁斌没有看近在眼前的肥羊,现学现用举起右手,拇指扣着曲起的无名指、尾指,竖起食中二指,这是在两个最低加价的手势。
“这位法师先生出价两千一百银币,比刚才德里克先生多出整整一百银币,让我们掌声鼓励一下。”
资深的贵族采买人随即也相应加价,他不想被在座的同行和竞争对手小看,像他这样为康拉德伯爵服务多年的人,脸面有时候比什么都重要。
“德里克先生立即反击,现在报价已经到达两千两百银币,不知道这位法师先生能够出多少?”
鲁斌不负众望地再次举手,同样的手势,在座大部分人都忍不住侧目而视,他们估计这是最后刺刀见红的阶段,都不想错过。
“尊敬的法师先生,你知道吗?你每举一次手,我就无端端地损失两百银币。”
鲁斌不为所动,似乎在等待着德里克先生的竞价,这位资深采买人压抑不住火气,有如见血的公牛,愤怒的咆哮在喉咙里滚过。
“我不知道以前有没有冒犯过你,不过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既然谈不上恩怨,看在康拉德伯爵的份上,希望你能卖我一个面子,别在举手了!”
鲁斌刚刚举起的右手凝滞在半空,不过只是停顿了一瞬间,他还是再次加价。
“这条新路必须让出去,康拉德伯爵知道自己不能独吞,就派你过来搅局,谁不知道你们是一伙的,简直把所有人当猴耍。”
德里克的脸色瞬间大变,毫不迟疑地举手加价,随即想起什么,愤怒都消去了不少:“你不要太得意!谁知道你是哪里来的人?”
随后他立即压低声音:“这件事实在太奇怪了!原本轮不到我,在奥斯汀勋爵的地盘,我能怎么办?你应该也是外人,有什么好主意?”
鲁斌放下手,两眼目视前方,同样压低声音:“原本是奉命狙击。现在我发现里面的水太深了,跟铁矿有关,我不想搅合进去。”
采买人德里克心里重重一沉,事关康拉德伯爵领地的军工制造,还有伯爵家族的采买专营权,他非常感谢面前的法师能够如实相告,于是非常知趣地掏出一个装贿金的钱袋,强行塞进法师身边的贵族少女手里。
以他阅人无数积累的毒辣眼光,当然能轻易看出猎装少女的出身,就自动地把竞争对手视为某个大贵族的传声筒。
金币碰撞的声音,格外清脆悦耳,鲁斌双手十指交错,不动声色地说出让德里克心惊肉跳的话。
“这条新路的所有权归你,雇工、材料从奥斯汀勋爵的黑水镇募集,你别想着独占,最好切香肠似的,分成几段分包出去。
招标结束后,在会场找几个贵族的商业代言人,最好是有份量,能说地上话的,拉他们入伙。”
采买人德里克隐约知道其中有许多关节要打通,只是不清楚会有这么多要点,暗叹这行业的水果然很深,只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早已深深地陷进去。
刚才的竞价让他损失不少,因此这位康拉德伯爵看重的亲信,立即就把目标锁定在知道内幕消息的“竞争对手”身上。
鲁斌看出他的想法:“我身后的人,你就不用想了,只需要知道,我有特殊的建筑铺路技巧,能够比普通人快三倍的速度建成。”
采买人德里克轻轻点头,却若有所思地咀嚼着刚才竞争对手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信息。
“建筑材料和工艺,难道是炼金大师埃德蒙顿阁下,他与法师领主菲利克斯家族关系匪浅。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只是一条缩短两块领地之间距离的道路,竟然有这么多势力伸手,仰仗康拉德伯爵起家的我真的太小看北境的英雄们了。”
回过神来,德里克不无歉意地致谢:“尊敬的法师先生,我希望能够获得你的友谊,同时也希望你能帮上我的一点小忙。”
鲁斌原本只是做一锤子的买卖,不过看到对方如此热忱,心里不免多出几分异样心思。
“可以!不过一袋金币的友谊,几次法术试验就会很快用光……嗯!至少在此之前,我想应该可以力所能及地帮忙,毕竟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
两人默契的相视而笑,仿佛刚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完全不存在似的,与此同时,由于最后一个顽强的竞争对手也认输不再举手,这条新路的建造就完全归属采买人德里克所有。
“两千五百银德勒,成交!”
随着主持人握紧拳头,重重的一锤桌面,事情就无可更改,只是刚才平息静气的会场,很快热闹地开始议论。
“超过原价两成五,根本没有利润可以赚,反而还要倒贴,德里克先生在想什么。”
“必定有隐情,不止是表面上的修路那么简单,不顾商业利益,肯定是其它方面的收益。”
“没准是内尔.奥斯汀勋爵,把这条路的专营权交给承建人,允许他设立税卡,对往来的商队征税。”
鲁斌听到附近的人议论纷纷,吵闹地就像菜市场那样,略微皱起眉头,却没有流露出哪怕一丝不满的情绪。
什么都没干,就用空手套白狼的高超手腕,从竞价人手里诈唬到一袋金币,直令身边的妮娜.维尔德看地目瞪口呆。
“走吧!钱已到手,这里应该没有我们什么事了。”
鲁斌侧头吩咐一声,妮娜.维尔德立即起身让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改装成会场的镇公所大厅,身后跟着心悦诚服的猎装少女。
妮娜.维尔德取回被卫兵精心照料的坐骑,不料“法师雷兹”却没有翻身上马,而是选择牵马而行。
鲁斌很早就注意到黑水镇的街道,哪怕是最繁华的镇中心的十字街,也是碎砾石混砂子直接铺在泥泞上,用马拉石筒滚过,碾压平整形成的路面。
“也就是说,我随便弄个作坊,生产一些水泥,就能横扫黑水镇,乃至整个北境的建筑行从业者……啧!这里的利润太丰厚了,没有取得一定的地位,这就是个烫手的山芋,好吃却不能一口吞下。”
妮娜.维尔德跟随“法师雷兹”牵着马在行人渐渐稀少的路上行走,激荡的心情在寒冷的夜风吹拂下渐渐平复,她忽然想起什么,立即凑到鲁斌的身边。
“雷兹阁下,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鲁斌的眼睛借助朦胧的月光,循着笔直的石子路走近黑水镇中心,他头也不回地看着前方:“找一间环境不错,兼营旅店的酒馆休息。”
妮娜.维尔德的眼睛瞬间发光,迫不及待地追问:“一间房吗?”
鲁斌忍不住想笑,可是他实在笑不出来,“你想多了,两间。”
随即他就看到猎装少女垂头丧气的样子,暗中寻思着,收下没多久的女仆,尽管贵族出身,作风却比平民人家的少女还大胆。不过此时他的心里还惦记着额头的伤疤,就没有这份闲心。
挂在身上无法消退、无法转移的复仇标记,成为鲁斌心里的一根刺,那位死后复活的黑巫师,u看书uukanu.et刚刚点燃生命的火焰,就被自己亲手掐灭掉。大起大落的情绪,濒死前自知无法幸免的恐惧,终于让他作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行为。
“看来,以后我也得稍微改变。对付诡异的黑巫师,上来就开大招,一定不能给他们施展暗手的机会。”
鲁斌忽然想起在断刃酒馆撞见的壮汉,复仇标记竟然对他有所反应,没准此人身上携带着恶魔之力。
随后鲁斌又想到自己被黑巫师的复仇标记挂上,难保不会有堕落到黑暗深处,拥抱邪恶之源的同类能够看穿,继而对自己进行血腥复仇。
“据说,越来越少的黑巫师开始抱团,他们当中都有这种传统,除了受到法师重重保护的北境领主,即使迈入超凡的大骑士也不免折刃。”
妮娜.维尔德似乎看出“雷兹阁下”此时思绪纷乱,就不想打扰地闭嘴不说,安静地与鲁斌隔着一匹骏马的距离,侧着头看着朦胧的月光下,脸上如同蒙着面纱的法师大人。
“这个浑身洋溢着神秘气息的男人,总是这么专注、认真,给人莫名其妙的信任感,什么时候他才能把目光移到我的身上?”
鲁斌似乎感受到妮娜.维尔德的灼热目光,就侧着头看过去,谁知这位贵族少女马上反应过来,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前面,让他忍不住真的想笑。
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鲁斌取出旅法师之书,被他“组队”的壮汉斯图特,目前还待在身后稍远处的断刃酒馆。
他放心地合上书,贴身藏在斗篷里,左手按着精灵的单手剑,走向曾经光顾过的苜蓿花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