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她叫什么名字?”游风行饶有兴趣。

“不知道。”回答得干脆利落。

“女孩儿还是得有个名字,不然怎么叫呢?”游风行怜爱的看着包裹中的婴孩儿。给换了干净柔软的襁褓布,吃过东西后渐渐回复生气,小脸虽说不是那么有光彩,却也会牵着嘴角笑了。

“那你说叫什么?”宋雪原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个年轻的婆婆妈妈的医生。

游风行偏过头,凝神想了一会儿,吐出两个字:“凝烟?”

宋雪原差点喷出嘴里的茶:“活像凤仪楼的头牌。”

“含翠?”游风行一脸商量的表情看着宋雪原。

“你会起名字不会?这都什么名字?你还是留给你女儿用吧。”宋雪原一脸鄙夷,说道,“我要叫她落翡。”

“姓什么?”

“没有姓。”

“总不能姓落吧。”游风行纳闷道。

宋雪原站起身:“跟你姓也未尝不可。”

“这从何说起呀?我可还没成亲呢。”游风行急起来。

“因为,我决定要把她寄养在你这里一段时间,直到我回来。”宋雪原漫不经心的弹弹衣摆。

“你什么时候回来?”游风行看着宋雪原。

“不知道。”依旧漫不经心。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游风行有些愤怒了,“你平白带个小孩子来,说实话我认识你么?”

宋雪原对着他一笑:“我也没说我认识你对么。”

游风行大声道:“毕节!”

一个圆头圆脑的少年应声进来,道:“师父,有什么吩咐?”

“给小姐找个奶娘。全城发告示,我亲自验选。”游风行一丝不苟。

“小姐?...”毕节十分纳闷。

“就是落翡小姐,宋先生的女儿。”

“哦...”毕节仍然一脸迷惑的离开了。

“你倒会自作主张,她什么时候成我的女儿了?”宋雪原问道。

游风行答非所问:“别看毕节傻头傻脑的一副呆样,其实办事最得力就属他了,待人接物也懂方圆。贵州来的瑶族小子,名字就是个地名。哎,你去过毕节么?那地方挺不错的...哎,你去哪儿?”

上十日里杀掉了青城和峨嵋的掌门,宋雪原再次登上《江湖月报》。这两位掌门应邀来到洛阳迎战,轻而易举丢掉项上人头。两大门派一时群龙无首,内讧时有发生,唐门、昆仑、碧水宫等幸存各大门派掌门相约会谈于长安,期望得出良策除掉宋雪原这一江湖正义人士的眼中钉。快报一出,各大门派掌门纷纷日夜兼程赶往长安,生怕耽搁。

宋雪原依旧在洛阳城大街小巷里出没,近日饮茶,明日赏花,仿佛多的是空闲。他的一身行头还是那么干净整洁,腰带上一朵小雏菊。谁也不知道他就是最近风头正渐的那位著名杀手,万茗轩的柳掌柜还屡屡跟人夸赞这位年轻人真正懂茶,端不可小觑,将来可成茶界一大家。后来他请教宋雪原名讳,立时大骇,万茗轩关门三日不待客。

昨夜下过雨,早晨的太阳就有点艳,灿灿的铺满了天。空气里一阵子花香,给宋雪原嗅到,不由想道:天这么早就暖起来了,银川可没有这样的好景致。可尽管没有这样的好景致,那里却有最醇香的美酒,最烈的汉子。

说到最醇香的美酒,宋雪原不禁莞尔,嘴边一丝无奈。这样的酒香他只闻过,师父是不准许他饮酒的。

“一个绝好的刺客,除了杀人的技巧,是不该有别的爱好的。”师父这样说。

师父还说,要坐很好的刺客,就要有绝好的嗅觉、耳力和目力。

“喝酒,是万万不可的!那只会让你沉入无尽的深渊里去,忘记自己要干什么、该干什么。”每每说到这儿,师父都会狠狠地咦上他一眼。次数多了,宋雪原不禁觉得师父似乎有点过了,他过分的仇视酒。或许,酒曾经带给他什么难以忘怀的事情?

洛阳城里有大大小小无数家酒坊,香闻十里的也不下数十家,至于湮没于市井小巷里的无名酒家就更多了。宋雪原喜欢在充满阳光的的午后穿行在洛阳城的大街小巷中,去闻那隐约飘散的各种香味。包括酒香。

尽管是疾徐行步,仍是耗人体力,尤其是在这样慵懒的天气里,谁都会允许自己松懈一点。宋雪原也不例外。

他走到一家酒坊的屋檐下,看看积满灰尘的石阶,从怀中取出一块方巾来,抖开铺上,再落身坐下。他低头往地面看去,眼角余光瞧见巷子深处的交口墙边,一只深蓝缎面儿的鞋尖。

心里不由一阵好笑,这姑娘,倒真有韧劲儿哪。

“你又跟着我做什么呢?”宋雪原一脸和煦之色。

他真是拿她没办法了。

陆玉楼袅袅走出来,停一停步子,又走几个碎步,不像个习武的女儿家。她还是携了那把剑,只会七十二式碧水剑法的剑。近日却没有□□过。

抚着鞘上的佩玉穗子,她像是故人闲话家常:“我听说你捡了个女孩子,是么?”

“是听说,还是看见的?”宋雪原话里含着点讥诮,“你却知道是个女孩子。”

“是听说的...”陆玉楼顿了顿,“我总不能时时亲自跟着你...”

“你有手下么。”

陆玉楼红了红脸,眼里闪过一点尴尬。她叫人总是跟着宋雪原,好知道他去哪儿,都干了什么。可说到底,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必你还知道,我是住在高升客栈的。”宋雪原仍是温和。

“我知道,那是我家的铺子。我爹也派了很多人看着你。不过,都不是明里的。”陆玉楼轻轻咳了一声,“你为什么要住到我们家的客店里来呢?我想你该知道那由我爹管着。”

“我不是洛阳人,住到哪里都是一样。这是你爹的地盘,没错的罢?”宋雪原看她一眼,说道。

这一眼本没有什么意思,却使陆玉楼觉得在揶揄她。换作平时,她早早住了嘴。这会儿,她却继续说道:“那个女孩子,不是你的孩子罢?”

“是又如何?”宋雪原眼见陆玉楼面颊涨红,再道,“不是又如何呢?”

陆玉楼颈子一动,似是微松了口气。

“我走了。”宋雪原起身,抬脚离去。

“那个女孩子...”听的陆玉楼在身后说,“我是说...我可以照顾她。”

宋雪原一怔,头也没回:“我信得过游大夫。”

陆玉楼心里一冷,一股郁气蹿上来,在胸腔之间游走,几经纠结,眼见就上溯到眼眶,要化作泪雨而出。她哪里这样被人拒绝过?还是她先上赶着替人操劳,万般的委屈也憋出来了。

她嘴一扁,就要哭将起来,却又怕伤了小姐体面,极力忍着。却听得宋雪原轻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你一个姑娘家,尚未出阁,带个小孩子未免有伤声名。你怎么这样的不知轻重呢?”

听了这话,不知该是喜是悲,陆玉楼心里一涩,觉得他言语虽有些重,却是为自己好的。正这样想了半天,好容易平复了心境,再看却不知宋雪原走到哪里去了。

他的帕子还卧在石阶上,一个角微微在风里翻着。她上前揭起它,脏的一面向里叠起来,叠成握在手里一小团。