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对峙
火红的夕阳撒下一抹血红的余辉,铺满了江州府衙门前不算小的空地。暗红的光芒映照着沈询略到担忧的面孔,与之形鲜明的对比的是李修从容不迫的浅笑。
江州守备营过千军卒高喊着“投降不杀”,从两侧包围过来,一声声高呼临近。百余名镇国公亲兵守卫表情坚毅,视千余名长刀出鞘的守备营军士于无物。在秦伯的命令下,圈成一个半圆,把李修和沈询围在当中。
李修背对众人,面向府衙暗暗红色大门,从容轻笑,心中却在暗暗琢磨,似乎有哪里不对。
郑敬德究竟打得什么样的算盘?是想利用江州守备营将他立毙当场,还是另有算计?
奔驰的马蹄和急促的脚步停在近在咫尺的距离。高呼着“投降不杀”的口号,将来李修等百余人围在当中,两方相距不足一丈。
李修心中石头落地,江州守备营能停下脚步,就说明他们不敢让镇国公府众人血洒府衙门前。
秦伯面无惧色,挡在李修身前高喊。“镇国公府亲兵守卫在此,请对面将军出来答话。”
“国公府亲卫?”一员身着明光铠的将军排众而出,厉声问道:“围攻江州府衙,你们是想造反吗?”
见到来人不是薛天成,李修心中又是一惊。绕过秦伯,嗤笑道:
“好大的帽子!好狠毒的罪名!”
“身穿甲胄,手持弓弩,这还不是造反?”
李修摇头道:“镇国公府深藏五百甲胄,随府训练五百亲卫。这是武宗皇帝特旨之一,就是当今天子都不能下旨剥夺。你又是哪里出来的呱噪之辈,在这里信口开河?”
“我乃江州守备营副将秦正逸。”对面将军大喝
“你们薛将军呢?”李修抬头问道。
“薛将军外出听差,江州守备营由本将军暂时统领。”秦正逸高居马上,俯视着李修,沉声道:“武宗特旨允许镇国公府留存五百家将不假,可是并没特旨允许五百家讲可以围攻州府衙门。”
“哈哈。”李修大笑,道:“你那只眼睛看见镇国公府家将围攻府衙了?”
“这还不是吗?”秦正逸手中出鞘的长剑对着围成半圆的镇国公亲卫一挥。
这一挥不要紧,百余人的镇国公亲卫好像听到了无声的命令,齐刷刷一声大喊。脚下前后错开,长枪平端,尖锐的枪头被夕阳涂抹上一层血色,带着血色光芒的枪头对准了面前的守备营军士。
后面的国公亲卫长箭搭弦、弓拉满月。反射着慑人光芒的锋锐箭簇齐齐的指向秦正逸。
秦正逸在枪锋和箭尖威胁下心中大惊,一拉缰绳,连人带马连退几步,“你们真想造反不成?”
秦正逸的略显慌乱的后退惹得李修一阵大笑,对秦伯使了个眼色。
秦伯老眼一瞪,目露凶光,口中怒喝一声:“进!”
在秦伯的号令下,镇国公府百名亲卫面对着千余名守备营军士,面不改色,“刷”的一声,齐刷刷的迎着守备营杂乱无序的刀锋逼近一步。
面对镇国公府亲卫的枪尖,这次退的不是秦正逸,而是他身后的上千名守备营军士。或许是守备营军士过于慌乱,不知道是谁,在两方之间
的空地上,留下一只木底的方口布鞋。
“抬枪,迎上去。一群废物。”
秦正逸脸上羞臊的通红,怒喝着。手中马鞭连抽带打的对马下的步卒一顿乱抽。顿时,守备营的阵型立刻就乱了。躲避马鞭的小小骚动迅速蔓延来。一声声刀枪坠地的声音混合和着脚步退缩的声响,乱哄哄的参杂在一起。
秦正逸的脸色更红了,仿佛关公临世。只是他学到的关二爷的脸色,却没学会关云长的武勇。
李修笑看两方一进一退的拉开出两丈有余的距离。摇头讥讽道:“秦将军,您还是回去好好操练一番再来吧。”
秦正逸回头,首先看到的是石阶上一张张拉开满月的堂弓,箭簇上凛凛寒光在血色夕阳照耀下,让他羞臊的心里惊骇万分。
“你们真想造反?还不把弓箭放下!”
秦正逸没敢再喊“投降不杀”,一味的强调让镇国公府的亲卫将长弓放下。
李修笑而不语,三十多张柘木长弓在渐起的夜风中纹丝不动,继续瞄准着秦正逸。
李修后退几步,站在府门门前石阶的最高点,平时着秦正逸,刚要开口,眼角的余光发现千余位守备营军士身后,跟着上百位州府衙役和坊正坊丁。李修眉头皱起,看向秦正逸的目光渐渐冷冽起来。
“秦将军,郑敬德给你多少好处,你如此为他出头卖命。”
“胡说什么?”秦正逸并未恼怒,只是厉声反驳:“本将军是接到府衙钟声求援,故而带队支援。关郑长史什么事?”
李修遥指守备军身后,摇头道:“按说府衙示警,首先赶到的应当是巡城衙役和坊正坊丁,而不是守备营军士。现在看来,衙役和坊正坊丁出现在守备营军士身后,就太过蹊跷了。
早在秦将军带兵到来时,我就感觉有哪里不对。最开始只是想为何不是薛将军带兵驰援。现在看来,不是带兵之人的问题,而是时间的问题
。”
李修深吸一口气,又道:“守备军军营在城外十里,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出现在府衙门前。而秦将军偏偏就出现了。
现在想来,秦将军应该是带兵等在城外,或者说,就在城内某家宅院内等着钟声。这才能赶在衙役和坊丁之前出现在府衙门前。
“秦将军。我说的没错吧。”李修胸有成竹的笑着。
当着身后千余名守备营军士,秦正逸无法扯谎,色厉内茬的大喝道:“大胆贼子,竟敢乱我军心。”
“贼子?”李修轻笑一声,拍拍后脖颈,大声道:“秦将军,我这个‘贼子’的大好头颅就在这里,不知道郑长史是否在事前就下令你拿走呢?”
秦正逸迎向李修鄙视的目光,冷哼一声,道:“本将军从未见过郑长史,你休要啰嗦,在我大军当面,还不束手就擒!”
李修坦然一笑,厉声道:“我李修就站在这里,有本事,就上来抓我。”
“谁敢!”
秦伯一声暴喝,抢先站在李修身前,雄壮的身子整个遮蔽住李修的身形。
“进!”
镇国公秦兵守卫听着口令,平端起的长枪立成枪林,一步步的紧逼向前。反观守备营军士,不断看向他们主将秦正逸,在没有得到命令的前提下,偷
偷的一步步后退。精兵与杂兵的区别,在双方对峙之下,高下立判。
两方的距离在镇国公亲卫的压迫前行下,不仅没有缩短,反到拉开了距离。
守备营军士的缓缓后退,让秦正逸不知不觉中脱离了队伍,站到最前方。
在李修戏谑的笑容中,秦正逸发现他的窘况。未等他出言训斥,排成横排的镇国公亲卫已经来到他的眼前。寒光刺眼的枪林距离他的马头不足三尺。
秦正逸武夫出身,自然没有刀丛中觅得小诗的才华。属下无声无息的弃他于不顾,让他心中的恼怒多于面对枪林的恐惧。手中长剑直指李修,羞怒道:“你当真本将军不敢下令杀贼吗?”
“你不敢!”李修冷脸厉声道:“你若有那个胆子,早就马踏长街了,根本用不到停下来对峙。你心里很清楚我们的身份,所以你不敢趁着奔马前行的气势一股脑斩杀了我们。
你是军伍出身,当然知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你自然也知道,经过镇国公亲卫两次逼迫,你们两次后退。三而竭之势已成。你更斩杀不了我们。”
“所以……。”李修朗声大笑,说道:“如今,你奈何不了我的。别看你们人多,多方忌惮之下,未必能够突破我身前这百余老兵组成的血肉城墙。”
李修一番话说得秦正逸脸色青红不定,四顾皆敌,属下军卒退的好远,
秦正逸出身贫寒,一家七口尽死在饥荒之年。为了活命,少年秦正逸投军入伍,依靠着敢于拼命在南疆大营对战南诏的战场正屡屡立功。后南疆战事停歇,秦正逸用二十多年军功累计换得朝廷振威校尉的封赏,被指派到江州守备营中做了个副将。
一贯以勇武自称的秦正逸,听着李修的讥讽的大笑,如同虫蚁在啃噬他的内心,仿佛在嗤笑他是个懦夫,将他往日以血肉拼命而来的荣耀践踏的一文不值。
想着昔日征战沙场的豪迈无惧,秦正逸心中被江州富庶繁华磨灭的胆气渐渐重生,。深吸一口气,冷冷怒视着李修,一字一顿的道,“你真当本将军不敢?”
“你敢吗?”李修心中低估了秦正逸,把他和躲在背后策划的郑敬德化成了等号,毫不迟疑的道:“
“好!不愧为镇国公后人,好大的胆子。”秦正逸怒极反笑,手中长剑横在马前,摘下了头上精铁头盔,拉撤缰绳回转马头,对着畏畏缩缩的江州守备营军士缓缓开口。
“守备营兵曹何在?”
队伍中一身穿锁子甲的中年军士出列,抱拳道:“属下在。”
“你带军法官列于后阵,凡遇后退者,斩!”
兵曹带着百余名军法官奔着后阵疾跑。在军法官的怒斥下,守备营军士虽然面色惶恐依旧,但握着长刀的手渐渐的不再颤抖了。
秦正逸再次调转马头,冷冷的看向石阶之上的李修,面无表情的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迎接秦正逸狂言的是镇国公亲卫齐齐一声大喝,手持着长枪又逼近了一步,尖锐的枪尖就要扎在秦正逸的马头上了。
双方军士不管的惶恐还是兴奋,都在等着自家主将的一声令下。或许哪只擎弓的大手只要轻轻一抖,一场无关正义的无名无分的血战就要在江州府衙前上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