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摩本家和外院的交界处, 散落的枫树叶子,将这片区域掩映得格外美丽。
映衬着壮阔的火烧云,将天际烧出特殊的景色。
可屋内的人显然没有这种欣赏美景的好心情。
淡淡的药味随着拉开的纸门, 从宽敞的屋子里逸散出去几分。
“脚部筋骨拉伤, 需要休养几天。”草摩波鸟扶着少年的脚踝, 下了结论, 慢慢清理自己的医疗工具。
“嗯。”草摩由希闷闷的回了一声, 心里有无限愧疚,“真对不起,现在还来麻烦你。”
“没关系, 这是我的工作。”他微微点头,脸上挂着笑容。
“……不要怨慊人。”他迟疑了一下, 缓缓说道。
这句话显然是对草摩泼春说的。
因为相对于刚止住血的膝盖, 擦着大片的药水的由希少年, 草摩泼春的脸色铁青,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怒意, 而且时不时从眸光里泄露出来的暴虐气息,让草摩波鸟内心一惊。
草摩由希更是早早就察觉出他的异样,分出一只手牢牢的握着他。
即使经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了,他还是这副貌似要发飙的模样,怨气丝毫不减。
对上两个人投射过来的担忧神色, 草摩泼春差点脱口吼出——次奥!你们是圣父么(╬ ̄皿 ̄)!
他强忍着咽下脏话, 但仍止不住质问:“为什么不怨恨慊人?即使他伤害了佳莱, 为什么你不恨!”
“现在又一次伤害了由希, 这让我怎么忍下这口气!”
草摩波鸟淡淡的仰望着怒而站起的少年, 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黯然,“泼春, 许多事情你都不了解。”
“我不了解!我当然不了解!我不了解你们为什么一直唯慊人马首是瞻!我不了解你们为什么即使被伤害成这样也还要忍下去!我不了解你们为什么还会替慊人说话!”
“我就是不了解又怎么样!”
这么憋屈的活着,让他这个一向站在高处,对别人挥斥方遒的人,实在无法保持沉默。他好想掂着枪跑到本家把那个混蛋慊人一粒子弹嘣了,这样一了百了干脆痛快!他恣意幻想着。
他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很幼稚,这种想法更是不现实,可他就是忍耐不下去!
“泼春!”草摩由希趔趄着跟着站在他身边,两个人的手紧紧相连。
“今天由希是摔伤了腿,明天是不是要和波鸟一样被弄瞎了左眼!”草摩泼春觉得自己一定要发泄出来,可他这种冲着波鸟发脾气的行为让他蓦地脸热了一下。
——怎么感觉自己越来越精分了!
“要叫波鸟哥哥。”
“……”
——即使精分也无法习惯这种突然的反转!
“波鸟的眼睛……”t
气氛有些凝重。
他下意识的抬手摸了一下左眼,“没事,会好的。”
真的会好么?
气氛压抑之下,三个人本身就少言,这下子更是无话可说。
看着两个人这幅模样,草摩波鸟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我很高兴泼春为我们考虑。”
“谢谢。”
——谢你个鸟蛋!
草摩波鸟捏着整理好该处理的医疗垃圾,望着那个从头到尾怒发冲冠的小鬼,扶着一瘸一拐的由希的离开,叹了口气。
许久,才慢慢拉开了里屋的纸拉门。
“慊人,你真是喜欢做坏人啊。”
“我是在增加他们的感情呢。”舔着棒棒糖的放松模样,实在让人无语。
“波鸟,你也是恶趣味啊,还当着那孩子的面,故意在由希的腿上涂抹了大面积的恐怖药水。”
随后出来的那个人忍不住揭他老底,最后又凑到他身边,不怕死地戳了戳他的左眼,“你的眼睛瞎了咩?唉,这种谣言到底从哪里传出来的啊~”
草摩波鸟打开来人的手,望着往门外走的草摩慊人,“当初那么反对我和佳莱的感情,如今却这么帮助他们,我真的嫉妒啊,慊人。”
“……嫉妒?把紫吴送给你,你们帮忙互撸一下。”翻飞的和服边角划出一道弧线,说出无节操话语的家主早已走远,徒留身后两人大眼瞪小眼。
夜凉如水。
草摩泼春躺在木板上,仰望着浩瀚的星空,情绪依然持续低迷。
这种膨胀在内心的不安,让他翻来翻去,觉得哪个姿势都不舒服,
“他在搞什么鬼?”草摩夹迟疑的望着不停在地板上打滚的某人。
“啊,泼春也到了一年一度的发情期了,看他那到处乱蹭的模样,嗯嗯~”口里说着超出年龄限制的话,迹部景吾在培养自家小孩的道路上,时刻抽风,时刻不负责任的扭曲。
嗯?为什么发情期要到处乱蹭?单纯的某人眨巴着眸子,晃着紫发脑袋,想不透。
被扣上“发情期重症患者”的某牛,丝毫没发现背后遭人议论,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在乎吧,最多就是揍阿夹一顿让迹部景吾不华丽一番(= =!)。
相对于另外两个人的轻松对话,他此时此刻在想的问题就有些沉重。
即使时间会慢慢流淌,即使那件事的知情者不多,但留下的阴影却让每个人都背上了沉重的负担。
总有一天,他们也会长大,也会恋爱,也会向往正常人简单的生活。
可是——所有的希冀全被打破了。
波鸟的曾经,就是他们所要面对的残酷明天。
如此恶性循环般的伤害,没有人能用什么有效的方法来消除。
而且,最近的慊人似乎格外“重视”泼春和由希,这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真的是他的错觉么?
草摩泼春重重叹了口气,波鸟那样的悲剧什么的,不会提早在他们这些后辈身上上演吧?
虽然也曾经目睹了由希被惩罚,可那都是间接看到。
如今,慊人这么明目张胆的惩罚由希,这不由的让他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此外,喜欢小孩的触碰,甚至有时会对小孩产生某种冲动,这让他有种自己是禽兽的错觉。
怎么会这样……
他们只是友情!友情!他强烈提醒自己。
草摩泼春似乎知道自己这种情绪的来源,又似乎在逃避着那个答案。
暂时……先这样吧。
只是友情,友情而已,慊人应该不会像爱情那样计较的吧?
许多疑惑积压在胸口,让他思绪不安起来。
手搭在眼睛上
草摩泼春苦恼不已。
为什么现在还只是个孩子哎……
“泼春,你在这里干什么?”熟悉的声音响起,让他挡在眼前的手臂随即放下。
他睁开眼睛,头顶的少年弯着身子,眨着好看的眼睛盯着他。
那双紫眸里满是笑意,草摩泼春烦躁的心情消散了不少。
他拍拍身旁的位置,少年也顺势躺了下来。
“你的腿感觉怎么样了?”他坐起身来,眼睛仔细的观察着腿部状况,随后躺下,扭过脸,询问着由希。
“还好。不要担心。不要皱着眉头,本来就是面瘫,这下子更像个老头子了。”
“可是,由希,我这个老头子还是忍不住关心你啊。”
这一声喟叹悠悠而出。
饱含的感情让草摩泼春自己也僵住了。
草摩由希心里咯噔一下,不好意思的扭开了脸,声音也低低的。
“泼春,谢谢你……”
谢谢你……
如果有什么话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小孩就会用“对不起”、“谢谢”这类词语来回复,真是……草摩泼春闪过一丝遗憾,连他自己也不确定这种遗憾所掩盖下的真实感情。
撇开这些烦心的猜想,他又开口了。
“最近要小心,不要碰到受伤的地方。”
“嗯,我知道。”
“对了,最近是撒一些种子的季节,劳作就需要你来帮忙了。”
草摩由希翻过身来,笑嘻嘻的凑近他。
两个人相处久了,也就越发随意起来。
他这一笑,让一贯冷着脸的草摩泼春也勾起了唇角。
“知道了,你的那些宝贝菜,种出来之后我要通通吃光,一个不剩。”他呲着牙,威胁着他。
“哈哈。”少年发出清脆的笑声,和泼春在一起,永远都是快乐的。
“还有,难道没什么补偿么?”
“嗯?”草摩由希眨着疑惑的眸子。
“做体力活也没个什么福利么?”他躺在地板上,直勾勾的盯着少年。
“泼春……”
“嗯?哎!”
一道阴影罩下来,他的脸颊上留下了软软的物体。
诧异,惊喜之余,草摩泼春黑线,继而黑脸,按照这小孩的个性怎么会做出这种动作。
“跟谁学的?”粗声粗气的捏捏少年的脸蛋。
草摩由希乖乖回答,“是红叶教的啊,他说这是普通的礼仪。”
“好个红叶啊!”
那只兔子又需要顺顺毛,擦擦皮了!
这么想着,又开口了。
“你经常做……咳咳,这么个礼仪么?”
“怎么可能。只对你有,红叶说,只对亲近的人才能做这个。”他无辜的眨眨眼,由希亲近的人屈指可数,做这种动作的范围也极为狭窄。
“哼。这还差不多。”他松了口气。
“我看见他经常对慊人做这个动作。”
草摩由希又随口说了一句。
……次奥,心里那股子对慊人升起的怜悯是肿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