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众人酒酣饭足,黑豹径自去了南方寻找岳高峰。杨冲忙着回京城复命请假。灵岩西侧,有一处松林,时常有狐出没,古云和车风之踏足在此。
夜风吹起,车风之叹一声道:“七弟,你能告诉我为什么那么多年渺无音讯么?”
古云黯然道:“当初五哥,六哥,和慕雪误会我跟我没有回来并没有什么关系,那天我坠崖,被一个崖下在嬉水的姑娘所救,造化弄人啊,那姑娘的爷爷切是江湖上人称后顾无忧的道门高人夏无忧,在他们祖孙俩的悉心治愈下,三月后我能下床了,我来过灵岩,看见六师兄和慕雪在一起,他们已经成亲了。我和慕雪的感情你知道的,我当初的心情比那天死了还难受,要不是夏无忧告诉了我白日门的血海深仇,我估计再无心思留恋这红尘了。自此后我就在灵岩脚下的回雁小镇做了个最丑的长工,白天以砍柴为名去山中练习我白日门武功,晚上切空对冷月独自伤心过往,许多年来,我一直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就在去年,我听到了六哥发自肺腑的一句话,我放下了。这许多年我是自己在折磨自己,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难道不就是希望她幸福么?,既然慕雪如今生活的那么幸福,我为什么不能替她开心呢?”。
车风之略有所思,继续问道:“七弟,你真的放下了”?
古云苦笑道:“其实,四哥,好听体面的话人人会说,当我见到慕雪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你说我恨她吧,我也恨不起来,你说我爱她吧,当我看见六哥豁达的眼神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好卑鄙。”
车风之拍拍他的脑袋,道:“七弟,你让四哥我开窍了,这多少年,我恨我那个爹始乱终弃,****,害我生母郁郁而死,可我娘临死的时候居然还不恨我爹了。还跟我说,血浓于水,要我回到我爹的身边,可我怎么也不愿意,这多少年了,我爹身边的女人一个一个的死去,我爹身边的孩子也一个一个的离他而去,我爹心灰意冷之下,抛下宝狮堂庞大的家业,只留一封书给我,要我接手这庞大的家业,说我是唯一正配的子嗣,可笑啊,堂堂法神门下最优秀的弟子,他的儿子不跟他姓。”
古云安慰道:“四哥,其实老爷子真的很在乎你的,我们年少的时候多少次在山上偷偷的来看你,你是没有看见他的表情,老爷子跟师傅齐名天下,为了博你喊他一声爹,那个表情,那个神情无助的真像个孩子”。
车风之点点头道:“七弟啊,明天我们要各自踏上自己的征途了,也不知道我们命中到底牵扯了什么事情,那个远在天边的皇朝的事居然会跟我们联系在一起。其实啊,七弟,慕雪这许多年过的并不幸福,甚至可以说要不是黑豹的全心付出,慕雪早就不在人世了。四哥认为她现在是你嫂子是事实,谁也改变不了,但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爱情,还有亲情,你既然在人世上,四哥认为有些事情你们必须要说开的,我认为今天晚上你有必要找下慕雪”。
古云苦笑道:“四哥,不急的,我真的没有什么,六哥刚走也没有那个必要,我晚上回回雁去”。
车风之笑道:“哦,你六哥和我在三清山找你的时候谈到过你已经成亲了,并娶了夏无忧的孙女了是么?”
古云皱了下眉头,苦笑道:“凭你七弟这幅尊容,我还敢去糟蹋夏无忧的孙女,四哥你真会取笑,可能是误会了,有次,回雁瘟疫严重,慕雪送绿色项链下山,夏姑娘是为了帮我隐瞒身份瞎编的,这姑娘信口的话你们别当真,我倒无所谓,人家姑娘可是从小有媒约的”。
车风之大笑道:“害我空高兴,七弟不怕,找不到,什么时候哥帮我买他十几个回来”。
古云笑道:“干什么”
车风之大笑道:“伺候你啊,哥有钱”。
古云嘿嘿一笑,道:“你给我点金子吧,我第一次出门就为了这身外物和江川九霸起了争执,错手把他们杀了”。
车风之从身上扯下一个挂牌,扔给古云,道:“永嘉郡里只要你说我的名字,凡是打着宝狮堂旗号的各大铺子,包括中原皇朝所有的挂着宝狮堂旗号的地方,你拿这腰牌随便可以拿钱,记住,有水有码头的地方,就有你四哥的产业,你随便拿。忘了跟你说,你小子杀的江川九霸也是替我做事的。哥谢你清理了我门下渣滓”。
古云笑道:“你说我怎么那么背啊,第一次杀人居然杀的是你的人”。
车风之笑道:“杀的好,我要下山去打理好门下安排,你最好去找下慕雪,她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至于当初为什么那么快跟六弟成亲,那都是大哥和二哥安排的,大哥不让我们多问,我们也不敢多问,你也知道大哥为人的。”
古云“嗯”了声,车风之驾起两个核桃,潇洒的一挥手道:“七弟,保重,盟重皇朝见”。
古云点头,目送车风之呼啸着消失在月色下,心忖:“找她,徒寻烦恼而已,我还是回回雁去吧”。脚下切是没有移动,自言道:“放下吧,何苦为难六哥”。
飞瀑,依然静静的发着震耳的瀑声,林慕雪又一次站在这个崖上,七年来不知道多少次站在这个崖上,曾经最后一次自己开心的告诉自己:“放下吧”,可当见到他那张被她亲手划破的脸的时候,她终于忍住自己没有扑上去,当再次品尝他做的菜的时候,那种滋味又浮上心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感情更惹人伤心的事情。她甚至恼恨自己,为什么见了他以后,在她的心中黑豹又回到是她师兄的位置。
月色,凄冷的罩在一针医馆的院子里,夏青青一袭绿衣坐在石凳上,两手在圆桌支撑着自己的下巴,绿色项链挂在她的胸前,与她的衣服浑然一体。喃喃道:“木头,你是不是在灵岩啊,你见到你日夜思念的师妹了吧,你是不是忘了我了,我明天就要走了,你真的会来找我么?爷爷说你明天会带我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据说那里是你的故乡”。
他的后脑被人猛的啪了一下,整个人如个弹簧一样的跳了起来,她见到他就在她的身后,大叫道:“木头,你怎么像个鬼一样”
古云嘿嘿的笑了几声道:“那你刚才是在跟鬼说话了”。
夏青青的脸涨的通红,幸好是在晚上,即使有月光古云也看不出来。古云继续道:“你爷爷呢”?
夏青青“哼”了下,道:“你是来找他的还是来看我的”
古云抬头望了望她,笑道:“既来找他也是来看你的”。
夏青青没有好气的说:“他走了,说你会带我去白日门找我师尊的,我还不信呢?”。
古云道:“你要去白日门,快去给我弄点酒来,我渴”。
夏青青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一字一字道:“没有”。
古云道:“茶总有吧,你爷爷也真的糊涂,他难道算准了我今夜回来”。
夏青青转身没有好气的答道:“是的”。
说完,指了下胸前的绿色项链,继道:“项链我还她了,她又送给了我,我给你次机会拿回去,机会就一次”。
古云看了看夏青青,笑道:“送你就送你了,这项链在你身上可以造福一方,注定是你的”。
夏青青雀跃起来道:“我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的,以后别提了”。
古云摇摇头,苦笑了下,没有说话。这本是自己送给林慕雪的定情物,如今林慕雪已经把它转赠他人,心忖:“看来你早已放下我了,我又何必自己作践自己,自惹麻烦”。
飞瀑,冷月,白衣,林慕雪缓缓的站了起来,不自觉的拔下了发中龙牙,龙牙在手中发着淡青色的光芒,林慕雪架起了龙牙,也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就这样漫无目的的飞行着。心中的思绪被晚风一阵急拂,她低下头望见了下面的一丛松林。她慢慢的闭上眼睛,一幕记忆出现在她的脑海。
古云出事前的三年,黑豹得了一种怪病,老犯心疼病,林觉说此病要痊愈需一只百年火狐的血来做药引,古云曾经在打柴的时候偶遇过这只灵狐,还曾经帮它包扎过伤口,见它全身火红,甚是可爱。不忍将它抓回成为一帮师兄的盘中美味,故将其放归了。
没有想到今天黑豹还用的着这只狐狸了,就在西山整整守候了一天一夜,也没有见到火狐的影子。待到第二天中午,林慕雪提了只菜篮子慢悠悠的上来了,古云破口大骂:“我还以为你要将我饿死在这里呢?”。
林慕雪吐了吐舌头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想把你饿死呢,来吃吧”。
古云慌不迭的打开菜篮子,抓起饭碗狼吞虎咽起来,半响,皱着眉头道:“饭夹生的,菜太咸了,这鸡蛋炒的外面焦了,里面还没有熟,你没有放油吧……”。
林慕雪一把夺过饭碗,像是有点委屈的叫道:“有那么难吃么?别吃了”。
古云还在嚼嘴巴里的东西,含糊道:“不是难吃,是不是人吃的”。
林慕雪大怒,把菜篮子和碗筷一起一股脑的扔了下去,古云忽的站起来,指着林慕雪的额头大骂:“我还没有吃饱呢,你这婆娘,连个饭菜也不会收拾,等着老死在这里吧”。
林慕雪似遭了委屈似的眼泪夺眶而出,怒道:“不要你管,好心忙了一天给你弄饭菜,你还挑三拣四的”。
原来古云不在的昨天,林慕雪见没有人做饭,就亲自下了厨房,忙活了一天的结果是把几个师兄全都吃的面面相觑,她自己还一个劲的问他们:“好不好吃”。
众人都是把菜含在口中不敢下咽,最后实在忍不住了,车风之一口吐了出来,马上去喝水漱口,大叫道:“撤,我请客下山”。
众人一哄而散,林慕雪大惊,自己一样一样的品尝过来,觉的所有的菜都太咸了,饭也是因为烧的时间长了,糊了。心想,这饭菜古云肯定也咽不下去,今天她吸取了昨天的教训,菜的盐比昨天少放了一点,饭烧的时间比昨天节省了一半。
她终于看到了白花花的米饭,一阵惊喜,也不管别的师兄爱不爱吃,先提来给古云吃了。没有想到又是一通臭骂。
正待要发作,古云嘘了一声,那只火狐正在吃林慕雪扔的饭菜,两人相视忽的笑了出来,火狐也似有灵性的望着古云,古云慢慢下山,轻声道:“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
火狐也没有跑,它对古云已经没有了防范之心,古云轻轻的把它抱起,火狐似要挣扎,它的眼里仿佛只有那些饭菜。林慕雪下来,取了头上发簪,轻轻的扎进了火狐的腿部,火狐鲜艳的血啪啪的掉在古云事先准备的器皿中,看有些量了,林慕雪拿出手帕给它包扎了起来。古云放下它,它又吃起地上的饭菜来。
古云叹了口气道:“看来你的菜还是有用的,能抓住一只小狐狸”。
林慕雪努了努嘴唇,没有好气的道:“是,我做的东西只配给畜生吃”。
古云假装生气道:“指桑骂槐呢,你长本事了,朝泼妇方向发展了,嘿嘿,不过,你烧的菜能收服一只狐狸,要是我烧的菜,那这只狐狸想跑也跑不掉了,好大的一只大白狐狸啊”。
林慕雪忍不住笑道:“哎,瞧你那点出息,要抓住这只大白狐狸就凭你会烧菜是远远不够的”。
古云笑道:“还需要什么,都说了吧,我明天开始准备抓了”。
林慕雪快步走开,回头做了个鬼脸道:“贼,你自己想去”。
回忆至此,林慕雪禁不住喃喃道:“你终于没有抓住这只狐狸,其实这只狐狸的要求很简单,她就只要你平平淡淡的陪在她身边,一起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