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千万年一般漫长,我浮浮沉沉,站在白色的云朵里,只是一眨眼的瞬间,爸爸已经消失不见,四处张望,周围皆是一片雪白,我孤立其中,伸手抓去,却是空空的幻像。
无以名状的害怕,心仿佛被什么揪住了,似乎下一秒就会被生生的扯出来。“爸爸……爸爸……”我一遍一遍的叫,偌大的空间里,我的叫声像回音一样经久不息。
似乎还应该有什么重要的人,脑子里有模糊的身影来回晃动,可是一用力去想,头就疼得厉害,再想,那点模糊的影子都消失不见了。忽然,脚下的云层像雪一样开始由外向里的融解,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它们一点点消失,一点一点……我从万里高空坠落……一幕幕的画面在我眼前出现,然后消失……
啊!骤然张开眼睛,窗外明媚的阳光让眼睛觉得刺痛,复又闭上,过了几分钟才慢慢张开。映入眼帘的是白如雪的墙壁,素色的窗帘,简单实用的家具,下意识的偏过头,旁边一束玫瑰正艳丽的绽放。
四肢软软的,抬起来都颇费力气,我茫然的看着这一切,脑海里突然跃出一个恐怖的念头:我是谁,这是在哪儿。
世界在一刹那骤然安静,只余心脏咚咚的跳动声像鼓点狂敲,点滴里的液体像极了雨天的屋檐,冰冷的液体顺着细细的导管流入身体,连带的凉了心。
莫名的寒意,这个空间带给我强烈的压迫感,脑子深处有一个念头:离开,你得尽快离开这里。
坐起身,拔掉输液管,细小的血珠从伤口处渗出来,那鲜红的颜色,只让人觉得浓浓的压抑和恶心。
别过头,**着双脚踏上地面,刺骨的冰凉,细白的双脚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偌大的屋子,放眼看去,竟找不到一双鞋子。视线最终停留在屋角处的两个衣柜上,不死心的打开,其中一个的角落里果然摆着一双平底鞋。
换上,大小刚合适,又好奇的打开另一个,一件雪白精美的婚纱呈现在眼前,突生恐惧,不自觉的退了两步,靠着床站定后,再看那婚纱,仍然惊惶不已。
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件婚纱就可以让我怕成这样,神经只觉莫名的慌张,手紧紧的抓着床边,指甲深入肉里,一阵生疼。
回过神来,输液针孔里又有血珠冒出,心情莫名的烦躁,一挥手,旁边的花瓶应声碎裂,玫瑰花瓣和着水流淌了一地,像极了被夜雨摧残的艳红碧绿。
下意识的拔腿就走,打开门,走廊上空空如也,两边都是雪白的墙壁,阳光很明媚,洒在幽深的走廓上,倒不至于太阴沉,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药味,才反应过来,这里应该是医院。
我为什么会在医院,边走边想,可什么也想不起来,连最基本的,我叫什么名字都想不起来,顺着楼梯往下走,越往下走,人也越多,到了一楼,只见到处都是人,来来往往,挂号的,排队的,交钱的,看病的,老的,少的。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畏惧的看着面前的人流,我躲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肩膀忽的被人拍了一下,惊颤的转过身,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的正古怪的打量我。
半晌,她开口问道:“喂,你是哪个病区的,没事不要乱跑,来,跟我回去。”
回去?不要,我不要回那个房间。
坚决的摇摇头,她瞪了瞪我,脸上突然出现些许不耐的表情:“你们这些病人,怎么这么不听话,我们一天已经够忙了,还要分心看着你们。”说完就伸手过来拉我。
“不要。”我低低的叫,心里慌乱而知所措。“我不要回去。”
她皱起眉。“怎么像个孩子一样任性。”嘀咕着,抓着我向前,她的手劲很大,几乎是拖着我向前,一个转角处,我趁机抓着楼梯扶手再也不走了。
她的脸上已是愠色,我哀哀的看着她,死死抓着扶手。她拖,我不放,两人之间形成了拉锯的模式。
周围渐渐围了很多人,小声的议论和指责声响起,她脸上已渐渐挂不住,拖我的力气却越来越大。
忽的一个女声插进来:“护士小姐,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这位是我朋友。”
我们两人同时偏头看去,一个女人正含笑看着我们,她一手提着购物袋,另一只手提着一些水果和滋补品,手里还拿着一束鲜花,这个样子,一看就是来医院看病人的。
她长得很漂亮,精致的眉眼,红润的唇,眼神透出一种妩媚和慵懒,身材高挑,玲珑有致,天气虽然寒冷,但仍穿得很单薄,举手投足间,十足的女人味。
我认识她吗,我不知道,记忆里一个人都没有。趁护士失神的瞬间,我挣脱她的手,飞速的跑到那个女人身后躲着,问道:“这位小姐,你认识我吗,我是谁。”
先是回过头来惊诧的看了我一眼,仿佛我是已然灭绝的动物,她张着嘴,怔怔的看着我。我询问的回望她,她回过神,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咳了咳,对护士说道:“她是我的朋友,我原本打算带她出去走走的,现在就回病房。”
我是万万不想再回那个房间的,扯了扯她的衣袖,我怯弱的摇了摇头,眼里满是恳求。她仿佛也懂得我的心思,压低了头对我说:“忍一下,呆会就带你离开这里。”
回到病房,她双手交叠着站在窗边打量我,也不知道是在评估什么,目光锐利得像刀一样,我不自在的回看她,怯怯的问:“你是谁,和我是什么关系。”
还是轻微的怔了一下,她很快恢复平静的说:“想不到你竟忘了我是谁,那你还记得为什么会来医院,前几天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茫然的看着她,摇了摇头。
忽然笑得妩媚之极,连眉眼都沾染了这种喜气,绽放出异样的神彩。“原来你竟忘了一切。”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她似乎从心底散发出一种愉悦之感。
“你认得我,那你一定知道我是谁了。”我急急的追问。
“当然。”她肯定道。“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当然认识你,我们都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没有亲人,前几天,你出了车祸,动完手术后就昏迷了,只是没想到醒来竟然忘了一切,连我都忘了。”她惋惜的说。
“原来是这样。”我点点头,环视了一下这个房间。“我想出去。”这个空间让我压抑至极。
“那好,我帮你。”
她从随身提的袋子里拿出衣服、裤子……把我往卫生间推,一边说道:“你穿这身病人服怎么可能让你出医院,这是我刚逛街买的衣服和裤子,你换上吧,我带你出去。”
“我们去哪,我真的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吗?”
“你原本有一个男朋友的,可是车祸时,他为了救你死掉了,所以现在就剩下你一个人了。”
是这样?“我想去看看他。”
“看他?”她突然拔高了声音,很快回道:“不用了,他已的尸骨已经被家人带回瑞士了,更何况,他们都怪你害死了儿子,你现在身体这样,过去肯定会受不了的,你听话,养好了身体再过去。”
“可是……”对她说的话一点真实感都没有,我认为这是因为失忆的原因。
“别可是了,我先带你回家,其它的事,安顿好了再说吧。”她的语气有些不耐,我张了张口,没说什么,也许应该听她的,回家再说。
就像动物一样,对刚出生时看到的第一同类总是充满了莫名的信任,对面前这个漂亮妩媚的女人,我的心里竟没有一点点的防备之心,又或者是刚醒的我,根本还只是一张白纸,所谓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只是一句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