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被昙花抱回来后,苗人们费劲心机找来许多珍贵药物让他服下,所以虽然身体损伤很严重,也不过数日时间已能下地。
但萧却像变了个人似的,经过苏醒后刚开始几天不言不语的沉默,他便对苗人的态度一改先前的冷淡,变的非常热情,对在床前尽心照顾他的昙花小姐更是显得亲热起来。昙花和小姑娘依玛看他似乎已经默认了自己的身份,安心准备在苗寨住下,都非常高兴。
昙花甚至暗地决定等萧身体再好点,就带他一起去见自己的父亲。虽然不知道父亲对自己擅自决定了终身大事而且对方还是汉人有什么样的看法,这让昙花心里有点忐忑,但凭着往日父亲对自己的宠爱,应该是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只要情郎对自己好,就算为他受点委屈也是值得的。
昙花整日陪着萧在阁楼上消磨时光,为了怕他无聊发闷,昙花便找些汉人的诗词书画来让萧赏玩。可惜女孩本是苗人,自小没受过文学熏陶,汉字都不认识一个,虽是费尽工夫派人出去收集,自己还亲自去了趟镇远城,却也没有弄到一点有乐趣有内涵的东西。萧一看那些八股经文,脑袋立刻大了一圈,苦笑着说自己住的并不闷气,让女孩不用太操心。
昙花听了心里暗暗感动萧对自己的关怀,不过看他的脸色也知道这些东西萧并不满意。
于是她又兴师动众地派了一大堆苗人出去弄了轩琴琵琶围棋等高雅之物,可惜萧本来就不爱玩弄那些古乐器,而昙花又不懂汉人的音乐。她于是想给萧吹吹笛子解解闷,那古怪的笛子尖利的声音险些把附近的毒蛇猛兽都给引过来,萧脸色煞白,拼命摆着手让她停止吹奏。昙花还呆呆地纳闷连禽兽都听得留恋往返的曲调郎君怎么不喜欢呢,当她把疑虑讲给男人听时,萧苦笑着摇摇头,心里暗叹自己和昙花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当昙花摆出围棋让萧玩乐,萧惊异地想原来昙花还是精通汉族文化的,连高深的围棋之道都懂。不想,当萧坐下来要和她好好过一盘的时候,女孩呆呆坐在对面,手托着下巴一个劲催促:郎君快啊。萧纳闷道:我执黑子,已经下了一子,现在轮到小姐了。昙花犹豫道:这个什么棋不是一个人玩的?萧险些昏倒在地,本来还算兴奋的兴致顿时低落下去。
昙花想尽了办法让萧开心,可始终是找不到好的东西吸引他的兴趣。不想过后几天萧主动地找她聊天,兴致勃勃地问些当地苗人的风俗人情。昙花说了几个自小听腻了的故事,想不到萧竟然听得津津有味,看到他脸上兴高采烈神情不像是以前那样怕自己伤心装做出来的,昙花当然是讲得更加起劲,把一些苗人的习俗很详细地给他讲着,女孩心里其实还另有打算,让情郎好好记住这些细节的东西,日后……日后……成婚的时候自然会用得着的。
这日,萧似是无意间提起毒蛊之物来,昙花心里咯噔一下:她最怕的就是萧提起蛊来,因为毕竟情蛊是自己在他无意识间强行种植上的,她也了解男人的个性很刚强,必然对此事很介怀。所以虽然最近萧对自己的态度很好,已经懂得关心自己体贴自己,还经常会说些让人高兴万分的话逗自己开心,一切都好象很美好,但女孩还是不希望有一点点的东西影响两人之间关系。她若有所思看了看萧,萧的脸上很平静,只带点好奇的神色,昙花不禁放下心来,展颜微笑,给他讲解苗蛊的奇妙。
“那你的意思是蛊都有解药了?”萧听得入神,微笑着问道。
昙花被他迷人的微笑弄得有点神魂颠倒,身不由已地走到萧身边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柔声道:“有一些特殊的蛊不能用药物去解,但也有其他的方法可以除去蛊毒……”
被亲了一下,萧不自然地笑笑,勉强忍着女孩故意挤过来的身体的缠磨,赶紧问道:“苗蛊千奇百怪,那蛊的主人是不是都可以解去自己种下的蛊毒?”
“郎君抱抱我嘛。”苗女本就大胆,又没有外人在场,昙花便亲腻地撒娇起来,她把娇嫩的脸蛋贴在萧面上轻轻摩擦着,腻声道:“郎君,亲亲我……”这些话她再大胆也说得满脸通红,羞得恩了一声把脑袋钻到了萧的胸膛里。
萧咬咬牙,伸出双手抱紧她,他忍耐住心中不断升起的柔情,以免做出更加可怕的事情来。
和自己的心斗实在是太耗费精力了,片刻萧已经被渗出的大量汗水浸湿了衣服,他勉强压抑住身体内翻滚的道:“……你还没回答我呢……,蛊的主人能解掉它吗……”
昙花有点意乱情迷,小手急切地在萧强壮的身体上到处摸索,口里喃喃道:“……当然能解了……养蛊第一就是先熟悉蛊性和解蛊之术……免得发生危险……”她身体越来越火热,小口中喷出一缕缕如兰似麝的芳香,快要滴出水来的眼睛勾魂地向萧瞥去,目光中全是诱惑和深情。
萧苦苦忍着一波一波强烈的冲击,呼呼喘气道:“那情蛊之毒你是能解了……”
昙花本来如一条蛇般在萧身上纠缠的娇躯忽然僵直了,过了片刻,她抬起泪光莹然的眼睛哽咽道:“……你这么讨好我,是不是为了让我帮你解蛊?……”
她顿了顿黯然道:“郎君你好狠的心……难道一点点都感觉不到昙花对你的爱吗……”
萧长长叹口气解释道:“我不是那意思,可是想想在自己身体里藏着个毒物,就感觉很不舒服……”
“情蛊是最美丽最温和的神蛊,只要两个人相亲相爱,绝对不会对身体有害的。郎君,不仅是你体内有情蛊,我身体里也有啊。它们可以让我更喜欢你,也能让你爱我,它们帮了咱们多大的忙啊,我们应该感谢这些小东西才对啊……”昙花看男人急着解释,想来是很看重自己了,心里不禁甜滋滋的,脸蛋上虽还挂着晶莹的泪水,但已经高兴地笑了起来。女人有时候很简单,她们不需要太多,能得到男人的疼爱就心满意足了。
萧目光深沉,若有所思地想了片刻,柔声道:“昙花,你看现在我不是已经决定留下来了嘛,那些情蛊也没多大用了。况且这些古怪的东西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对身体产生危害呢,我想还是把我们两个人身体内的蛊拿了吧。我自己的安危就算了,可是我担心你啊,你就听我的话解了它们,好吗?”
昙花笑颜如花地听着男人温柔的声音,虽然他所说的话是苗女们最忌讳的事情,但还是不介意地道:“郎君放心吧,你我体内的情蛊是苗人里面最有本领的金花婆婆培育的神蛊,一点问题都没有的。而且它们在情人遇到危险的时候还另有妙用。”
昙花说到这里看男人有点不悦,忙温柔地亲亲他道:“我知道你是关心我里……很高兴……,心里……比吃了山蜂蜜都要甜……,只要你疼我……就算蛊对我有什么不好也没关系的……”
萧双手温柔地抚摸着陶醉在他怜爱中的女孩,他的眼睛却流露出焦急的神色,想了想道:“……昙花……虽说那个神蛊安全,但也不能不防着点啊。你有没有准备应急的药物,如果万一情蛊发生变化也能及时消灭它们……”
昙花在男人的抚弄下只感觉全身发麻,暖暖的热流在身体里流动,流到那儿那儿就舒服无比。她想起种植情蛊的那个晚上,自己在男人的身下享受到的极乐,不禁心里一阵麻痒,小嘴里喷着芳香的热气喃喃道:“……郎君你想得真周到……明天我就配一些带在身上……,郎君抱我好吗,……昙花要你爱……”
萧听着女孩的呻吟,险些把持不住,忙赶快把昙花从身上拉开正色道:“昙花,我有一件事要问你,望你想好了再回我……”
昙花从温暖的怀抱被他退开,本来很是不满。但见萧正容相问,脸色肃穆,以为他有什么大事要说,于是道:“郎君有什么要问的,昙花都会据实相告,我们两个人以后都不要这么客套,好吗?”
萧点点头,沉思片刻,盯着昙花神色紧张地问道:“如果有一天我要回中原,你会跟我回去吗……”
昙花脸色大变,紧紧抓住萧急声道:“郎君还要抛下昙花离开吗……,郎君是不想要昙花了……?”
萧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他心中也是千般犹豫,经过一个月的的相处,他已经清楚了解到昙花的本性并不是淫荡的女人,女孩对自己又深情似海,难道真要坚持自己的立场吗。他心中思绪万千,嘴里却安慰道:“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不要紧张。我只说如果回去中原,我一定会带上你的……”
昙花脸色黯然道:“我知道郎君肯定思念家乡和亲人了,等把我俩的事情禀告父亲后,抽个时间萧郎可以回去一趟。但昙花不能跟随郎君回家了,昙花有重任在身,生来就是不能自主的命运。只能委屈郎君在苗疆陪伴我了……”
听了昙花的话。一时间萧心里疼得几乎要裂开,多日相处怎能无情,但昙花又不可能去中原,他知道此生两人是无缘了。萧苦苦笑道:“我只是说如果而已……,我当然是会留下来陪你的……”
昙花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目光哀怨地看了看萧低声道:“等父亲那里安顿好了,你就回去看看家里人吧,不过郎君可千万记得半年之内要回来,这里有一个痴心的人儿等着你……”
萧心神不定地点点头,昙花看他浑不在意刚才自己的说法,忙道:“昙花说的半年之约是有用意的,萧郎切勿不放在心上。”
昙花怕他还是不能牢记,于是讲了个故事给萧听:一个湖北人随排帮深入苗区砍竹子放排,喜欢上了当地的一名苗女,经过一番努力,终于得到了苗女的青睐。在度过了一段绯侧缠绵的快活日子后,排帮将要放排到下游去,湖北人来向苗女告别。苗女问湖北人,你这一去要走多久。湖北人说,少则一个月,多则三个月自己必回。苗女说,那三个月之后无论如何一定要赶回来啊。湖北人笑着说,你放心好了。
排帮走后,三个月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湖北人早将苗女的嘱咐丢在了脑后。到了第四个月时,湖北人病倒了,排帮的人带他看遍了当地的医生,都没有办法查清病因。这时,湖北人想起了苗女的话,急忙让排帮的人送他回苗区,一路上,湖北人病情越来越重,终于没能赶回苗女身边,行至溆浦境内时,客死途中。
昙花看自己说完后,萧脸色变了变,怕他误会赶忙解释道:“我不是拿此事恐吓郎君,只是情蛊雌雄搭配,如果超过一定时间,两只蛊物不能相聚,将会产生很大的可怕变化。蛊毒之凶,那时连主人都没有办法的,郎君千万不要拿性命开玩笑……”她只记得提醒男人小心性命之危,这一刻却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也很危险。雌雄双蛊,一蛊伤主,另一蛊也必不能幸免,到时只能是男女和双蛊齐亡的下场。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苗女用蛊物控制了外地情郎后,不允许他随便离开自己身边的缘故。
萧静静听完,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眼睛深处的忧虑更加沉重。
几日过去,这日萧忽然说到想要喝酒,昙花自是对他百依百顺,忙叫人布置了一桌丰盛的酒席。
提到这酒,萧倒是略感欣慰,这荒野苗区也就这香酒能吸引自己了,苗人酿酒历史悠久,再加上山区珍贵药材花草丰富,确实让这些未开化的苗人做出了不少有名的好酒。
今天萧好象心情很好,频频向昙花敬酒,而且他一改往日的沉默忧郁,话语颇多,还都是些嘱咐昙花养蛊物毒兽要好生注意安全之类的话。
昙花听得糊涂,但感觉到他话语里暖暖的关怀,心里高兴得快要飞上天了,这些天这个冤家虽然对自己很好,但总好象隔着一层纸般地怪怪地,这时看到他如此在意自己,深深爱着男人的昙花怎么能不喜悦呢?
昙花心里高兴,自然就不知不觉喝多了酒,萧更是有意地灌着她,片刻之后,女孩已经醉眼朦胧,脸上更是泛起桃花般的红晕。萧眼睛不断在她的身上打量,昙花以为他是看到自己漂亮情不自禁,不由媚笑道:“郎君……郎君你看什么呢……,想看过来看嘛……”
萧正有此意,站起身来凑到她身前,眼睛仔细看着着她身上的衣物革囊,冷不丁被上升的昙花一把抱住,女孩的小手抚摸着他宽厚的胸膛道:“郎君,今天你要……好好疼人家……,明天咱们就去后山寨子看望父亲好吗……”
萧不敢退开她四处作怪的双手,忍着麻痒,柔声问道:“你前天不是说做好了情蛊的解药吗……我想看看是什么样子的……”
昙花已经醉了,哪还分得清轻重,嘻嘻笑着在他脸上脖子一顿亲吻,这才从内衣中摸出一个小盒子轻轻晃着道:“有了这个,郎君就不要为情蛊担心了……”
萧再也忍耐不住,霍地伸出手来抓过盒子,打开一看,却见小巧精致的盒子内放着一个光芒耀眼的明珠,只见那明珠大如雀卵,灿若明霞,莹润如酥,五色花纹缠护,一看就知不是凡物。萧惊异道:“这不是一颗珠子吗,难道要吃了它才可解去毒蛊?”
昙花吃吃笑道:“此物乃是千年龙蛟的内丹,不仅妙用无穷,而且可解百毒,只要稍做处理也可以对付大部分的蛊物。比如情蛊,只要用纯水泡浸内丹两个时辰,然后把水服用,如此这般0天后,蛊毒就解了……”她说此话的时候虽然是笑着,但那笑容中分明带着一种深深的失望和难言的苦涩,可惜萧听得入神,根本没有注意到。
接下来的时间,萧心情愉快,更是频繁地向昙花敬酒,昙花却是少了很多话,刚才高兴的神色已经不复存在,她每喝一杯酒,心里就疼痛一阵,眼睛更是死死盯着萧,她的眼神是那样地贪婪,似乎想要把萧的容貌深深印在心里面。
昙花终于彻底醉了,当苦笑着喝完萧所敬的最后一杯酒时,女孩深情地呼唤一声‘郎君’,然后身体一软,躺在了椅子中沉沉睡去。
萧轻轻抱起她来放在床上,细心地为她盖上薄被,然后轻轻抚摸昙花美丽的脸颊,良久良久,他叹息一声,眼睛里忍不住的热泪滚滚流下,泪水淌到女孩娇媚的脸上,萧温柔地俯身轻轻吻去泪珠,最后在她鲜艳的嘴唇上深深一吻。
萧直起身来,从昙花怀里拿出盒子,再留恋地看了女孩一眼,转过身去,再也没有回头地大步走出去……
萧走后不久,沉睡的昙花睁开眼睛,她伤心的泪水从眼角不停地滑落下来,眼光不舍地深深看向门口,只希望着奇迹可以出现,男人后悔了回到自己的身边,但良久,奇迹没有出现,门口人影一闪,小姑娘依玛走了进来。
“小姐,你真的要放他走……”依玛生气地道。
昙花闭起眼睛,但泪水还是止不住地从眼中流出,一颗颗泪珠绝望地划过脸颊,伤心地坠落到枕巾上摔得粉身碎骨。“……让他去吧……,留得住他的人……留不住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