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少爷?那家的四少爷?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太白楼,不是你家的后花园。”尖锐的,让人听着牙碜的声音在高高楼梯上想起。
李修顺着声音望去,一个面白无须的老者佝偻着身子厉声呵斥着。
两人目光相交,老者语气又严厉了几分,道:“还不让你的人放开周公子。周公子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一家的性命都不够赔的。”
李修轻蔑的一笑,冷眼瞥过咋呼直叫的老者,一脸寒霜的继续向着韦达慨走去。
李修的无视激起了老者的怒气,尖叫道:“你是谁家的崽子?你家长辈没告诉你太白楼是什么地方吗?”
老者误将许石头当做李修家里给他配的保镖,能用上许石头这样武力超群的保镖,肯定不会是平常人家的少爷。老者用错误的方法却得到一个正确的结论,却还没想到李修的身份。
李修不和老者搭话,冯二来放下手中的月牙凳,冷笑道:“我家少爷是镇国公府的崽子。”
冯二来刻意在“崽子”两个字,加重了语气,老者顿时呆立在当场,眉头紧锁,神情变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晔的连声恳求,终于让李修停下脚步。不过此时李修已经到了距离韦达慨不足两步的位置。
李修回头注视着一脸黄口的周晔,冷声道:“驿站门前一次,礼部门前一次,这是第三次了。再一再二不再三,你让我怎么处置你好呢?”
周晔一呆,急切的道:“怎么处置都行,你先放人好不好?好不好啊?”
李修冷笑一声,道“有错就要罚。我不管你在长安坐下多少罪孽滔天的事,那些不管我的事。可是你惹到我了,却是不能这样轻易放过。这样吧,一条左腿好了。”
李修说完,对着冯二来点点头,道:“冯二,交给你了。”
“好嘞!”冯二来吆喝一声,上前一把将周晔按在地上,狠狠的一拳从侧面砸在周晔的腿骨上。
断腿的“咔嚓”声,和周晔的惨叫声,几乎同时响起,听得太白楼中众人忍不住齐齐一个颤抖。
已经走下楼梯的老者口中不自禁的嘀咕起来,“过于狠辣了,不是良配啊。”
李修没听到老者的嘀咕,冷着脸站在不敢稍动的韦达慨身边。
手臂被匕首花开的伤口没被包扎,滴滴鲜血顺着手臂划过指尖,落在干净照人的太白楼地板上。血珠落在地面的声音虽轻,当在这个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的太白楼内,却巨大的宛如雷霆。
这道道雷霆响彻在韦达慨心头。这个时候,这位长安四害之一,才从丧心病狂的失去理智中警醒。
他忽然意识到,李修不同他以往欺辱的那些人。他有着韦家做依仗,李修同样有着沈家做后盾。他有个前尚书左仆射的爷爷,李修有个现任尚书左仆射的老师。相比之下,李修不仅家世不逊于他,甚至更超过他。
想到这里,韦达慨脸色惨白如同白纸,他知道,自己这条命是保住了,可是接下来才是大麻烦的开始。很有可能韦家要同时面
对沈家和柳夫子两面夹击的报复。
随着李修轻轻拉扯许石头的手臂,刀刃上带着血丝的匕首离开了韦达慨的脖颈。
没有了冰寒彻骨的威胁,韦达慨再也挺不住他的脊梁,一直打颤的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已经无力关注脖颈上的刀上。
李修低头看着韦达慨,面无表情的道:“我不敢杀你,甚至都不敢叫人杀你。这点,你我都心知肚明。”
韦达慨点点头,却无力说话。
李修又道:“那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敢让手下拿刀对付我呢?你若不知道我是谁,也还罢了,可是你心中清楚的很,为什么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呢?”
韦达慨丧气的低着头,一声不吭。
李修摇摇头,将还在流血的手臂亮给韦达慨,道:“不说话,并不能解决问题。你既然敢让手下亮刀,就要承担后果。我现在让你走,不过接下来的事,恐怕就不是你我能解决的了。”
韦达慨抬头看了李修一眼,眼中尽是失魂落魄的绝望。他心中清楚李修话中的含义。
两位身份差不多的小辈打架,拳脚相向在长辈大人眼中不过是小孩子的嬉闹,无伤大雅。棍棒交加,稍稍有些过火,却还在忍受范围内。但是擎刀对峙,想要杀人,就没那么简单了。轻者是两方家族对峙,重者就是两家全面开战。这个开战包括各个领域,绝对是不死不休的。
纨绔争斗,下人的死伤都是小事,一旦主角受伤,那就是大事了。所以韦达慨带人来是,手持的是棍棒,而不是刀枪。京城四害中每一个人都清楚这个道理,最明白这个道理的要数安乐平,没见他每次找人打架都是拳脚相向,从不动刀动枪。
韦达慨心中这个悔啊,怎么就一时冲动的命令下人“下狠手”呢?
“走吧,带着周晔和你的人走吧。”李修长长的叹息一声,道:“后边的事,这笔账,以后再算了。”
韦达慨欲言又止的看李修一眼,最终还是在壮汉的搀扶下走了。
打发走了韦达慨,将以后一系列麻烦事暂时抛开,站在原地四处打量。
一片狼藉的太白楼就不说了,不过是花费钱财就能打发的,不算什么。事态暂时平息,二楼三楼的客人不时的悄悄探出头,想来韦家韦达慨带人持刀围攻镇国公府四少爷的事情很快就能传遍长安。
陈承和冯二来,伤的都不重,鼻青脸肿而已,都是皮外伤。相对而言,自己就严重了些,除了眼角青紫,浑身酸痛之外,手臂上的刀上已经感到阵阵的蛰痛了。
让李修奇怪的是许石头,作为主力的许石头身上的伤反而是最轻的。全身上下看似完好无损,连快青肿都没有。李修清楚的记得许石头是从十几位手持匕首的壮汉中间冲出去的,而许石头山上衣衫被割破了几处,露出了穿在里面的内衣,却未见丝毫刀伤。
“石头……?”李修诧异的询问。
许石头咧嘴憨笑,道:“我没事,就是胳膊好像肿了。”
李修急忙拉起许石头的衣袖,却
发现他两只手臂上帮着厚厚的布袋,布袋上面横七竖八的划痕,露出里黑黝黝的铁条。
许石头憨笑的解下布袋,装着铁条的布袋落在地上,砸得地板通的一声打响。
原来许石头利用装着铁条的布袋挡下了匕首。看着许石头解下布袋,略带青肿的手臂,李修心中疑问再起。
冯二来揉着身上的青紫凑了上来,眼睛一亮,道:“我怎么就忘了许叔的这招了呢?早想起来,也不止挨这么多下。”
冯二来有意无意的将满是青紫的手臂展现在李修眼前。许石头斜了冯二来一眼,将他推到旁边,小心翼翼的捧起李修受伤的胳膊,边查看边说道:“出门前,我爹就嘱咐我将这练功的铁条戴在身上,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李修手臂上小儿嘴大小的伤口泛着白肉,许石头仔细看了几遍,才道:“没伤到筋骨,弄点好的刀伤药敷上,过上一两个月就好了,不过得留下一道疤。”
那位太白楼的东家双手捧着一瓶药走了过来,语气中少了那份严厉,反到多了几分亲切,“四少爷,这是太医院配置的上好刀伤药,您先用着。”
许石头也不客气,一把抢过来,打开瓶盖闻了闻,点点头,撕开李修的衣袖,将淡黄色的粉末小心翼翼的洒在李修的伤口上。
的确是很好的刀伤药,不愧是太医院出品,淡黄色的药沫接触伤口,就能感觉流血的速度开始变缓了。很快,刀口止住血,许石头又用老者递过来的白布仔细的帮李修将伤口包扎好。
看着许石头将一起做完,老者似乎也暗暗松了口气,笑着道:“鲁莽了,敢问您可是从江州府而来?”
李修点点头,道:“江州府李修。”
“镇国公家的四少爷?”老者又问道。
李修再次点头,环视一周后,说道:“抱歉,耽误你家生意了。你算算,需要多少银钱,我会双倍赔偿。”
老者笑道:“赔偿就不必了,李公子能来太白楼,就是太白楼的荣幸,怎么会收您的钱呢?!再说了,东家收谁的钱,也不会收您的钱啊。”
“哦……?”李修听出了老者话中有话,不禁开始仔细打量老者。
语音尖锐,面白无须,身形佝偻。
李修忽然心中一动,凝视半晌,忽然笑道:“公公怎么称呼啊?”
老者笑道:“老奴本家姓赵。”
老者自称“老奴”,证实了李修心中对他身份的猜测,而自称姓赵,李修又很快将他和心中那个人对上了号。
略一深思,李修就明白这太白楼真正的东家是谁。能指使眼前老者来做掌柜的,只能是那人无疑。
确定了眼前人的身份,那么刚刚的前倨后恭也就可以理解了。
李修苦笑着起身,对老者深施一礼,道:“不知尊长在前,多有失礼,还请见谅。”
老者飞快闪身一帮,没敢受李修的礼,急忙道:“老奴身份卑贱,可不敢当公子大礼,今番公子在老奴面前受伤,已经是老奴的过错了。该请罪的是老奴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