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楚汉还在发愣,江小楼优哉游哉地道:“还不快还回去,你想华阳公主满城追捕你吗?”
楚汉不好再问,一跺脚,消失在窗口。
江小楼留在安王府,吃穿用度极为奢华,安王妃似乎打定主意要让江小楼享受一下王府中的富贵生活,以此薄弱她的意志。若是寻常女子见到这种情形,说不准会真的留下来,可在江小楼眼中,这些富贵其实什么也不是。
午饭后,安王妃招来婢女:“今天江小楼在做什么?”
婢女连忙回答道:“回禀王妃,江小姐卯时起床、梳洗、用膳,然后就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写诗、作画。”
安王妃沉思片刻:“她没有异常举动吗?”
婢女垂首道:“据奴婢观察,她十分安分,似乎对王府的锦绣生活也很是满意,说不准还想留得久一点。”
安王妃嫣然一笑:“这就是了,哪一个女子不慕富贵,似安王府这样豪奢的生活,她怕是一天也没有享受过,以后我想赶她走,怕她还不舍得走!”
听安王妃这么说,婢女只是赔笑。
珠帘一动,安王从外面走了进来。王妃起身向他行礼,他微笑道:“婚礼可都准备好了?”
安王妃满面喜色:“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我找人看过日子,后天就是黄道吉日,适宜嫁娶。”
安王松了口气:“这件事情不宜让太多人知晓,一定要小心谨慎。”
安王妃笑容微敛,神色矜持:“能有什么事,又不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只是个区区商户女子,王爷何必忧心忡忡!”
安王妃的话让安王皱紧了眉头,瞪着她道:“这丫头来历并不简单,听说杨阁老十分看中她,杨夫人又把她当成女儿一般对待,我就怕事情一旦闹出来,会引起很大的麻烦。”
安王妃冷笑:“无亲无故,杨阁老为什么要替她出头?再者说女子一旦嫁了人,等生米煮成熟饭,名分已定,阁老又能如何?难道他还能让安王府休了江小楼,让她成为失婚妇人?王爷,这对江小楼可没有什么好处。”
安王神情不虞,听到这话才露出笑意:“你说得倒也不错,只要婚姻一成,谁都阻止不了此事!但在婚礼举行之前,你一定要格外提防,可别掉以轻心。”
安王妃俯首扬眉皆是袅娜风情:“我做事向来是谨慎的,这一点王爷大可以放心。”
两人正说着,只见到那痴傻的延平郡王嘻嘻哈哈地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炮竹,安王妃嫌恶看了他手里的炮竹一眼,连忙吩咐婢女替他取了,然后拉着他的手,亲自用帕子替他擦干净手上的灰尘,才柔声道:“娘很快就要给你娶一个漂亮的妻子,你可高兴吗?”
延平郡王哈哈一笑,口水直流,手掌噼噼啪啪地啪起来“好,我娶老婆了,娶老婆了!”他的神情无限欢欣,其实压根什么也不知道,更不明白所谓娶妻生子的含义。
安王爷看他如此,轻轻叹了一口气:“未免夜长梦多,尽快举行婚礼!”
秦府
秦甜儿一脚跨进秦思的书房,见到他正在案头作画,不由勃然怒道:“大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半点也不着急?”
秦思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神色淡然:“有什么好着急的?”
秦甜儿小脸煞白:“哎呀,难道你不知道,江小楼被安王妃请去做客,安王妃还立主把她的胭脂斋推荐给宫里,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秦思嘴角轻轻弯起:“意味着安王妃看中了她。”
“对呀,安王妃平白无故对她这样好,一定是这贱人耍了什么奸诈的招数!大哥你可一定要想法子,不要让她得逞!若非不然,等她腾出手来,恐怕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咱们!”
知道行刺失败后,秦甜儿一直躲在家中,生怕江小楼顺藤摸瓜找上门来。可出乎她的意料,一切显得风平浪静。这平静来得太古怪,她心头越发畏惧。
秦思却轻轻笑了:“你不知道安王妃有意让江小楼做她的儿媳妇吗?”
秦甜儿怔住,不由气得心口一窒,柳眉倒竖:“什么?这不行,不能让她嫁进安王府,好端端的便宜了这贱人!”
“甜儿,安王府的二公子是个不懂人事的。”秦思不动声色,落下一笔。
“这话怎么说?”秦甜儿完全愣住了。
“据我所知,今年延平郡王已经有二十二岁了,却连吃饭、喝水、如厕都不会,是个痴呆儿。”
秦甜儿半天说不出话,心头却涌起狂喜:“大哥,你说的是真的?”
秦思微微一笑:“你何时听我开过玩笑?”
秦甜儿忍不住满面欢喜道:“大哥你真狡猾!江小楼这个贱人,断想不到人家安王妃看中她是要把她嫁给一个傻子!”
秦思只是微微一笑道:“鲤鱼跃龙门,一跃成翔龙;麻雀飞枝头,一飞变凤凰。这是天大的好事!”他这样说着,唇角浮现一丝隐秘的笑意,“来,瞧瞧我的画!”
秦甜儿伸头看了一眼,秦思笔下的竹子,高低错落,浓淡枯荣.点染挥毫,无不精妙,画风更是清劲秀美,超尘脱俗,给人一种与众不同之感,立刻面上笑容更深:“果然妙极!”
谢家书房
谢康河听说江小楼被留在了安王府,立刻吩咐备轿。谢连城却阻止道:“父亲,这件事情暂且不急。”
“什么不急!你没看见吗,小楼被人掳走了!”
谢连城微微笑着,眼神清远,宛如无波的深潭:“小楼不是个愚蠢的人,她早已经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这是她给父亲你的信,请好好看一看再做决定。”
谢康河闻言,从他手中接过那封信,抖开来仔细一瞧,不由眉头大皱:“这是什么意思?”
谢连城嘴角挂着微笑的弧度,神情却比往常更加郑重:“安王妃只是请她去做客,并没有其他含义,请父亲不要为她担心。安心的等待,她很快就会平安归来。”
谢连城的话并没能成功安抚谢康河,他依旧满脸焦虑:“哪有那么简单!闵夫人的来意,你不是已经十分清楚了吗?她是替安王妃来说项的,要把小楼嫁给延平郡王!那可是个傻子,你让我怎么对得起老朋友!”
谢连城眼底微起波澜:“父亲,请你相信她,也相信我。”
他的容貌极为俊美,表情乍看上去高雅而且温和,可眉梢眼角流动的却是坚定。
这个儿子,永远保持着最严谨的个性,谨守着自己的责任与界限,他说过的话都是有根据的,而且世事都会奇怪地按照他的预料发展。
看着他,谢康河眼底的焦虑逐渐转化为安定。
江小楼的心性非常特别,你越是阻止她,她越是要做,更何况这是她早已打定的计划,又有谁能够破坏?谢连城太了解她,以至于不能出手阻止。
“父亲,我一定会让小楼平安回来。”
谢康河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长叹一声:“我真是拿她半点法子都没有。你说她聪明,她却经常做一些冒险的事,三番五次将自己放在火上煎烤!你说她笨,她又从来没有失过手,有这样的女儿,江兄一定会愁白了头发!”
看到谢康河深陷苦恼的模样,谢连城微笑起来。
从书房里出来,怀安恭敬地递上一卷秘信,谢连城展开一看,面色微变。
怀安悄悄打量着他家公子,从他十岁的时候跟着他开始,最常见到的就是他脸上从容的微笑。他永远都是这个模样,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就像是戴着一个厚厚的面具。怀安几乎没有看过他惊慌失措的表情,可是这一刻他的平静与从容被打破,眼底瞬间绽放出异样的光彩。
这样的公子,不知为何比往常要更加吸引人。如同绚烂的阳光从薄雾中一跃而出,照亮世间的一切,万物难以与之争辉。
很快,谢连城的平静又恢复了,他轻轻一叹:“真是个大胆的丫头!”
怀安试探道:“公子,发生了什么?”
明明知道此事关系一生幸福,一着不慎就赔进去了,她却还这样孤注一掷,分明是个无所顾忌的任性女子。
温柔中,带着不引人注意的张狂啊。
谢连城微微一笑:“无事。”
安王妃把江小楼找来,直接向她挑明了:“我的儿子延平郡王虽然心智不足,却是一个善良的好孩子,我希望你可以成为他的妻子,好好的辅佐自己的丈夫。世子夫妇不在京城,今后也不会与你争夺,到时候京城的一切都是由你来执掌。”
江小楼看着安王妃,只是微微一笑,垂下眼睛一言不发,没有预料中的强烈反对。
看到江小楼如此,安王妃不觉微笑,她拍了拍手道:“好了,把东西都抬上来吧!”
庭院里,第一个被抬上来的是一顶花轿,轿顶绣了丹凤朝阳,华美金丝飞针走线,轿前一对飘带上的坠角金铃是纯金制作,轿子一动金铃随响,叮叮当当动听之极。轿底下一圈鹅黄丝线流苏走水,轿子走动的时候,流苏随着轿夫的脚步轻轻摆动起伏,仿佛水流一般。
接着抬进来的是一连串的聘礼,安王妃信步走到箱子前,对江小楼笑道:“你来看看,是不是喜欢。”
第一个箱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是纯金打造,有装饰着五彩锦鸡的金冠一顶,金手镯四对,金螃蟹一对,金莲花盆景一对,金珊瑚一围,金佛一尊,满满当当金灿灿的,叫人几乎睁不开眼睛。第二个箱子是玉龙冠、绶玉环、北珠冠花梳子环、七宝冠花梳子环。第三个箱子是珍珠大衣、半袖上衣、珍珠翠领四时衣服。七八个箱子看下来,甚至连锦绣绡金帐幔、席子坐褥、地毯、屏风等等物件都一一俱全。
安王妃笑容格外矜持:“你瞧,这些东西都是送给你的礼物,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江小楼只是神色平淡:“王妃是真要让我做延平郡王妃吗?”
安王妃勾起嘴角:“不错,我就是看中了你!”
江小楼叹息:“可我只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商户之女,无身家背景,又无父母在堂,我这样的孤女,哪里值得王妃另眼看待?”
安王妃毫不在意地道:“别的不说,我就是喜欢你这个性子!温文尔雅,谈吐脱俗,虽然你不是什么名门贵女,可郡王的情况……我也不稀罕那些!只要你老老实实的相夫教子,其他一概不追究。从今以后,你就是这府里的郡王妃,再也没有人敢小瞧你,更没有人会在背后议论你!只有一条,生意不能做了,更不能抛头露面,损了王府的体面!”
瞧安王妃说得多美好,听起来像是全然为江小楼着想。她却压根忘记了,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嫁给一个傻子人生等于彻底毁了。安王妃不会考虑到这一点,她认为自己对江小楼青眼有佳是抬举她!若是她不识抬举,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哪怕压着,也要逼她拜堂不可!从头到尾,她自说自话,完全不给回绝的机会。
安王妃见对方默默无语,笑容难掩得意,语气却绝对关怀:“这个安王府整日里空空荡荡的,从今往后有你陪我作伴,我也会觉得开心许多。”
江小楼沉思片刻,微笑道:“王妃,您可知道我的过去?”
安王妃心中微微冷笑,面上却不露声色,轻松自然的一语道破:“不要拿那些来吓唬我。若是你想要捏造什么荒诞不经的故事,或是说早已有投缘的对象,这些大可不必在我面前说起。小楼,找一个夫君,就是为了找一个依靠,依靠男人,远远不如依靠权势。”
江小楼不由苦笑:“既然王妃执意如此,我也无话好说。”
安王妃挑唇笑了笑:“明天就是大喜之日,你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到时候一切自有人会准备得妥妥当当。”
当天晚上,安王府的护卫们警惕地守在江小楼所住的绣楼门前,眼睛眨都不敢眨,生怕出什么篓子。直到夜半时分,一切依旧风平浪静,到处静悄悄的。
天未亮,全福太太便带着婢女进了房门,早上的梳妆有四道程序。先是开脸,用棉线绞去脸上的汗毛,全福太太仔细瞧了瞧江小楼,却笑道:“瞧瞧这脸,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真是个美人。”她拿着手中的棉线,想了想却又收了起来:“直接上头吧。”
上头便是梳妆,她打散了江小楼的青丝,替她挽了一个新娘髻,接着为她画上厚厚的妆容,最后戴上凤冠、穿上嫁衣,整个全程都是全福太太在帮忙,其他婢女是不可以插手的。新娘子从头到尾都是笑盈盈的,仿佛不知道自己嫁的是个傻子,全福太太心中觉得有些古怪却又不敢多言。
好容易才把她打扮好了,却听见江小楼道:“你们先出去吧,时辰还早,我要休息片刻。”
全福太太连忙道:“这怕是不妥——”
江小楼淡淡撇了她一眼,清冽眸光隐含威慑:“那去禀报王妃,再行决定吧。”
全福太太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笑道:“那我们就在门外守着,小姐准备好了我们再进来。”说着她使了个眼色,带着婢女退了出去。她们刚一退出去,床底下就钻出一个人来,浓眉大眼身材魁梧,除了楚汉还有谁?他不是一个人,手里还拖出一个麻袋。一双雪亮的眼睛看着江小楼,动作麻利地把麻袋展开,露出里面已经陷入昏迷的年轻女子,道:“你要的人我已经给你偷来了,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
江小楼打量了一眼,含笑道:“现在替她穿上嫁衣,好好打扮一番,让她变成我。”
代嫁,岂不是毁了这姑娘一生?楚汉脸上露出些许犹豫。
江小楼洞若观火:“楚大哥,她就是那天派刺客来杀我的人。你说对待这样的女子,又有什么好怜香惜玉?只怕她待会醒过来,第一件事便是拿你开刀!”
江小楼拎起裙角,毫不留情地踢了秦甜儿一脚,秦甜儿被疼痛所惊醒,猛然坐直身体,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江小楼,瞬间要爆发出尖叫。只可惜,她的嘴巴上堵着厚厚的桃木塞子,一嗓子都喊不出来。
江小楼盯着楚汉,楚汉虽然磨磨蹭蹭的,却还是听话地从怀中取出了一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一手提起秦甜儿的下巴,一手勒住她的咽喉,把药丸丢了进去!
江小楼只是神色温柔地道:“你放心,这不过是寻常药铺里卖的麻药,吃下去之后浑身轻飘飘的,没有力气也说不出话来,却没有性命之忧。三个时辰之后,你就会恢复如常。”
等楚汉松开手,秦甜儿呛得咳嗽了几声,却因发不出声音憋得满脸通红,瞪着江小楼,眼神充满怨恨。江小楼却不管她在想什么,而是动作麻利地替她梳妆换衣,楚汉在一旁看到,眼睛珠子瞪得老大,涨得面红耳赤,束手无策。江小楼撇他一眼道:“楚大哥,若我是你,情愿去外面守着。”
楚汉反应过来,连忙退了几步:“完事后再叫我。”说完退到了屏风后面。
将秦甜儿仔仔细细打扮好,随后又把红盖头往她面上一蒙,轻声在她耳畔道:“延平郡王妃,好好享受这场富贵!”
秦甜儿咬牙切齿,浑身气得几乎打起了摆子。
江小楼迅速将她在床上扶正坐好,秦甜儿拼命想要挣扎,可是手上、腿脚都使不上力气,压根没有办法反抗。江小楼轻声道:“好了,楚大哥你可以进来了。”
楚汉瞧见床头上坐着的红衣新嫁娘,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这回都办妥了吧。”
江小楼只是微笑,神色自若:“麻烦楚大哥背我离开这里。”
楚汉推开窗户向外看了一眼,点头道:“得罪了!”说完他负起了江小楼。
到窗边之时,江小楼突然扬声道:“我准备好了,你们进来吧!”就在全福妈妈推门的一刹那间,楚汉已经如大鹏展翅一般,带着江小楼从二楼的房间内飞扑下来,轻巧地降落在后面的小花园里。
这时候天还没有大亮,到处雾蒙蒙的,原本守在后面的四名护卫软倒在假山边上。楚汉这两日已将王府的路线摸了个清清楚楚,他动作迅速把江小楼背到后门,纵身一跃。江小楼只觉得耳边风声阵阵,心头一颤,他的身形陡然降落。
刚出巷子口,便有四名护卫并一辆马车正在接应,楚汉道:“赶紧把她平安送回去。”
楚汉不能立刻离开,按照江小楼原先的计划,他要在这里负责监视,一直到平安拜完堂为止,不可以有什么差漏。所以把江小楼送上马车,他又如刚才一般,纵身跃上墙头,转眼之间就消失在迷雾之中。
新房之中,全福太太和婢女们瞧见新娘不哭不闹,连盖头都蒙上了,不由十分欢喜,一齐扶着新娘子出去。当着安王妃、安王爷的面拜了堂,傻郡王胸前戴着红花,嘻嘻哈哈地不停围着新娘打转。拜堂的时候秦甜儿心里着急,却是撑不住身子,被人硬压住完成了整个过程。
完成拜堂这一程序之后,安王妃的脸色终于好看了许多,吩咐免了俗礼,把新人送入洞房。全福妈妈把新娘子安排着坐在床头,就要由新郎为新娘掀开一直盖在头上的红盖头。然而挑盖头,延平郡王又怎么做得来,只能由乳娘强行抓着他的右手,另外两个婢女死死扣住他的胳膊,勉强让他来掀开。
秦甜儿此时早已愤怒到了极点,拼命想要挣扎可却没有这样的力气,赫然见到红盖头被掀开,眼前一个年轻公子,眼歪、嘴斜,目光呆滞,口水流得老长,傻呵呵看着自己,她一时气怒难忍,拼命向周围的人使眼色,希望他们能够认出自己并不是江小楼。然而新娘子脸上的妆实在太厚,一层一层,粉粉白白,看起来实在与其他新娘子没多大区别。再加上全福太太和婢女们都忙着控制延平郡王的举动,哪里注意到她在这里挤眉弄眼。
全福太太端来糖茶要行合卺礼,糖茶还没有喝下去,延平郡王就喷了全福太太一脸,旁边的婢女连忙替她擦拭:“有些程序能省则省,王妃说了,只要入了洞房其他一盖不论!”
全福太太皱皱眉:“既然如此,那就加快速度!”她捧起旁边的盘子,托盘里有枣子、栗子、花生、金钱等各种喜物,全福太太口中唱着欢喜的歌:“洞房花烛喜腾腾,今宵才子配佳人,吃酒要吃交杯酒——”一边唱一边洒吉祥物,歌还没有唱完,就瞧见延平郡王哇地一声哭出来,乳娘在旁边惊叫道:“不好了,不好了!郡王身上都湿了!”众人瞧延平郡王下半身看去,果然见到他的红绸裤子早已湿了一大片,一时之间整个新房里闹得人仰马翻。
秦甜儿看到这一幕,几乎晕死过去,一双眼睛血红。
此时有眼尖的婢女瞧出了不对劲,她拉了拉全福太太的袖子道:“妈妈,好像有些不对,你瞧那新娘子!”
全福太太看了一眼,不就是新娘子么!婢女心里着急,赶忙提了红烛去照。仔细一瞧,全福太太心头就是一惊:不对呀,早上的新娘高瘦苗条,眼灿如星,可眼前的新娘娇媚是娇媚,到底逊色几分!她心头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可是现在堂也拜了,洞房也入了,难道还能告诉安王妃把人给搞错了?她一脚踩在那婢女的绣鞋上,冷冷地道:“叫什么叫,还不快给延平郡王换了衣裳,服侍他赶紧入帐!”
听了这话,婢女偷偷看了满面怒容的新娘子一眼,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众人忙着将延平郡王的衣裳剥了,直接将他塞入红帐之中,和秦甜儿滚在了一块,秦甜儿万万想不到,一个浑身散发着尿臊味的人突然上了床,她不由得又惊又怒,而此时延平郡王就向猴子一样在床上蹦来跳去,还翻起了跟头。鼻子瞬间闻到一阵可怕的恶臭……秦甜儿急怒交加,血迅速冲到头顶,头嗡地一下晕了过去。
江小楼缓缓地睁开眼睛,感到脖子有一阵疼痛,她用手揉了揉,然后望望四周,才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的脖子伤得不重,只是有些酸痛。这原来是一个十分精致的绣房,布置精巧、装饰华美,绝不亚于安王府的所在。
马车原本行驶得好好的,半路却遇到人劫持,她发现的时候已经偏离了原先的方向。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带走我的人又是谁?他带我来这里是什么目的?一连串的疑问在江小楼的脑海中奔腾,理不出个头绪来。她怀疑过是秦思,可若是秦思真的这样做,又为何任由秦甜儿被她抓走?不,这是说不通的。
此时,外面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门打开了,一个白衣公子站在门口,笑容满面地望着她。
这一张俊美的脸孔,江小楼是绝不会忘的,因为他们曾经有过不愉快的交道,她盯着对方道:“顾流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顾流年看着江小楼,动也没动一下,只是面上带笑:“江小姐,近来可好?”
江小楼望着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公子一直等机会报仇么。”
顾流年心头想笑,面上却拼命忍住:“很荣幸地告诉你,我一直想方设法秘密地盯着你,留意着你的一举一动。早在你被囚禁安王府,我就希望找到机会——”
一股凉意从江小楼的心头升起,她瞬间转换了面容,原本明媚的双眸此刻却渗满了惊惶与不安:“当日把你送去青楼,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你竟这样对待我,是不是太过份了一些?身为男子,怎能如此没有风度……”
顾流年一眼就看出江小楼是在演戏,这个女子惯常会博取人的同情,就像她在杨阁老面前所做的一样。当你以为她是一只柔弱的羔羊,不经意之间她就会露出獠牙,把你吓一大跳。不过就是这样,才显得格外有趣和可爱。顾流年故意摆出一副冷冷的面孔:“江小姐,你这一套对我是没有用的,还是省省吧。”
江小楼不再说话了,只是凝视着他,良久未语。
很快,江小楼便又微笑起来:“你知道吗?如果我不能平安回去,不管是谢家,还是杨阁老,都不会放过你的。”
“我当然知道,他们闹腾起来正和我意,最好和安王府拼个你死我活。”
江小楼冷眼瞧他:“看来你病得不轻。”
顾流年哈地笑了一声,英眉俊目气宇轩昂,黑漆漆的眸子绽放光彩:“你并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说完他得意大笑起来,能激起江小楼的愤怒,仿佛是他平身感到最快慰的事。过后,他不怀好意地看着对方,“反正我也不在意,要骂就骂吧!”
江小楼挑眉:“那你打算关我多久?”
顾流年喜滋滋地道:“这个么,最起码关上七八天,当然也有可能是一个月,如果我喜欢,关上一辈子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啊!”
江小楼笑容浮出嘴角,薄薄的一层如同碎冰:“希望你不要后悔今天的决定。”
顾流年似乎听到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大笑不已:“既然你迫不及待展示你的魅力,我怕你乐极生悲,就先提醒你一下。梁庆和严凤雅太猖狂,杨阁老太轻信,秦甜儿太愚蠢,我和他们不同,哪怕你舌灿莲花,也不会相信你说的任何一个字。”
江小楼盯着对方:“原来我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就连上次的飞鸡将军,也是你送给我的吧。”
顾流年脸上气定神闲的一笑,更见气质出众:“自然是我将之之送到你身边,让他帮你取得杨阁老的信任。你说我这样帮你,是不是应该好好谢我?”
这家伙笑容夺目,可在江小楼眼中却是獐头鼠目,下流猥琐。
她又细细打量了他一回,脸露微笑,竟让人觉得阴风刹刹:“是啊,我真应该好好谢谢你,你的人不但将我掳来,还把我打伤,这一点我会记住的。”
顾流年一愣,迅速走过来看了看江小楼的脖子,果然见到一片瘀青,他眉头皱起来:“这帮癞皮狗,明明吩咐他们不要无礼!”
他说完这句话,发现江小楼正用古怪的神色盯着他,连忙轻声咳了一下,掩饰道:“以后我会叫他们轻一点,有礼貌一些。”
他一瞧江小楼眼神,声势自然弱了,也不似刚才的油嘴滑舌嘴,强词夺理,竟然有些心虚的模样。
江小楼冷眼瞧他,不动声色。
顾流年板起脸,虽然他这张俊美的脸孔在生气的时候,显得更加好看,但江小楼可没心情欣赏,只听到他继续说道:“如果你继续这样倔强,就只能让你吃点儿苦头了。你知道,我对斗鸡很有兴趣,驯服过太多顽劣的小家伙。”
江小楼慢慢地道:“你不必恐吓我,我不是被人吓大的。要关就关吧,我也想知道你到底能把我关多久。”
顾流年面上含笑,眼睛略弯,嘴角上翘:“放心吧,这里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帮助你,更没有你的朋友,你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谁也不知道你的下落,亲爱的小姐,你就给我好好待在这里反省反省,怎么你还有话要对我说吗?”
江小楼望着他,笑容和气:“没有。”
顾流年失笑,像是故意激怒她:“我就是要你恨我,尤其看到你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样子,我更是觉得非常高兴,谁叫你上次竟然用那样无礼的法子对待我这样的人,现在你必须为这件事付出代价。”
其实顾流年心里想的是,谁叫你到现在都没有认出来我是谁。
走出了房间,他脸色猛然沉了下来,阴沉道:“谁伤了小姐,自己下去领罚吧。”
黑衣卫对视一言,面上惊恐,一言不发地退了下去。
他回头看了房间里的江小楼一眼,眼睛弯弯地笑起来,没有想到江小楼居然这样可爱,真的相信了自己的话。若是自己真要伤害她,何至于等到现在。立刻返回金玉满堂太危险,她最少也得等待一夜,等他确定了一切平安……
江小楼在屋子里待着,感受到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她在心中慢慢回忆着和顾流年相识的经过,隐约觉得这个人真是十分古怪,到底在哪里见过?想不起来,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走道上传来脚步声,江小楼看着门再一次打开,走进来一个窈窕美丽的婢女,托盘上放着今天的晚饭,然后躬身道:“小姐,请用。”
江小楼淡淡道:“我吃不下。”
婢女满脸为难:“小姐,我只是按照公子的吩咐送饭给你,你不要为难我。”
江小楼走过去,举起筷子,却只是漫不经心地问道:“这所宅子是他买下来的?”
婢女立刻道:“这……奴婢可不知道,奴婢只是临时被雇来照顾您的。”
江小楼哦了一声,仿佛不经意地道:“你的月钱有多少?”
婢女愣了一下:“照顾的时间不长,最多两三天,到时候会结清,说好一两银子。”
看来对方不准备关她太久……江小楼望着她,神色格外温和:“一两,你不觉得有些少吗?”
婢女满脸惊讶:“奴婢也不会做什么事,只是伺候人而已,一两银子已经很多了。”
江小楼却停住手中的调羹,凝望着她发间廉价的珠钗:“只要你放掉我,我会给你更多钱。”
婢女僵住,半天都没有开口。
江小楼说到做到,立刻将手腕上的金手镯脱了下来,在她眼前晃了晃:“只要放了我,这个就是你的了。”说完她又摘下头上的红宝石簪子,放在桌子上。
“这两样加在一起,就已远远超过你的工钱。若我是你,拿了钱,尽快离开这里。”
“我……可是外面有护卫,我怎么放你走?”
江小楼从容一笑,道:“我会给你一样宝贝,让他们乖乖听话。”
婢女望着手里的东西,眼中贪婪之色更深,她把金手镯和簪子塞进腰间,确定妥当之后才说:“好,我听你的。不过你得说话算话,不可以把东西要回去!”
江小楼微微笑了笑,将腰带上最大的一颗明珠拆了下来,放在桌脚下碾碎,露出里面黄色的晶体,递给婢女道:“外面黑,他们需要烛火,把这个放进灯芯里,明白吗?”
婢女眼睛珠子瞪大了,还有些犹豫。
江小楼轻轻咳嗽了一声:“如果办成了,我这条镶满宝石的腰带也送给你。”
又过了一个时辰,婢女悄悄的摸黑进来,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她把自己原先换下的衣服递给江小楼道:“外面的人都昏迷了,你赶紧换上这套衣裳,捧着托盘,打扮成我的模样就行!”
江小楼身上换了婢女的裙子,捧着托盘,一路堂而皇之地走出了小楼。当她走出这宅子,才发现整个院子十分华丽,亭台楼阁,曲水流觞,她心中越发疑惑顾流年到底是什么来头。
整个别院是建在半山腰的,她想要离开,必须靠自己的两条腿。江小楼避开有人烟的地方,挑拣小路往山下走,心急如焚的她觉得这条路好像没有尽头。
不知走了多久,得得的马蹄声从远而近传了过来,她心头一跳,避到了边上。茫茫雾色中,那车露出端倪。车上一个佝偻的老人,两匹瘦骨嶙峋的马,还有一车稻草。她心头一动,打个手势,马车停了下来,她对那车夫道:“可以顺路带我下山吗?”
更深露重,车夫蜷缩成一团,身上披着厚厚的毛毡用来御寒,他似乎犹豫了一下,重重咳嗽了两声才道:“没有问题,小姐出多少银子?”
江小楼摘下了脖子上的金链,递给他道:“这是定金,如果你平安送我下山,我还有重谢。”
江小楼当然知道现在这个时辰坐陌生人的车其实十分危险,但是这车夫明显年迈体弱,连说一句话都要喘上半天,她勉强倒还应付的来。摸了摸手指上的戒指,她脸上的笑容更诚恳。
那车夫笑了一下,声音老迈:“真的吗,到时候我要什么小姐都答应?”
江小楼点点头。
“好!上车吧!”那车夫高兴地说,“我可以送你一直到门口。”
一路上小心戒备,确保马车行驶的方向不错,江小楼才略感放心。老马跑得很慢,快要天亮的时候,马车才到了金玉满堂的门口,酒楼还没有开始营业,江小楼匆匆下了马车,正预备去酒楼取银子。
谁知却听见车夫道:“小姐答应过,我要什么都可以。”
江小楼回过头来,惊讶地望着他道:“是,我答应过,你要多少银子?”
那车夫嘿嘿一笑,苍老的声音突然变得清冽起来:“我这辈子没有见过小姐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如果你可以亲我一下,那我就不要车资了!”
江小楼脸色微沉,盯着那个车夫,神色莫名。
那车夫半点不怕自己的伪装被识破,霍然摘掉了斗篷,黑色的额发瞬间垂下,露出一张俊美绝伦的面孔。他本生得倾城如画,薄雾笼罩下,绝色的脸上却显出一种逼人的英气来,扬眉顾盼间,风采照人,潇洒至极。
他看着江小楼,微笑道:“以后不要这样冒险,江小楼,后会有期!”说完,他猛然抽了那马一鞭子,马车飞快地离去,消失在茫茫的晨雾之中。
一早,安王和安王妃端坐在大厅的上首,等着江小楼来给他们敬茶。可是过了好半晌,只见到新房子伺候的婢女战战兢兢地来了,安王妃一见到她就笑道:“怎么,新娘子害羞么?”
“王妃,奴婢……奴婢……”婢女跪在地上,半天不敢抬头,似有难言之隐。
“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去接她?”安王妃脸色微微一沉,她最厌恶别人说话支支吾吾的,不由半开玩笑,半认真对安王道:“这个儿媳倒是格外尊贵些!”
安王皱了眉头,婢女一下子吓坏了:“奴婢有罪,奴婢该死!”
安王妃眼眸锋利,冷冷望着她:“究竟出了什么事,还不把话说清楚!”
“王妃,新娘子她……她……”婢女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双唇像离水的鱼儿一般张张合合,硬是出不了声。
安王妃不由心往下一沉,本能觉得出了什么事:“说!到底怎么回事?”她的声音已经转厉。
婢女一颗心几乎跳出来,面如死灰道:“新娘子、新娘子换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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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为什么给我的签名书,上面写着给最特别的人
小秦:因为这就是送给最特别的人啊o(n_n)o
编辑:混蛋,你给所有编辑都是一样的话,难道最特别的人无数个吗?!
小秦:难道你没看见,你的与众不同哇
小秦:第二册的第78页,夹着一只死蟑螂,我特地捉来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