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着一根芦苇杆,全身没在水里的李维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曹冲冤枉了,他只觉得后脊梁有些凉,脖子上面的汗毛条件反射似的竖了起来,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短刀。他凝神细听,却又没有感觉到背后有什么危险,不免有些奇怪,是不是这些天一直被邓展和那几个看起来不象个东西、本事却出奇的好的家伙给折磨惨了,都有些神经过敏了。
李维跟着邓展他们出来有三天了,他本以为这次出来又跟以前一样,在水里,再上来练练拳,然后大家对练,或者爬爬山,充其量出一两个难题,比如扛着另外一个人跑,一直跑到有一半人瘫倒为止,比如让你一动不动的潜伏在某个范围以内,然后十几个人一起去找,规定时间内找不到你,你就可以赢了。赢了没有奖励,输了也没有什么罚的,无非是被三四个人群殴一顿而已。李维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很感兴趣,每次都能带着高涨的热情去完成,每次都能完成得很好,要不邓展也不会对他那么看重了。
不过这一次,他觉得有点上当了。
这都要怪那个潜水高手,外号叫江豚的家伙。那家伙原名是什么,大家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浑名叫江豚。他是个江边长大的水鬼,脸上有一层让人觉得生厌的、淡淡的绿色,看起来挺吓人的。不过邓展告诉他们说,这是长年潜伏在水里的水锈,没有十几年的水下功夫,是不可能有的。李维是北方人。不太相信这个东西,一直对这个沉默寡言地家伙没太放在心上,背地里叫他**子。没想到这次这个**子让李维大开眼界,他居然凭着一根芦杆在水下呆了两个时辰,然后若无其事的上来了。
不要说李维,就是那些号称在江边上长大,水性也不错的荆州士卒和荆山军里的人都看呆了。
江豚这几天训练他们的就是这个,每人一根芦苇杆。全身没在水里,第一次六十息,第二次一百二十息。逐次增加。不到时间就吃不消而探出头的扣一分,十分扣完,自动退出特选队。
李维不想退出。不光是因为特选队里最后能留下来的人能够享受都尉的军饷,更因为退出去会被人笑,特别是被那个口齿不清地邓艾笑。他和邓艾关系很好,一见面就互相打趣,他笑邓艾口吃。以后找不到老婆,邓艾就笑他是匹夫之勇,每次查功课都要被骂。然后两人就互相帮忙,他用公子教的办法矫正邓艾的口吃,邓艾帮他补功课,有时候还偷偷地在公子背后提示他。
要是他被赶出特选队,肯定会被邓艾笑死。这将是他这辈子最大地耻辱。
所以他特别细心的听江豚的讲解。别地他都不怕。打架他是一把好手,爬山也没问题。翻墙过壁更是小时候就玩烂的,邻居家有个漂亮的小丫头,他每次去调戏她都是爬墙的。但是他怕水,从小就怕。所以下水的时候,他觉得毛骨悚然,有种小命不保地感觉。
李维这次是豁出命来了,第一次潜水的时候,就觉得手足没有依靠,不由自主的要上浮,嘴里的芦苇杆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还呛了一口水,没到十息就冒了出来,被扣了一分是小,关键是他参加集训以来,这是第一次丢人。以前都是他笑到最后,这次是被人笑了。
越是紧张越是不行,他连着三次都没撑住,后来还是那个绿脸的江豚说,别紧张,越紧张越会气短,放松了反而会很舒服,你以后会喜欢呆在水里的。李维现在现江豚说得对,当他慢慢放松开来之后,他确实慢慢喜欢上了这种飘浮的感觉,还有在水里看人地那种与陆上看人不同地模样。
李维的呼吸深细绵长,一呼一吸之间仿佛浑身地毛孔都开始呼吸,舒服极了。他冲着不远处的一个伙伴咧嘴笑了笑,伸手做了个黄忠最常做的手势,表示自己很享受。
那个伙伴笑了笑,正要说话,却见江豚慢慢划了过来,冲着他们做了几个手势,示意李维抓着他的腰,他要带他走。李维虽然不太清楚,却也没有多说,伸手拉着江豚的腰带,跟着他向前游去。他看了一眼旁边,现身边有三十几个人,都紧紧的盯着前方。李维向前看了看,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几个人的大脚丫子,在缓缓的划动。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片黑色,李维正在惊异这是什么,却被江豚拉出了水面,江豚看着一个个跟在后面冒出头的特选队员,竖起手指贴在唇边,然后快的做了几个手势,传达了邓展的命令。林雷
潜水训练结束,下一个任务是把这十几条船劫到张公湖里去,回西陵城。
打劫?队员们略微一愣,紧跟着就兴奋起来,他们看着头顶不到两尺外不停摇动的船桨,一个个眼睛放光,然后死死的盯着身为小队长的李维。李维前后看了一眼,进前面有一艘大船,上面好象是个头目,后面跟着几条船簇拥的大船,上面竖着孙字大旗,看起来竟是江东的船队。
李维略一分析,就决定了方案,向队员们示意了一下,突然抓着一只桨,翻身上了船,紧跟着三十几个队员也悄无声间的翻身上船,除了在船边留下一滩水之外,没有出任何声响就消失在船中。不长时间,船舱里出几声压抑的惊呼,又很快安静了下来。
孙尚香横剑在膝,微闭双目,深长的呼吸让人觉得她已经睡着了。只有不断颤动的长长的睫毛让人知道她还醒着。贴身侍卫队长孙颦儿静静的跪坐在她的一侧,面无喜色。八个全副武装,扶剑而立地女卫站在两旁,一个个如丧考妣。有一个圆脸的女卫居然轻声抽泣起来。
“住嘴”孙颦沉声喝道:“今天是小姐的大喜日子,你哭什么。”
孙尚香微微睁开了眼睛,扫了孙颦和那个女卫一眼,又漠无表情的看着舱外似乎静止不动的山峦,过了好久才问了一句:“颦儿,出了江东界了?”
“早过了,已经进了江夏的沙羡县了,关将军和诸葛军师上船来过。听说小姐心情不好,也没敢来打扰。”孙颦低了头,平静的回道。
“吁……”孙尚香长出了一口气。她点了点头。看着身上的黑衣。嘴角露出淡淡地一丝苦笑。
“小姐,要是你后悔了,咱们现在就回去。”那个圆脸的女卫擦了擦眼泪说道。
“胡扯。”孙尚香白了她一眼。盯着舱外的远山看了半晌,忽然皱起眉头说道:“船怎么慢了?好象还在转向?”
孙颦闻言立刻看了外面一眼,立刻现了不对,刚要起身,孙尚香一伸手拦住了她们:“大家小心。有人来了,血腥味很重。”
“花姑娘,鼻子挺尖啊”一个身材高大,穿着明显有些不太合身地皮甲地大汉一手提着短刀,一手拎着个人头走了进来,大马金刀的在舱口一坐:“自我介绍一下,本人是大汉天子御口亲封的骑都尉、大汉丞相最有出息地爱子、大汉最年轻的名将、刚刚略施小计就打败了万人敌关羽的曹冲曹公子……帐下特选虎卫任军侯。本人姓李。单名一个维字,蒙公子取字元基。山阳钜野人,年方二十,尚未婚娶……”
他的话还没说完,身后跟着的两个大汉就放笑了起来,其中一人一边笑一边轻踢了他一脚:“元基,别扯了,办正事。”
李维嘎嘎一笑,将手中地人头甩到孙尚香的面前,同时抬起那只已经被他撑破的靴子擦了擦手中短刀上的血迹,慢条斯理的插进腰间。这才收了笑容说道:“我正式宣布,你们被打劫了。”
他刚才饶舌的时候孙尚香一直没有笑,现在他正色宣布了,孙尚香反而笑了。她一点也不紧张,反而似乎有些开心的说道:“李军侯,不知贵部有多少人啊?”
李维有些惊讶于眼前这个女子地镇静神情,他没想到她一点不怕,反而有些戏谑地笑了,不免有些诧异,顺口回道:“三十七个。”
孙尚香也有些惊讶了,她看了一眼李维身后的两个虎士,皱起眉头说道:“就你们三十七个人,也来打劫这支船队,别忘了就前面那艘大船上就有近百士卒,再加上其他地船,足足有三百人。”
“那些人都不行,被我们给宰了。”李维笑了起来,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人头:“喏,这不是他吗?”
孙尚香低头看了一眼,眼神立刻收缩了起来。这个人是兄长派来护送她的护卫头目,听说武技不错,手下一百人也是悍卒,怎么不声不响之间就被人给全宰了,怪不得血腥味这么浓。
“其他船上的人都死了?”
“没有,划船的一个没死。”李维笑道。
孙尚香一惊之后又镇静下来,她淡淡的笑了一声:“李军侯可知道,我这条船上还有二百女卫?”
“女卫?”李维扑哧一声笑了:“女人就该好好在家带孩子,打什么仗啊,你以为穿个盔甲带把剑就能杀人?真是好笑。乖乖的在这儿呆着,别惹我火……”
他的话音未落,旁边的孙颦已经拔剑扑了上来,长剑如电,直奔李维的胸口。紧跟着旁边站着的八个女卫几乎同时将手伸向了腰间的剑柄,左脚向前一步。李维脸上的笑容一收,看着疾刺而至的长剑,不屑的撇了撇嘴,也没有去拔腰里的短刀,只是那么安静的站着。眼看着长剑就要刺到胸前,他忽然向左前方侧跨了一步,双手齐出,只是轻轻的一拨,就让孙颦立足不稳,双脚绞在一起,不由自主的转身倒在他的怀中。李维左手绕到孙颦的身前,手臂紧紧压在孙颦地酥胸之上,两只手指捏上了她的咽喉。右手捏着孙颦的皓腕,强行扭转了长剑的方向,剑尖直直的指在了长剑刚拔出小半截的孙尚香咽喉前不到一寸的地方,不停的颤动着。
一招之间,胜负已定。孙尚香面色煞白,无力地松开了手中的长剑,缓缓的坐回原处。
曹冲听人报说邓展他们回来了,还劫了十几条船。不免有些意外。他向正在研讨战事地文聘庞统等人笑道:“诸位闷在这里半天了,不如出去晒晒太阳,看看邓师傅抓了些什么人回来了。
文聘等人笑道:“将军说得正是。我们去看看这支特选队这次捉了一条什么样地大鱼。百十人人能劫十几条船。”
众人说笑着,出了院子,看了一眼。都傻了。门外的虎士们也看傻了眼,见曹冲等人出来居然忘了行礼。曹冲也有些啼笑皆非,这是唱越剧穆桂英大破天门阵还是杨门女将十二寡妇征西,搞这么多全副武装的女将?一个个还仇大苦深地瞪着眼睛,不满的看着旁边围观的男人。
“这是?”曹冲不解的指着最前面的那个一副分人见面份外眼红地黑衣少女问道。
“公子。这是孙权讨好刘备那个大耳贼的礼物。”邓展笑道。
曹冲一听,就想起一个人名来,他不禁向孙尚香跨了两步,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孙尚香?”
孙尚香哼一声,不屑的扭过头去。邓展笑道:“正是,我在江边看到有迎亲的船,又见到孙字大旗。估计就是他们了。他们以为在关羽的地盘就万无一失了。靠北岸太近,所以我就让李维他们摸了上去。把船劫过来了。”
曹冲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得意洋洋的李维等人,他实在不清楚他们是怎么做到地,五十个人不到抢了十几条船,还抓了两百个漂亮女俘,当然不用说,那十条船上守护地几百士卒也成了他们的刀下鬼了。不过他虽然疑惑,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不信也得信了。
现在地问题是这两百个女人怎么处理。他贪婪的在那些被绑起来显得更丰满的胸部上扫了一眼,回过头苦笑着看着庞统等人:“长史,这些人怎么处理,总不能一起关到战俘营里去。”庞统却没有想这个问题,他笑着拱手道:“恭喜将军,正想着怎么去破坏这件事呢,没想到邓将军已经顺手解决了,这下子刘备和孙权要翻脸了。”
曹冲点头,船是进了关羽的地盘才被劫的,刘备方当然脱不了干系。可刘备确实没有接到人,只怕也没那么容易认帐。但他们翻脸的可能性不大,说不定倒会一拍即合,一起兵江夏了。更关键的是,他现在愁怎么安置这些人,真要全部扔到战俘营,那里非出事不可。
文聘在一旁插嘴道:“战俘营里反正也没什么人了,那些人本来就是襄阳人和南阳人,现在算是回了荆州军了。这些人就暂先关在那里,什么时候老实了,再做处理。”
曹冲想了想,点头称是,反正那几百降兵也愿意投降了,就让他们提前出营,交给魏延他们去训练,早一日能用也好。他回头正要进屋,孙尚香却厉声叫道:“曹冲,你站住”
“干嘛?”曹冲有些不解的回过头看着昂头挺胸的孙尚香,暗自咽了口水,心中暗骂,孙权你丫的真舍得,这么如花似玉的妹妹送给刘备那个老头糟蹋,没人性啊没人性,干脆送给我多好啊,怎么也得封你个吴侯做做。不过你不给也没关系,老子的人会抢啊,还是个原装的,刘备看都没机会看一眼就被抢来了。嘎嘎嘎,想想刘备现在是不是要吐血,女儿被自己捡了,老婆又被自己收了,真是开心啊。他心里笑得特猖狂,脸上却一脸不耐烦:“有事快说,本将军事情很多的。”
“就是你这个竖子杀了我家四郎,”孙尚香挣扎着大叫道:“我要杀了你报仇。”
曹冲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孙匡,他不免有些生气的回过头,指着孙尚香的鼻子说道:“你搞清楚一点,是他先要杀我的好不好?再说了,他是人质,是你家那个……二郎送过来做人质的,既然大家都翻了脸,我杀他有什么不对?难道要我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他是人质还是我舅爷啊?”他骂了几声,见孙尚香仍是一脸的不忿,不免撇着嘴笑道:“何况你现在不过是个俘虏,有什么资格跟我较劲?真要惹恼了我,把你赏给比刘备还老的老光棍,让你哭一辈子。”
孙尚香脸一白,又叫道:“有本事你放开我,看我不一剑挑了你,没种你就赶紧夹着尾巴滚回邺城去,要不然我家二郎和左将军一定会来杀了你的。”
“且,就凭他们。”曹冲不屑的挥挥手,转头就走。
“孬种,连一个女子的挑战都不敢接受。”孙尚香见曹冲要走,大笑了两声说道。
曹冲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孙尚香和她身后的那些女俘,又看了看旁边脸色怪异的众人,这才觉得这么走确实有些丢人。他回身笑道:“你向我挑战?有什么资格?”
孙尚香不免一愣,她想了想道:“如果我输了,我就留在这里,甘心当俘虏。如果你输了,就放我们走。”曹冲摸了摸下巴道:“听起来我好象没什么好处啊,你本来就要当俘虏的,这不打不是还要做俘虏吗?输了就放你走,貌似是你占便宜啊。既然我没有好处,为什么要跟你比?”
旁边的人一下子哄笑起来,就连文聘这个不苟言笑的人都露齿一笑。李维带头大叫道:“就是,想跟我家公子比试,总得有点拿得出的彩头来。”其它士卒一听,也跟着起哄,大笑起来。
孙尚香一听,脸色白,她回头看了看,咬着牙说道:“我输了,就任凭处置,为婢为奴,心甘情愿,绝不反悔。”曹冲还是摸着下巴,不怀好意的看着孙尚香,沉思了片刻说道:“虽然我还是没什么好处,不过既然你这么想报仇,我就给你个机会。来人,给她松绑。”
庞统一听,连忙上前劝道:“将军不可,此女甚有勇名,比与不比,她都是做奴的命,将军何必冒险。”曹冲摇了摇头笑道:“我曹冲虽然不是高手,可也不能被一个女子吓住了。”他心里想的却是,女人嘛,花拳绣腿罢了,你以为写武侠小说呢,女人、小孩、僧道都不能碰啊。三国里就没听说过有哪个女将厉害的,只有一个祝融夫人,还是个蛮人。何况本将军也是邓师傅的高徒,这点眼力还是有的,这个孙尚香脚步不稳,有武功也有限,看她那细胳膊细腿的,力气能有多大。要是连她都打不过,我天天早上起来和虎士对练就真成了体操了。
孙尚香活动了一下被绑得有些麻的手臂,接过李维递过来的长剑,一振手腕挽了个剑花叫道:“快拿兵器,准备受死。”
曹冲看她持剑的姿势,再看看她挽的那个剑花,差点笑出声来。我日啊,果然如此,就是个不知道天高厚的丫头,就这水平还敢叫阵,你以为老子是你们家的侍卫啊,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他心中乐翻了天,脸上却不露一丝笑容,只是那么随便一站,向孙尚香招了招手道:“来,对付你这样的女人,还用不着兵器,就凭本将军一双手,就能打得你打不着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