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诛心,也不知怎么地传了出去。
陛下听说后把姜庶母叫去狠狠骂了一顿,姜庶母更觉得委屈了,回到自己院子里就抱着四郎小时候的衣裳哭了个昏天暗地。
皇后觉得这事自己做的欠考虑,没有跟姜庶母解释清楚。
但曹芳蕤却是门儿清,那俞家娘子的兄长已经跟怀宁郡王家的六娘子相看过了。
也就是说,俞家要娶一位宗室的千金,那要是再把他家的女儿册为亲王妃,俞家一下子就水涨船高了,对陛下来说,这并非是他愿意看到的。
所以皇后只能放弃娶俞家娘子做儿媳,但又实在是喜欢的紧,肥水不流外人田,干脆就让侄儿娶回家。
这也就让姜庶母误会了。
虽然她没有再说什么了,可究竟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谁知道呢。
按理,四郎的婚事应该由陛下和皇后做主,可现在陛下因为姜庶母对皇后不敬而恼火。
皇后若在这个时候提出为李淳泽挑选王妃,恐怕会让人联想起俞家娘子的事来,以为她真的是把娘家侄儿看的比庶子还重要。
作为陛下的长子,丈夫理所当然应该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说句话,既然矛盾是李淳远的婚事,那就从这里入手正好。
至于为什么要求娶王家娘子,一来,王家娘子若嫁给李淳远,那曹王府就跟皇后的关系更近一步了。
看在侄女的份上,皇后也会对李淳远多加照拂,这满足了陛下对四儿子的怜惜之情。
而王家娘子的出身恰好满足了姜庶母想要一位家世高贵的儿媳的心愿,若亲事成了,她对皇后的心结也就消失了。
陛下一直都希望子女跟皇后处好关系,尊敬她,孝顺她,让他无后顾之忧。
而对于丈夫来说,他只要办成了这件事,无论是陛下和皇后,还是姜庶母和李淳远,对丈夫都会刮目相看。
虽然身处在亲缘关系最淡漠的皇家,但既然陛下还在,丈夫还是想和和睦睦的……
听完了妻子的猜测,李淳业睁大眼看着她,表情十分惊讶,曹芳蕤不由得笑了起来,“怎么了?”
李淳业摇头,微微红了脸道:“没事……就是觉得……咱们真是心有灵犀……”
曹芳蕤闻言愣了一瞬,然后羞涩的垂下头不敢对视他的眼睛。
李淳业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掌里,神色复杂道:“芳蕤,这件事,我的确是有私心,但若是想要在得到父亲的认可,我必须这么做,你同意吗?”
“这是什么话!”曹芳蕤嗔了他一眼,“人活在世上谁没有私心?”
“俗话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可谁来做这个高个子?”
“做个矮子就不用顶天,享受权利又不想担起责任的是无能之辈,郎君顶天立地,这私心也是公心,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肩上的责任~”
“妾既为郎君的妻子,理应与你共进退,郎君想做什么只管去做,妾永远都站在你身后~”
李淳业紧紧握着妻子的手,凝视她那双真诚鼓励的双眼,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他也只堪堪憋出一个‘好’字,曹芳蕤依偎在他怀里,笑的满足而欢喜。
……
为弟弟求娶王家娘子的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首先第一点就是皇后会不会同意。
若侄女成了她的庶媳,那将来俩口子有了矛盾,她是劝为好,还是不劝为好?
曹芳蕤深谙内宅女人的敏感心思,特别是李淳远还有一个视他为眼珠子的生母。
若姜氏看儿媳不顺眼,会不会迁怒于皇后,那这样一来他们岂不是给皇后找了个□□烦么!
换个方向想,李淳远虽是亲王之爵,毕竟身有残疾,他本人也并无所长,通俗的说就是平庸。
王家会不会觉得这门亲事有些勉强,进而觉得是皇后为了做面子拿王家女儿做情?
李淳业转了转眼珠子,突发奇想,道:“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先不告诉母亲,等我去王家探探口风,有了眉目你再回禀母亲,这样的话,亲事就是王家做主的,跟母亲没有关系,将来有了什么事,也怪不到母亲身上去~”
这的确是个办法,既为皇后省去了麻烦,也避免了若婚事不成为四郎保留了颜面。
曹芳蕤欣然同意,还补充道:
“依我看,郎君先不着急去找王家舅父,他虽是长辈,可见着你也要行礼问安,这样巴巴的上了门道出来意,恐怕会让人觉得太过突兀……”
“要不这样,过两日是新章侯长子王丰的次子的百日礼,他虽年轻,可已经是新章侯府的主事人,在长辈跟前说话也有分量……”
“不如你先跟他透露点苗头,他定会向长辈回禀的,这一来二去,事情不就摆在明面上了么~”
王丰是新章侯府的继承人,荣国公是他祖父,虽他父亲跟大伯分了家,但因祖父尚在,因此两家还是亲如一家。
王丰的年纪跟李淳业差不多,作为皇后的侄儿,他也时常出入宫廷,跟李淳业说过几次话。
妻子的这个办法比自己想的周到过了,李淳业不住的点头:“你说得对,这件事最好找个人在中间递话,成与不成都有个回旋的余地!”
“既如此,那就备上一份厚礼,百日礼那天咱们一起去新章侯府做客~”
……
对于李淳业的计划,不论是李晖和皇后,还是蓁娘,都一无所知,百日礼那天,新章侯府车水马龙,上门祝贺的人络绎不绝。
尤其是燕王夫妇和许王的相继到来,俨然引发了一阵轰动,虽然被他俩唤一声舅父,但荣国公世子王继祖和弟弟新章侯王继宗相视一望,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担忧。
他们王家庙小,突然来了这两尊大佛,那肯定是有事的……
王家几位嫡子嫡孙也忙丢手上的事,赶紧出来迎接贵客,曹芳蕤已经被王丰的妻子梅大娘子亲自迎去内院了。
一番君臣见礼后,李淳业和李淳茜已经坐在安静的花厅里吃茶了。
李淳业轻轻的放下手里的茶盏,关心的向李淳茜问起裴氏今日怎么没来,不管是人前人后,这俩兄弟还是维持着兄弟和睦的表象。
因此李淳茜温和不失恭敬答道:“她身子越渐沉重,腿脚也不太方便,医者说最好卧床静养,因此她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出门了……”
这话也是在向王家人解释,李淳业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王继祖见这二人兄友弟恭,背着人悄悄的吁了口气,然后又赶紧笑道:“再过些日子,就能喝到大王府上的喜酒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到底是妇人的事,一群大男人不方便说太多,李淳业像是想起什么似得,命内侍捧上贺礼来。
“这条马鞭是由鹿皮所制,等小郎君爬的上马去,拿在手里正合适……”
“这套文房四宝,是出自青樨阁,我命人定了两套,一套送给令孙,一套准备送给谭庸的长子,这两个孩子都是属猴的,真是巧了~”
理国公母亲与荣国公夫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妹,谭庸就是理国公的次子,因此他跟王丰是表兄弟。
李淳业提及谭庸,也间接的打消了王家人心里的担忧。
王家虽是外戚,可李淳业是亲王,他若是对王家太过殷勤,任谁都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陛下身子还算健壮,这个时候站队,恐怕不太合适……
新章侯王继宗伸头看去,那马鞭小巧精致,文房四宝都是缩小版的,樟木木匣上雕刻着一只手捧仙桃的小猴子,毛发和面部的纹路清晰流畅,实在憨态可掬。
王丰亲手接了过来,恭声道:“犬子年幼,承蒙大王厚爱,待他长大以后,臣一定会好生教导,不辜负大王的期望~”
“善宁客气了~”李淳业摆手笑道。
善宁是王丰的表字,被李淳业这么称呼,王丰微怔了一瞬,然后回过神深深作了一揖。
李淳茜也笑呵呵的拿出了自己的礼物。
两块拳头大小未经雕琢的寿山石,通体澄黄、色泽温润,寿山石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两块石头一块形似小儿,一块形似夏蝉,都是天然形成的。
若是做成一对印章,都可以作为传家宝了~不过是小孩子的百日礼,王丰见此厚礼不免愣住,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父亲一眼,王继宗冲他使了个眼色,王丰回过神来,忙向李淳茜惶恐道:“臣代犬子多谢大王,只是这寿山石……实在太过贵重了……”
王丰面露难色,李淳茜浑不在意,笑眯眯打趣道:“善宁只管收下便是,你放心,送给令郎两块石头,还不至于让我没饭吃~”
不仅如此,他又拿出了一本手掌厚看起来十分陈旧的书,王丰仔细一瞧,封面上书《临川集》。
这本由晋朝时期的公义先生将自己与友人谈论的话题记录下来,由他的后人整理编纂成书,便是令天下文人骚客顶礼膜拜的《临川集》。
经过几百年的天灾人祸,如今流传下来的只剩残页数张了。
王丰三岁认字,五岁读书,当然知道这本书所代表的意义,他震惊的看着李淳茜,结结巴巴道:“这……这是……”
李淳茜点了点头表示肯定:“这正是《临川集》的全本,不过可惜是抄录本,真迹已经不可寻了……”
“早就听人说过,善宁涉猎颇广,尤其喜好老庄,这书拿在你手里正合适!”
若李淳茜不是许王,王丰只怕立刻就要点头收下了。
王家在衣冠南渡之前也是人人仰慕的清流世家,后来战乱不断,能活命就不错了。
王家只能放下清高,靠着一代又一代人的拳头挣出一片天地,不然哪有今天‘陇州半边王’的说法。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抱歉,有事,明天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