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哪里?
自幽暗中醒来, 我头痛欲裂,身体似漂浮在太空中,完全失重。
眼皮好重, 我缓缓睁开双眼, 看到一个个光圈影幻, 那光点甚是微弱却刺得我眼睛胀痛, 我皱眉又重新掀开眼皮, 恍惚间终于看到一张关切的脸。
“陈晨!”我一惊,猛然睁大双眼,果然看到陈晨坐在我的床前看着我, 我爬起来一把将陈晨抱住,大叫道, “陈晨, 真是你!真是你!”
“福儿?”陈晨被我抱着, 可是他嘴里却喊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我的心滞了一下,为了让自己摆脱那种不好的感觉, 我将陈晨放开,直到看着陈晨那张脸,我才又缓了过来,“陈晨,你不知道, 我刚才做了一个好长好可怕的梦, 真的好可怕, 梦里, 我, 我,我……”可是当我试着在自己的记忆里去找寻梦的碎片时, 我的脑袋就像缺氧了一般,我的心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抓着一般,浑身钝痛,从毛孔到皮肤,痛得我连呼吸的勇气都没有了。
“福儿,你做了什么梦?”可是陈晨却像看不出我的痛苦一般问我,声音像冰尖上的水滴一样寒冷而犀利。
“我,我——”我双手按住心口,因为我似乎听到我心脏爆裂的声音,我惊恐而愤怒地看着陈晨,“陈晨,我心痛,我心脏病犯了!”
“福儿,你——”
“陈晨!”我几乎咆哮着打断陈晨,“我不要想了!那只是个梦而已,医生说心痛时不能思考,不然我会死掉的!”
陈晨像是不认识我一般,愣愣地睁着眼睛看我,看我,不知道他是从我的眼睛里看到了我的心,还是从我的心看回到我的眼睛。最后,他只是将我带进怀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在我耳边吐道,“福儿,你让我将你怎么办才好?”
靠在陈晨的怀里,感觉到他臂膀上的温度,我的心慢慢不痛了,我将陈晨微微推开,还是看着他的脸,道,“陈晨,陪在我身边,不要走开,不要让我再做噩梦,好不好?”
陈晨却不看我,转过头去看窗外。不知他看到了什么,却听见他苦笑一声。我怔怔地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似乎在等待他对我那个噩梦的审判一般。
好半天,他回头,“好。”
很奇怪,陈晨将自己和我都打扮成古人,他叫我“福儿”,他身边还经常出入一些陌生的人,而那些人都称呼他为“少皇”。不过他没有解释,我也不想问,我竟一点都不想问。
只是我每顿饭前都问陈晨要药吃,而陈晨在最初的疑惑后也是按时让人端来一碗药。我很高兴地喝掉,只有按时吃药我的心脏病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陈晨坐轮椅,我问他为什么,他犹豫了一会后告诉我说是冻的,我很生气,所以给他做护腿,还琢磨着给他用药浴治疗,要求他每天活动一个小时。陈晨开始很勉强地配合,可是后来他竟也很高兴,每天我扶他来回走路的时候是他笑得最多的时候。我想他的腿很快就能痊愈了。
我从那天后就没有做梦了,因为我每天睡前都在想:我的心脏病快好了,陈晨的腿也快好了,我和他真是幸福。我一直想一直想,想得没有办法入睡,所以陈晨最后总是让人来给我做“按摩”,“按摩”后我就安然睡去,夜夜无梦。
又一次醒来,我捂着太阳穴爬起来,却没有看到守在床边的陈晨。
我慌了——昨夜他是看着我入睡的,这几日他也都会守着我等我醒来,可是今天他去哪了?
窗户没有掩实,透过缝隙,我看到外面强烈的阳光。我扒扒眼睛走到门边,可是还没迈脚却似被什么蛰了一下一般,我浑身一哆嗦就将脚收了回来。
“千寻公主,请您止步!”
我刚收回脚步,就听见外面传来一个刻板的男声。我一愣后便屏息撇过门缝朝外望去。
“放肆,你知道本公主怎么还敢挡路!你是不是不把我们孔雀谷放在眼里?”一个女人开口说话。声音从院门外传来,我虽没有看到人,但从声音,我能听出这是个漂亮的女人。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奉少皇之命,任何人不得擅入!”
“本公主是少皇请来的客人,难道连本公主都不能进去吗?不就是一个破院子,本公主今天还偏就要进去!看你能耐本公主何!”
“千寻公主,”突然又一个女声传来,清冷却有些让我不舒服的熟悉,“这里住着东宇庆泽公主,您就不要为难侍卫了。”
庆泽公主——我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心尖一抽,眼前猛地暗了下来,我浑身失重往后一倒,“啪嗒”一声便靠在了门上。
可是外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参见圣姑——”
“哼!还真让本公主猜对了!”那公主打断侍卫,“她是公主,本公主也是公主,听父王说她原本该是少皇的皇后,而本公主也会成为少皇的妃子,同为少皇的人,为什么本公主不能见她?”
“千寻公主——”
“本公主今天就要见见她,看看她是怎样一个三头六臂!”
语毕,就听见“咔嚓”一声,似乎是门被踢开的声音。而后就响起了一阵嘈杂的拉扯声和脚步声。
我靠在门上,单手抚着心口,许久才缓过来,可是一抬眼,便看到一个绿衣女子站在院子中央,她身旁则站着一个一脸焦急的侍卫,身后还跟着一个手持食盒的黑衣女子。
那黑衣女子一脸冰冷,让我觉得十分不舒服,我急忙转身——刚才我靠在门上时,那门因没有关严而自动打开了。
“别——”见我要掩门,那个绿衣女子竟出声制止。
我愣住,看着她不知要怎么办才好——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事情是拍戏,难道我到了一个拍古装戏的现场?
“原来你竟这样美!”那绿衣女子呆呆地看着我,眼中有惊诧有恼怒还有些失落,“原来你竟这样美!”
她呐呐地又重复了一遍。
“千寻公主,请回吧!”那个黑衣女子突然开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千寻公主下去!”
“是,是。”那侍卫似并惊住,忙不迭低头,而后手忙脚乱地拉扯着那绿衣女子往外走。那绿衣女子仍旧呆呆的,被人带下去竟也不恼。
看着他们走出去我不知所以,但那黑衣女子却仍站在原地,还偏头看着我,目光,目光让我不禁又打了个哆嗦。我心道定是起来没有加外衣,所以就急忙掩上门转回房内。
可是我前脚进来,马上就听见推门的声音。我转身,看到那黑衣女子跟了进来。我心里一紧,靠着床警惕地看着她。
“喝药吧。”她没有看我,只将食盒放在桌上,然后从食盒中端出一碗药。
看着那仍冒着热气的黑药汁,我一动不动,可是她的脸又让我太过害怕,我只好盯着地上。
“快过来喝药。”见我没动,她很不耐烦。
“我,我不喝。”我反驳她,“不是陈晨给的药,我不喝。”
“你——”她气节,“少皇今日接见孔雀谷谷王,你就不要再装了!”
听得她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心内一震,似乎心里的冰山正在慢慢开裂一样。我下意识抬起双手堵住耳朵,可是她的话像是对着我的心说的一样,一点点一滴滴渗透——
“萧天福,你闹够了没有!少皇那般对你,你还拒绝他,如今他好不容易走了出来,你却又来招惹他,你当少皇是什么?你凭什么对他招之即来挥之则去?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死命地捂着耳朵——
“少皇喜欢你,少皇真的喜欢你!所以他不计较你的过去,不计较你那么对他!可是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我死命死命地捂着耳朵——
“你回来找他也就罢了,可是你,你怎么还莫名其妙怀了孩子,你这个没有廉耻又自私自利的女人,你怎么怀了别人的孩子还装着赖着少皇就是不放手!”
孩子!我不敢相信自己,我放开双手,满脑子就是那两个字:孩子!孩子!孩子!
“你给我把药喝下去!”她端着药面目狰狞地看着我。
我惊恐地摇头,看着她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我竟下意识地护着肚子。
“你给我喝下去!少皇一定要娶你,教主也说少皇必须娶你,可是少皇被你迷了心智,教主也说你肚子里的孩子必须除掉!你必须喝下这碗药!”她一把将我抓住,双眼怒火熊熊咬牙切齿地冲我大叫,一边叫还一边将药送到我嘴边。
“不,不要,不要!”我慌了神,像溺水了一般双手乱舞,闭着眼睛大叫着我不要,可是记忆却随着她那捧药的手一起朝我汹涌过来,四处咆哮,挡无可挡。
“住手!”突然一声大喝插了进来。
喝声一止,那逼近我嘴唇的药碗也突然停下。我怔住,泪眼朦胧中看到一个白衣男子站在门边,身披金光有如天神一般。
“修真,你竟欲瞒我行如此狠毒之事!”说着,那白衣男子几步走过来,他推开我面前的人一把将我护在怀中。
“少皇!你要为南羑江山着想,你不能这么糊涂啊!”
“住口!南羑江山朕自有分寸!”
'“少皇——”
“不要再说了!修真,你莫要太过分,不然休怪朕不念情分!”
“啪嗒”一声,是瓷器落地的声音——黑衣女子扔了药碗跑了出去。
“福儿,不怕,我来了!”白衣男子低头看我,语气柔和得像绣花针落地一般温热莹润,生怕吓到我。
可是再可怕的事情我都已经经历过了,再恐怖的事情我都已经想起来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我抬眼,坚定而沉静,“叶衢,她说我怀孕了。”
叶衢怔住,好半天才慢慢点头,可是点完头后,他又突然补充道,“福儿,是我的孩子。”
我笑,泪水划过脸庞,“不,是九哥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