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说了,父王死不瞑目,唯有七月初七这一日自将军府外这条街走一遭,他在九泉之下才能得以瞑目。既然来了,就没有回头的道理,恕本王无法相让。”凌玄素一袭白衣,傲立在裴晟面前,声音强势,傲气不减。
“裕王府是想与将军府动手吗?”裴晟一袭红衣大褂,负手傲立,眉宇间的冷凛迫人。
“大将军不懂,死者为大吗?”凌玄素嘴角泛起嘲讽的笑,“若不想动手搅了你这桩喜事,就烦请您的迎亲队退一退,免得这丧事搅了您的婚事。”
凌玄素这边与裴晟相互对峙,身后扶灵之人仍旧朝天空抛洒着雪白的纸钱,密密麻麻的纸钱在空中被风吹散,飘至前方的送亲队伍,红白交织,触目惊心。
“看来裕王今日是铁了心要与我对着干了。”裴晟侧首朝雷之使了个眼色,“裕王府的人挡了新夫人的娇子,你派人驱逐一下。”
“是!”雷之大声应道,随即便挥一挥手,将军府上十大高手顿时冲了出来,身后还有一支手持刀戟的精兵队伍。
当然,凌玄素今日敢来捣乱,必然早已部署好一切,一时间上百名身着黑衣的侍卫蜂拥而出,眼看着就要动手。
“住手!”一个声音适时响起,只见一袭红衣如火的澹青菡出了花轿,正疾步朝此处而来。
朝夕不料澹青菡竟会迈出花轿,忙跟在后头,焦急道:“小姐,未进入将军府您是不能下轿的!”
澹青菡置若罔闻,脚踩密密麻麻铺在地上的纸钱,已迅速来到裴晟身边。
“回去,这不是你该插手的事。”裴晟话音虽低沉,却有着不容抗拒的气势。
“王爷说的对,死者为大,今日虽是我与大将军成亲之日,但也该为其让路。”澹青菡说得大方得体,丝毫不见怒意。
“新夫人心胸宽广,本王佩服。”凌玄素这话说的不冷不热,对裴晟暗含挑衅。
澹青菡上前一步,挡在裴晟跟前,与凌玄素面对面而立,娇媚的面容上有着
夺目的光彩,“我知王爷丧父之痛难泄,可今后的路还很长,您冲动这一次便够了,还望今后多加珍重。”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支玉簪,缓缓递给凌玄素。
凌玄素望着她手中的玉簪却未动手接过,他自然记得,这玉簪是两年前他送给她的贺礼。
澹青菡握着玉簪的手却未收回,依旧停在半空中,“犹记得数年前出嫁,王爷相送,玉簪为贺,青菡始终记得一份恩情,便将这玉簪好好保存至今。而今又逢青菡出嫁,王爷却来相冲,欲毁我大婚。我夫君裴晟贵为大将军,统领天下兵马大权,正逢大喜却户不了新夫人,反倒要给死人让路,只恐天下人笑话其无能。”
说到这里,澹青菡的话顿了顿,本是温淳的脸庞上流露一抹疏离的漠然,口气愈发冷厉,“如今,我退让,并非怕你裕王府,只是感念当年恩情。如今将这支玉簪相还,你我往后再不相欠。”
凌玄素听她话语至此,眼中皆是冰寒彻骨,亦伸手接过那玉簪,在指尖把玩片刻,却是当着她的面狠掷在地,只听“哐当”一声,玉簪碎成数段,便如同他与澹青菡之间的情分。
澹青菡只是淡淡扫了眼地上那四分五裂的玉簪,才缓缓转身,凝着裴晟的面容,柔柔一笑:“新婚之日,难不成夫君想见血?这倒是比与死人相冲更加晦气,我们宁可让死者一步,也让裕王爷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裴晟眉头微蹙,见澹青菡一副息事宁人的神情,却觉当着帝都这么多百姓与朝臣的面退让,将军府今后颜面何存,“其实,我无所谓,倒是你。”
“这些繁文缛节都只是摆在台面上的东西,做给天下人看的东西,我从不放在心上。我们且让送亲队抬着花轿自将军府后绕过去,让裕王大行其道又何妨?”澹青菡伸手握住裴晟的手,只觉他的掌心有着厚厚的茧子,她不禁用指尖一寸寸抚摸过他那茧子的纹理,似有安抚之意,“夫君有容人之量,咱们不要误了成亲的吉时。”
“好,今日一切皆由你说了算。”裴晟终是扫去眼底阴郁,回握着澹青
菡的手,回首望着雷之道:“带着人马撤走,给裕王府让道。”
澹青菡欣慰一笑,知道裴晟这一次是给了最大的让步,便低声道:“阿晟,谢谢。”
裴晟却是弯腰,一把将澹青菡打横抱起,在众目睽睽之下搂着她大步朝花轿走去。
澹青菡搂着他的颈项,仰头望着裴晟那刚毅的侧脸,笑问:“还没拜天地,你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抱着我,也不怕朝臣笑话。”
“你也说了,这些繁文缛节是做给天下人看的东西,这一次我要亲手抱着我的夫人上花轿。”裴晟垂首对上澹青菡的目光,眼底尽是淡淡柔情。
澹青菡眼角眉梢皆是深深笑意,任他将自己轻轻放回花轿内。
喜乐再次奏起,浩荡的送亲队调转了头,便朝另一条道走去,为裕王府的送葬队让了路。
朝夕跟随在花轿旁一齐离去,却在走时连连回首,深深凝望那个伫立在原地的凌玄素,只觉他的身影离她的视线越来越远,她终是没忍住,说道:“小姐,其实世子他身上背负了很多……”
“朝夕,他已经不是当年的世子了,如今他承了裕王的王位,是裕王。”隔着花轿的帘幕,澹青菡的声音淡淡传出。
朝夕道:“可我始终觉得,你们之间即使做不了朋友,也不该成为仇人。”
澹青菡道:“他若还念在情分,便不会选在今日当众给我难堪,既然情分不再,那当断则断。”
朝夕辩驳道:“他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罢了。”
澹青菡却道:“报仇,有很多种方法。朝堂之上,大可斗个你死我活。”她将一旁揭下的盖头整了整,径自为自己盖在头上。
在那一刻,夺魄的血色充斥着满眼,那时她又忆起多年前,凌玄素冲入律府救她的那情景,那一刻的心动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可如今却早已物似人非。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在外守候的朝夕听闻澹青菡这一句低声呢喃,眼中顿露复杂之色,满心惋惜终化作一声叹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