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休息室 庞云早产
众相助 回到家园
孟林的离家出走，在家庭和朋友圈里，并没有引起轩然大波。甚至连小的波澜也没有。倒不是他出走这事不会引起人们的震惊，主要是大家产生了误区，没想到他能离家出走。
孟林的妻子庞云认为孟林一气之下，回家去了。或是在外边住上几天，散散心，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孟林的父母认为，儿子撒谎骗老人，不敢再回家，回家也把他骂出去；同学、朋友见不到孟林，以为他结婚成家、在家里享受新婚之乐，不跟大家联系，也属正常，没有人在意。很长一段时间，风平浪静。可孟林的单位见孟林长时间没来上班，也没请假，就通知家里，孟林无故旷工，不仅要做停薪处理，超过半年时限还要除名。孟家二老一听着了急。这才知道孟林不仅没上班，也没在庞云那里。人家单位先通知的庞云，是庞云叫他们通知二老的。
那孟林干啥去啦？他们四处寻找，最后找到小李那里，才知道孟林出走的实情。二老听说孟林买了上海的火车票，想到王欣在上海，就求助郑方同，让他帮助想想办法。郑方同答应二老说：“叔、婶，看这样好不好，马上就要过年了。王欣过年放假回来，我让王欣帮找，有准信马上告诉你二老。”孟家父母一听，也只好这样了。
郑方同没有马上联系王欣是有他的考虑的。孟林和庞云瞒着家人说，庞云没有孩子才去登记结婚，他有看法。况且这个事儿，纸里包不住火，早晚得引起家庭风波。最终孟林出走，是无奈的选择。也是平息各方面矛盾的最佳办法。现在我让王欣找孟林，找到了又能怎样，家庭矛盾能就此化解吗？不能！孟林还是无地自容。孟林旷工被除名，也没啥大不了的。就算不被除名，他那个单位给职工开支都困难。
孟林的单位是轻工企业，连年亏损，是靠国家养活的企业。生产出来的产品，又不是必需品。撑不了多久，就得下马。再说，孟林出走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如果孟林在外边做出了违法乱纪的事情、或是遭遇不测，公安部门早就找上门来了。现在没有信息，正说明孟林没有出事。鉴于这些考虑，郑方同并没有着急。他跟孟林父母说等王欣回来再找，只不过是一种推辞。
农厉腊月三十，王欣回来了。郑方同还没有下班，王欣先到家。婆婆帮她收拾好郑方同弄的零乱的房间，忙着去准备年夜饭。王欣进屋后，也没闲着。打扫室内外卫生。忙了一阵子后，就洗脸洗手帮婆婆包饺子去了。别看是大年三十，郑方同也没能提前下班。别的工友们都提前回家了。他一直看着所有的检修车全部验收落成后，才和车间的几个头头下班回家。
郑方同到家后，看到王欣已经回来非常高兴。俩人亲热了一会儿，郑方同就想跟王欣说孟林的事。谁知王欣首先要告诉他一个惊天的秘密。郑方同洗耳恭听。实际上他俩说的是同一件事儿。王欣让郑方同确保不往外说的情况下，说出了孟林的遭遇。郑方同听完后，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知道孟林出走，肯定不好混。没想到能破败到如此程度。好在已经有了着落，也是值得庆幸的。
王欣提议，把李丽蒙和周枫、庞云和他儿子都接家里来，一起过个年。郑母一听，特别乐意。她正想着把李丽蒙她们接来，怕王欣多想，就没说出口。听王欣这么一说，直夸大城市的儿媳妇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就叫郑方同请她们去了。
李丽蒙本想回敖杆大队过年。她担心庞云一个人带着孩子，孟林又失踪，这个年不好过。就决定留下来赔她们母子俩。并把她俩叫到自己家里。郑方同进院后，一看想请的人都在，很中意。他说明来意后，也没管李丽蒙和庞云是否愿意，就把周枫放在自行车的横梁上，把庞云儿子放在自行车的货架上，屈腿挎过鞍座，坐稳扶牢。说了声：“我们先走了，你俩快点收拾，抓紧跟上。”说完，蹬起自行车，就走了。
李丽蒙生怕王欣有想法，想打听一下王欣的情况，现在看来，一切都来不及了。就和庞云一起去了郑家。到郑家后，一看这和谐的气氛，感到自己的担心没有必要。就和庞云一起，帮助郑母、王欣炒菜、包饺子。郑方同带着两个孩子到门外放鞭炮、点烟花。仨家人高高兴兴地过了一个大年三十。
人们的生活，就像大海的波浪一样。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还得说是正常的海面。如果一但有风吹过，海面上就会变得波涛汹涌。
自从孟林离家出走后，庞云反思。知道是自己跟老人隐瞒有孩子，又假怀孕，把孟林推出了家门。她报怨自己处理问题不妥当，太沉不住气，判断失误，才造成这种后果。但孟林走后不久，她发现自己不仅月经没按时来，还经常恶心呕吐。开始她并没有在意，可肚子有些见大。是不是真的怀孕了？她去医院做了检查。根据医院出具的诊断书，确诊庞云怀孕。
李丽蒙也发现最近庞云有问题。动作上放慢不说、偶尔在食堂吃饭时，土豆炖白菜的菜里，很少见的两块肥肉她都夹给李丽蒙，说自己吃不下，吃了就想吐。庞云的这些情况，都属于不太正常。当庞云把诊断书拿给李丽蒙看的时候，李丽蒙证实了自己的判断。很快，庞云就不能下井作业了。李丽蒙请示了坑口领导，把庞云调出掘进队。回坑口食堂当服务员去了。
今年春节，王欣连串班带换班，再加上节假日、星期天，总算弄了十几天的休息日回到东北。但时间过的太快，她必须得回去了。她正准备回上海，李丽蒙领着女儿来到郑家。她们相互之间寒喧几句之后，李丽蒙就说了庞云怀孕的事儿。大家一听，都很吃惊。王欣心想，这个情况孟林知道后如何应对？郑方同考虑，庞云能否承担起这两个孩子的抚养义务。
郑方同想了一下对李丽蒙说：“现在孟林下落不明。王欣回上海后继续帮助查找。要紧的是庞云过几个月就要生孩子。他一个人难以应付。过几天我去一趟孟林家，跟他父母说说，庞云怀的孩子是你们孟家的骨肉，以前的事咱先不说了，现在要生孩子了，孟林又不在家，你们不能不管。我这么说，你们看咋样？”李丽蒙和王欣都表示赞同。
李丽蒙走后，郑方同又对王欣说：“你回上海以后，如果见到孟林，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如果孟林问及家里的情况，你就说没来得及过问。这个事儿，还是先放一段时间再说吧！” 王欣听完后点了点头。
王欣走后，郑方同去了孟林家。孟家二老一看郑方同的到来，像是落水求救的人，捞到一根救命的稻草。赶紧招呼郑方同坐下。忙给他递烟倒水。郑方同接过烟茶后说：“叔、婶，我把孟林的事儿跟王欣说了。王欣说，前些日子真听说东北来个小伙在工地干活，她没在意。这回我告诉她，一定把这个小伙子找到。是与不是，都要回个信。王欣说，孟林不会有啥事儿。找孟林的事儿就交给她了。她一个上海大医院的医生，找个人还是能办到的。”
孟林父母一听，心里挺得劲。为他们家孟林有郑方同这么个好朋友感到高兴。孟母连忙说：“小同啊，那你可多费心啦！”郑方同紧接着说：“这事我不费心，但有个事你二老可要费心了。”孟父说：“什么事，你快说。”郑方同略加思索，就把李丽蒙跟他说庞云的事儿说了一遍。现在孟林不在家，接下来怎么办？让二老拿个主意。郑方同说完这件事，二老收起刚才的笑容，老半天没吱声。
郑方同一看这情况，就站起身来说：“太晚了，叔、婶早点休息，我该回去了。回去后，我就告诉李丽蒙转告庞云，让她自己琢磨着办吧！”郑方同走后，孟家二老着实为难了。让庞云回来吧，她还带着那么大一个孩子，让邻居看了怎么说；不让回来吧，她怀着孟家的骨肉，生孩子又不能自理。将来孟林回来了，怎么交代？孩子长大了，能认你这个爷爷奶奶吗？孟家二老一时没有了主意。
时间过得很快。好像刚过完年就进入了三月份。随着改革大潮的推进，矿区女子“三八”掘进队，已经背离了“一切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的改革要求，宣告解散。从现实的情况看，井下作业，危险多、强度大、环境恶劣，是不适应女同志从事的工作。“三八”掘进队从诞生到消亡，也是时代发展的必然结果。一切不切合实际的举措，迟早都要被废除。
“三八”掘进队解散后，女队员们的工作都得到了很好的安置。李丽蒙作为队长，被调到坑口工会工作。成为一名煤矿企业的女干部。这样一来，她不仅工作轻闲了，女儿周枫上了矿山子弟学校。她的家也搬进了矿区干部住宅。新居所虽然也是人字架的平房，但独门独院。居住面积也比原来大了一倍。
李丽蒙搬家的时候，郑方同、马向锋、杨末丽等同学、朋友都来帮忙。庞云也腆着个大肚子前来助阵。李丽蒙的家私没有太多的物件，一个板车、两趟就拉利索了。大家把物品摆放整齐、收拾干净，就要散去。李丽蒙把早就准备好的瓶酒、熟食、面包、花生米，像变戏法一样，从柜子里拿出来。招呼大家坐下。大家还是不肯在她家吃饭。她就大声把郑方同喝住：“你当大哥的带个头，跟朋友们在我这痛快地喝一顿！”郑方同笑了一下，就领着大家围桌坐好。大人们喝酒吃菜，俩孩子就在宽敞的院子里“你拍一、我拍一”的玩起来。
李丽蒙招待大家这顿酒席，除了酬劳大家帮她搬家外，还有其他用意。这一点，郑方同心里也清楚。席间，大家看着庞云隆起的肚子，惦记着孟林，就把目光转向郑方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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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方同也正在考虑庞云生孩子怎么办的事儿。他见大家都在忧虑这件事儿，就站起身来，慢慢地举起酒杯，也没让别人喝。自己喝了一大口酒说：“首先祝贺李丽蒙荣升荣转和乔迁之喜。李丽蒙有今天，也告慰周明的在天之灵。我知道大家都担心孟林的事儿。王欣回上海会尽心尽力寻找。大家放心，孟林不会有啥事的。当下庞云就要生孩子了。我看这是件好事。有大家在，庞云就不会孤单。前些日子，我去过孟林家，把庞云的情况跟孟林父母说了。二老要能接回庞云母子再好不过。不接回，咱们也不能看着不管。这一点，请庞云放心。”
郑方同刚说完，庞云流着眼泪说：“我娘家没有亲人来帮我。孟林又被我气走。开始我还没觉着咋地，可日子越来越难过。这些天时不时的流眼泪。真谢谢李丽蒙你们这些孟林的朋友，如果没有你们，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马向锋一个劲地骂孟林不是个好东西。大家都劝慰庞云，让她放心，不会丢下她不管。一直等庞云止住哭泣后，大家才离开。庞云领着儿子，也离开了李丽蒙的新居。
煤矿食堂服务员工作，无非就是拾掇桌子扫扫地、刷刷盘子洗洗碗。这么个活儿，对一般正常的青年女人来说，能闲半个身子。可对怀孕七个多月的庞云来说，还是要付出很大努力的。甚至付出代价。
这天下午四点多钟，庞云和另一位服务员收拾餐厅。庞云扫地、擦地时，发现窗台上还放着一副碗筷，就想着拿回后厨一并刷洗。庞云拿起碗筷一转身，由于刚擦完的水泥地很湿滑，再加上她身板不利落，动作不灵活，脚下一滑，跌倒在水泥地上。手里的碗筷扔出老远。她想爬起来，双手很难支撑起笨重的身体。她感觉到小腹剧烈的疼痛，下体流出粘粘的液体。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她脸上滚落下来。
庞云是生过孩子的母亲，她意识到自己的孩子可能要出生了。就大声呼喊：“快来人哪，我不行了！”
服务员和后厨的工作人员闻讯赶到，把她抬进休息室。有人跑到卫生所找来大夫。大夫赶到没一会儿，庞云的第二个儿子就来到人间。母子平安。别看是早产儿，婴儿出生不久，就发出了啼哭声。和庞云一起工作的服务员知道庞云和李丽蒙要好，急忙跑到工会找李丽蒙。
李丽蒙知道情况后，先给郑方同挂了电话。恰巧郑方同刚要下班。他接到电话后，抓紧脱下工作服，骑自行车来到坑口食堂。李丽蒙早就到了。她给庞云准备了红糖、鸡蛋和包婴儿的布。等郑方同来到后，他俩在门外商量庞云下一步安排。
庞云在休息室多呆一会儿都有问题。休息室是食堂职工休息的地方。庞云在这儿，与人与己都不方便。她回家可以。可谁来伺候月子？去庞云老家找人，庞云不同意。庞云知道，去找也不会有人来；朋友、邻居轮流护理，那只是下策。最好是回孟林家。婆婆是伺候儿媳的最佳人选。可孟家二老能否接受庞云、是不是愿意承担义务责任，只能前去一试。
郑方同想了想对李丽蒙说：“小蒙，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弄不好还要操劳你一段时间。我去孟林家，先说庞云带着大儿子一起回去，如果不成，她娘俩回去没啥问题。你还需帮庞云带她的大儿子，等庞云能自理了再说。”李丽蒙一听，也只能这样了。就爽快地答应了。
郑方同想了一路，到孟林家怎么说才好。想好后，他推门进入孟家。见孟家二老都在家，就乐呵呵地对了二老说：“跟叔婶说个好事儿。王欣来信了，孟林有了下落。在上海确定无疑。孟林住旅店有记录，被王欣查到了。但上哪儿干活去了，还需进一步查找。”二老一听挺高兴，心里悬着的石头一下子落了地。这个信儿起码证明孟林还活着。没出事儿。二老连忙让郑方同就座。
郑方同坐下后接着说：“我给二老道个喜，你儿媳庞云生个大胖小子，你二老当爷爷奶奶啦！你这孙子着急见爷爷奶奶，刚才在食堂休息室就出生了。母子平安。叔婶看您们去接，还是我们把她们母子送过来？”二老一听，又喜又忧。孟母就对郑方同说：“小同啊，我们不是嫌弃儿媳，也不是不喜欢孙子，你说她一下子带那么大一个孩子回来，我们老两口在街坊邻居面前，老脸往哪儿搁啊！”
郑方同一听，两个孩子一起回来很麻烦。如果拿孟林来向二老施压，他二老也能认可。可二老心里别扭，庞云坐月子也不得安生。于是，他就对二老说：“这事好办，庞云的大儿子不回来，就庞云娘俩回来，你了们二老可得照顾好儿媳、孙子。等孟林回来，我们好有个交待。”孟母说：“哎呀！小同你放心，孙子是孟家的血脉，我对她们不能偏心眼。”郑方同这才抓紧回到坑口食堂。
当晚，郑方同叫马向锋找来板车，大家把庞云母子搀扶上车。李丽蒙、杨末丽等人把休息室打扫干净。朋友们一起把庞云母子送到孟家。孟林和庞云结婚时的房间已经收拾好。大家协助孟家二老把庞云母子安顿好，准备离去。孟林父母给大家沏好了茶水，让大家喝口水再走。郑方同转过身来对孟家二老说：“叔、婶，你们把孙子出生日子记好了，就是今天下午三点五十八分。茶水我们就不喝了，等孟林回来，我们还得喝喜酒呢！” 二老表示对大家的感谢，笑着把大家送出门外。
孟家二老跟儿子、儿媳生气归生气、脑火归恼火，亲情里表还是分得清的。自打庞云母子回来后，对她们娘儿俩照顾有佳。二老作了明确分工：公爹负责买粮买菜、做饭炒菜；婆婆负责照顾庞云娘俩。端茶倒水、洗洗涮涮，把庞云的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庞云想吃啥有啥，婴儿的奶水也充足。一个月以后，庞云就胖了许多。
很快产假到期，庞云一天都没有多休。按时上班了。她倒不是因为工作需要，主要是惦记放在小蒙那里的大儿子。一晃两个多月没跟大儿子见面了，她早就想了。坐月子期间，李丽蒙来看望她，她曾想让小蒙把大儿子带来让她看看。小蒙劝她再挺挺，等上班后再说，以免再生事端。庞云也不想找麻烦，不想破坏现在这样的和谐气氛，就不再提见大儿子的事儿了。
庞云上班后，借回家送奶的机会，到学校去看望儿子。正赶上儿子上课。可她没有时间等待孩子下课。就到校办公室，把自己的情况跟校领导说了。领导非常同情，就把庞云的儿子叫出来，让她们母子见面。母子相见，亲热的没有办法。儿子也很想念妈妈。好在有疼他的李姨和玩伴周枫，他并没有感到孤独。庞云看见儿子让小蒙打理的干净利落，一点也没瘦。很是高兴。她从内心感激李丽蒙。
庞云想到儿子的吃住是需要花销的。她趁小蒙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就要把她儿子的饭钱付给小蒙。小蒙知道庞云的工资收入，很难应付三个人的开销，说啥也不肯要庞云的钱。庞云执意要给。小蒙想了个主意对她说：“庞云咱这么办，你儿子的花销，我每月都给你记着。现在我比你挣的多，家里不缺钱。你儿子花的钱等孟林回来一并还我。你把开支的钱，交给你公婆一些，别显得你小气，也让他们顺顺气。”庞云一听，小蒙说的也对，也就没再推让。
庞云每天上班回家后，帮助二老打理家务，照看孩子。孟林的父母对庞云还算满意。庞云再也不想让大儿子在她那个环境中露面，以免出现难堪。她有空闲时间就去看望大儿子。李丽蒙如果赶上星期天有时间，就把俩孩子带到坑口食堂附近的广场上去玩，让庞云有机会接触孩子，以缓释庞云思念儿子之苦。
庞云的家庭生活，就以这种特殊的方式，延续下来。甚至持续很长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