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一林顿时发现自己的右手整条手臂都变得暗红,再仔细一看,整只手臂里流淌着一股暗红的气体,来回慢慢的蠕动,刚才那股刺痛并没有存在,反而倍感舒服,仿佛在按摩着自己的经脉。
虽然感觉良好,但段一林还是惊恐不已,连气也不敢凝了,呆呆看着那条手臂。而手臂上的暗红随着段一林停下来的运气之后,它慢慢地淡去,最后消失不见。此时,段一林才暗暗透了口气。
他不明白究竟会产生这样的现象,内心的恐惧还未完全消失,他还真担心自己的身体会出现莫名的状况,无意又惹出什么祸害来。半年前那一次没头没脑的晕死却召来了山上的神鸟,如果还出现那样的问题,后果真是不可设想(原本自己声名在沧桑也够嗅的了,如能再重复一次,他宁愿死掉算了)。
良久,段一林才回过神来,认真的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见它完好如初才放下一条心,慢慢地走出了房间,此时,是午后。
长生观远远依靠在树木苍翠的台中崖的一角,而师傅师娘的住所便在宽大无比的长生观里的无尘堂内,距离段一林住的道房“十万八千里”。段一林所住的地方算是长生观的一个小后院,倒是很近厨房,还有后山浓密冉然的松林。
松林常年翠碧,而且不时随着山风制造出很飘渺的声响,仿佛置身于一个很迷惘无助的空间里头,伴有淡淡的千年孤独感,与世隔绝。
段一林来台中崖之后便喜欢徜徉在这片古老的松林里,每次脚步慢慢踩着厚厚的松叶,走过寂静的时光,他的心便有无穷的恬静。
如若,一个人能细算自己的脚步,暗品心间的哀伤,那么,他与生俱来是永恒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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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就缓慢地细算着自己的脚步,一步没有一个脚印地走着,松林的波涛骇浪声也变得寂静,整个林间的动静都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叶子的摇曳,松枝的抖动,山风的吹拂,还有虫兽的走动,他一心了然。
难道这就是“忘我”境界么?
突然,“嗦”一声轻响,在自己的身后。
段一林慢慢地转回了头,立时看到蹑手蹑脚走过来的,那位如今变得美丽的怜雪。怜雪脸上原来带着浓浓的玩笑,以为可以捉弄段一林一把,怎知一下子变得生硬与惊愕。
段一林脸上一喜,笑容划过脸皮,但顷刻间看到了怜雪秀丽脸庞上的表情,不由压抑住喜悦,疑问道:“师姐,怎么了?”
怜雪并没有回答,而上下打量着段一林,一改以前顽皮的形态,眼里打滚着许多的复杂,最后才划过一道明亮的光线,喜笑颜开道:“半月不见,你小子好像进步不少呢。”
段一林摸摸额头,向怜雪走了过来,赧然道:“我怎么会进步呢,师姐你别取笑我了。”
怜雪一本正经道:“我怎么会取笑你呢?刚才我以为吓吓你的,怎知你的感知能力却灵敏异常,一下子就把我发现了。”
段一林觉得汗颜,呐呐道:“可能我只是无意间转过身发现师姐你而已。”
怜雪不以为然,嗅道:“怎么‘可能无意间’,这都是什么话呢。”
段一林如何也不相信自己,急忙转换话题:“师姐,你不是要在沧海峰多呆本个月才回来么,怎么这么今天就跑回来了?”
怜雪烦恼地跺了跺脚,郁闷道:“最近修炼老是出现问题,搞得我烦死了。我这次回来是专门向我爹讨教来呢,更郁闷的是我爹不肯对我说,还说让我自个儿想去,我都想了好半天了,一无所获,你说烦不烦?”
段一林微微一笑,不以为意道:“什么问题能难得倒师姐你呢?”
怜雪皱皱柳眉,道:“你也不能这么说,本师姐现在就被问题难倒了。上一回我不是突破了九九玄法土阳分水的境界,但最近修为的力量一直停留在第十级,老是上不去,真是急人。”
段一林安慰道:“听说水阳分水的修炼是缓慢的,师姐你且慢慢来,不必着急。”
怜雪翘了翘嘴角,道:“不着急才怪呢,如果以我这样的速度,我何时才能赶上我大姐呢?何时才能下山砍妖除魔去呢?”怜雪越说越郁闷,对着空气发脾气。
段一林见怜雪如此不开心,忽地内心一急,道:“师姐,你有什么问题看看我能否帮得了不?”
怜雪不假思索道:“九九玄法的水阳分水里说:‘慎内必外,多知为败。我守其一,以处其和。入无穷之门,游无极之野’。你说这里如何体现内外、守和、无极的……”
忽然间,怜雪顿时停了下来,无奈笑了笑,又似自嘲道:“连我自己都不懂,你又怎么会懂呢?”
段一林脸色一变,内心飞沉,并没有回答些什么。而怜雪此时也没有多加注意段一林脸上的变化,一心沉思在她的思索之中,而松林风声起伏,一轮又一轮,反复敲打着自己内心的问号。
“呀……我终于想到了!”
怜雪遂大喜,顾也不顾段一林飞身朝松林外掠去,有如行云流水般,划出一道淡淡的身影。
段一林回神急问道:“师姐,你要去哪里?”
而怜雪此时早已去了个无影无踪,偌大的松林只剩下段一林,孤伶伶地与松林合奏着属于自己的音乐。他望着怜雪消失的身影,那一句有意无意的话此刻如此伤
透着他的心,他无数次地取笑了自己,最后的心痛令他默默的承受起来。
“师姐说的一点也不错,自己真的丝毫不懂,何必自寻烦恼呢?”
“慎内必外,多知为败。我守其一,以处其和。入无穷之门,游无极之野……哼哼……”
他禁不住自嘲了起来,想之不到自己也能不懂装懂,不是脑子进水了么?
恰好此时,山风一吹,高大的松树掉下一根枯枝,划过段一林的右肩。段一林下意识地扬手一拍,一声脆响,伴随一道微弱耀眼的光芒闪出,枯枝被整齐的断成三截,纷纷往身后飞去,散落在铺满厚厚的松叶地上。
段一林看都不曾看,只是默然地走出松林,丝毫没有引起应有的注意。
松林,依旧演奏这属于自己的音乐。
随后的几天,段一林一直闷闷不乐,脑海总是翻滚着许多欲想的画面。当中,他也没能克服心理的恐惧进行修炼,原因不外是害怕再一次出现上一回的状况。
复一日,段一林干完活,百无聊赖地回到了自己的道房里,按往常的日子,此时应是做功课的时间,然而段一林的内心还是有着疙瘩。他平躺下身子,眼睛盯着墙上那一个天大的“道”字,忽然间,脑袋闪过九九玄法水阳分水的密诀。
内外,守和,无极……
一发不可收拾,水到渠成的概念在脑海里翻天覆地滚来,带着已久的积累,一切似乎领然大悟般。
与此同时,一股窝心的冰凉遍布全身,带着奔腾的激情游走气海,直串右手手心的劳宫穴,波涛云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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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鲜红若血的光团慢慢在自己的掌心滋长,无形间成一个小旋窝,有如台风眼一般,不停地旋转着。明亮度越来越强,鲜红的色彩映照着段一林的脸庞,显然能看到他瞳孔里燃烧的火焰,一股浓郁的香味缭绕起来,似曾相似。
难道我成功了?段一林按耐不住内心的惊喜想道。
先前他曾以为,劳宫穴的气体何时破体而出,便是他成功之时。如今它真切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即使它饱含许多诡异,只是他一点也不察觉,反而觉得无比可爱,只因那可是他千辛万苦下来的结果。
段一林欣喜若狂,九九玄法的口诀翩然而出,一切水到渠成。鲜红无比的光芒逐渐加强,映照的范围不断扩大,红烟般的光团出现了模糊的影子,来回不止的舞动,仿佛梦幻,令人难忘的香气久久无法散去。
此时,光团之间一缕浓黑的气体妖艳而出,立时间散发到周围鲜红的光团里,原先鲜红的色彩顷刻变得暗红。
黑气出现的刹那,段一林眼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神采变得狂热。无声无息之中,掌心旋窝的光团里停止了旋转,中间莲花盛开般的浮出一把剑刃,轻轻地飘托在光芒里,通体暗红,断痕清晰可见。
它仿佛潜伏很多年,在光彩与欢呼声中诞生,迎接它的赫然是无尽的孤独和热烈的鲜血,冰凉的狂热充斥心田,一股股无法形容的恶臭弥漫开来,好比尸体腐烂的气息一般。
再回首,段一林的眼里动荡着肤浅的迷惘,但在迷惘的深处渗透着无边的狂野。可知道,他的眼神从未如此明亮和火热。
是热情在燃烧吗?
抑或是生命在讴歌?
下一刻,他即将要与灵魂舞动了。
血,鲜血,他终于看到自己的鲜血来回流淌在那把剑刃上,真切得栩栩如生!剑刃如生有千万只口,不停地吸收这来自自己体内的血液。
他的脸色慢慢苍白,但情绪越发激昂,禁不住要仰天呼啸。内心涌荡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苍凉,那股天地间的冰凉与自己内心深处的心伤竟是如此相似。
看到你,难道就要疯狂么?
段一林苍白如纸的面容有了笑容,覆盖这淡然的邪意和幸福。
化蝶花的香气,尸体腐烂的腥气,一时间弥漫在整个空间里。
许久的沉默,眼看就要在烈火和鲜血中爆发,死去,祈望能化成妖魔,在风雨和悲痛中得到永生。
一点点冰凉的,打湿了脸庞,是谁在悲伤?
泪水又拐带自己回到了纷扰的记忆,而那歇斯底里的,无情的,冲击着自己的心扉。
越发强大的光团滚滚溢出,使得空气变得浑浊,香气与血腥混合一体,而那把剑刃却风雨不动地立于中间,吸取着来自段一林身上的鲜血。
“啪!啪!”两声敲门,极似平常地叩门,荡在这个空间里却带着古怪的轻巧。
悲伤停止了,狂热消失了,灵魂忽然间回到了原地。
“哇”一声,段一林接受不了突然的打扰,呕出了一口浓血,头脑接着一阵眩晕,倒在了床上。
“吱呀”门开了。
走进来的是一条窈窕的身影,那人不是谁,就是黛儿。
她脸上没有多少别样的表情,淡淡地看了看毫无知觉的段一林,眼里闪过几许疑惑。半刻,她才悄然带上门走了出去。
时光又在梦里飞驰,记忆翻遍了流浪者的秘密,而来回之间真正痛苦的莫过于醒来。
当他张开眼睛,无边的黑暗已笼罩,身体空虚得只剩下躯壳。他慢慢的记起某些印象,只知道在狂热的时候忽然传来石破天惊的敲门声,完全打断自己的沉醉,最后致
使真气倒灌。
到底是谁?
段一林丝毫没有头绪,举手擦了擦嘴边已干涸的血迹,一把地站了起来。胸内涌出了几阵浮气,明显是受了不轻的内伤,接下来几天恐怕是动不了气的了。
屋外,月满西楼,宁静中只有虫鸣轰隆。
段一林仔细地抬起右手,呆呆地看着被月光照得如纸的手掌。掌纹脉络如常,而何以能无故滋生一团光团,光团之间包裹着一把奇怪的剑刃?
段一林内心掠过一层深深的忧虑,但一想到那想象能带给自己舒心与恬然,情感有变得稍稍慰藉。
也许,一个人孤单了,总要找一些东西依赖的,所谓赖以生存的支柱。
段一林用左手扶了扶自己的右掌,思绪变得凌乱。此时的沧桑,竟是冷月无声。漫漫的边缘上,只有一个孤单的身影,渐行渐远……
第二天。
段一林准时早起,继续忙碌着自己厨房里的活。师娘蜀千琴大清早见段一林脸色憔悴,仿佛半夜没睡,心里不由犯疑,不禁关切道:“一林,你今天怎么了,脸色如此不好?”
段一林深怕师娘知道缘由,急忙道:“师娘,没什么事,可能……可能昨晚睡得不好。”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出一句谎言。
蜀千琴柳眉微皱,凤眼横扫了一下段一林,吓得段一林心跳如狂马,以为就要“穿帮”,怎知蜀千琴沉吟道:“睡得不好也不会……”
段一林不知哪来的勇气,打断蜀千琴:“师娘,我真的没事。我这就去给你端菜。”说着看也不看就往厨房走来。
蜀千琴觉得纳闷,朝侯在桌旁一心等饭吃的长云,不解问道:“你不觉得今天一林有点古怪么?”
长云摆了摆那只大得夸张的手掌,淡淡道:“他向来都是古古怪怪的,这又有什么好出奇的?”说实话,对于段一林,他实在引不起什么兴趣。
蜀千琴见长云漠不关心,内心不由一气:“你还是不是人家的师傅?多少你得关心一下。”
长云见夫人生气,冷哼也忘记打,急忙“救火”道:“他能有什么事呢?最多可能是伤风感冒了,何况有夫人在,再大的事情也能大事化无。”说着嘿嘿地笑了两声,音色跟旁边的八哥没什么两样。
蜀千琴没好气地白了他几眼,啐道:“伤风感冒就不是事了?如果他卧床不起,我看谁做饭给你吃?”
这话说到了长云的心坎上来,长云无奈,只好一改自己清高的神态,道:“你想怎样就怎样,我又没拉住你。”
蜀千琴点点头,道:“那好,是你说的。我想向你讨一颗七灵金丹(注一)。”
长云大叫:“七灵金丹!夫人你想打劫不成?”
蜀千琴干笑了两下,道:“打劫也未曾不可,不过你看在他为你做了半年的家务上,你总得出点血,你分明知道他是受了内伤的。”
长云冷哼一声,齿冷道:“也不知道他暗地里干些什么?何以能无缘无故受伤?害老夫又浪费了一颗灵丹。”
长云愤愤不平,但还是忍不住从怀里掏出一颗黄色的丹药,有小指指尖大,极不情愿地递给了蜀千琴。
蜀千琴微微一笑,道:“你也知道他体弱,无论发生什么事,你这做师傅的也该尽尽责。”
长云吹胡子瞪眼的道:“尽责也用不着灵丹吧。”
蜀千琴笑骂:“区区一颗灵丹,用不着这么小气吧?”
长云跳了起来:“区区一颗?难道你还想怎么样,我是怕他浪费这么好的药呢。”
蜀千琴道:“去,瞧你自己说什么呢?小声点,别让他听见了,你知道他是很在意你说的……”
正说着,段一林把菜端了上来,蜀千琴急忙住口。
饭后,长云挺着大肚便便而去,而蜀千琴却叫住段一林:“一林,你放下手中的活过来一下。”
段一林以为师娘还纠缠刚才的事情,内心七上八下地走了过来,怯生生地道:“师娘,你叫我何事?”
蜀千琴道:“你师父今天见你气色不佳,特地吩咐我给你一颗七灵金丹。这可是你师父心爱的灵丹,你回头服下吧,对身体很有好处的。”
段一林内心欢喜,但又觉得礼物过于贵重,一时间推辞不敢收下,道:“师娘,这么贵重的灵丹我怎能要?”
蜀千琴轻笑:“傻孩子,快拿着,它可是你师傅的一片心意呢。”
段一林感动地“嗯”了声,认真地收了起来。蜀千琴深知段一林没受过什么关心,如今别人一点点关怀总能掀起他内心的波澜,于是颇有感触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努力修炼,你师傅和我都很盼你成才呢。”
段一林抬眼看了看蜀千琴,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师娘,我会的。”
蜀千琴满意微笑了一下,道:“那就好!”
说着走出了厨房,而旁边的黛儿却回眼看了一下段一林,见他手握灵丹如获至宝,脸上还带有少有的笑意,表情仿佛很陶醉。
注一:七灵金丹,为长云独创的灵药,其有七种功效,治病、疗伤、活络、壮体、养气、益寿、修真七大功效。平常长云视为珍宝,就连自己的夫人蜀千琴也舍不得给。
附:本作品将要签约了,大家多支持吧,精彩绝对不会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